臣领衔。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只要举行廷推,皇帝就不能任意提拔自己中意的官员,东林党完全可以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把军机处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并把温周一党以不知兵的理由排除在外。
对此朱由检欣然同意。温体仁和周延儒一向善于揣摩圣意,过去朱由检想进行某项改革时,也常提前给他们暗中吹点风。可是此次他们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也摸不清朱由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人偷着对视一眼,又想着自己之所以能上位,全靠顺着皇帝的心意议政。这个军机处看起来对自己不利,但既是皇帝提出,必有深意,如果贸然反对,以后必将失宠。因此权衡之下,也只好表示同意。
见大局已定,朱由检心满意足地又打了个呵欠,众臣便知趣地告退了。等众人全退出养心殿,朱由检的脸上才露出胜利的微笑,暗忖自己“温水煮青蛙”的把戏再一次获得成功。
其实这个军机处,当然是效仿清朝的军机处而来,朱由检连名字也懒得换了。东林党人也确实猜对了一部分,朱由检确有用军机处与内阁分权的想法。
因为现在的内阁权力实在太大,几乎朝政,均需内阁做出票拟。虽然朱由检费尽心机,在内阁中安插了温体仁、周延儒等人,但东林党还是占上风,内阁常常不能做出符合自己心意的票拟。虽然最终的批红权在皇帝手上,朱由检也不可能每个票拟都打回去让内阁重写。
而且内阁中斗争激烈,即使东林党内部,也常因意见不一而生争吵,办事效率可想而知。其他事务犹可,涉及军事可是半点也耽误不得的,因此朱由检过去经常不得不绕过内阁,直接下达特旨。这样做表面上看起来效率是高了,但官员集团对此意见非常大,抵触情绪也非常严重。幸亏几次军事行动都成功了,一旦有一次不成功,恐怕他们就要借机群起而攻之,朱由检的权威就会生动摇。
现在朱由检设立军机处,把军事问题单从内阁里拿出来,尤其是规定军机处有权下达军事部署,这就等于是票拟了,无疑是减少了内阁和官员集团对自己的阻力。
但是朱由检的军机处与清朝的军机处还是有重大区别的。清朝的军机处其实就是让皇帝大权独揽的一个工具,军机处大臣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只是承旨下达。后来也不光是处置军情了,几乎朝政军机处都要管,等于是把内阁给架空了。
而且经军机处下达的旨意,和经内阁下达的“廷寄”还有一个显著的区别,那就是廷寄是晓谕天下的,而军机处的旨意叫“上谕”,只给领旨的人,其他人无从知晓。这固然让皇帝的权力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这种秘密政治实则对国家非常有害。因为整个社会都变得没有规则、没有法律可循,什么事都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每个人都是奉旨办事;而皇帝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面面俱到,长此以往,国家必然陷入僵化和腐朽。
所以朱由检并不想架空内阁,只想把军权从内阁中分离出来。他真正想效仿的是现代的“中央军委”,或是“参谋长联席会议”,即只有军事指挥权,而不干涉其他事务。甚至像征兵、编制、装备、训练、军事科研、军人薪资待遇等“普通”军事事务,也仍归兵部管。说白了一句话,军机处只管打仗。
至于军机处的人选问题,东林党有东林党的打算,朱由检也有朱由检的高招,否则他也不会轻易提出这个构想,反被东林党利用。明朝的规矩是以文制武,这一点朱由检并不反对。但具体的军事作战,必须由武将去完成。明朝在这方面做得太过,连领兵打仗也必须由文官担任统帅,而文官又不知兵,必然导致军事失败,辽东如今的局面便是文官统帅造成的恶果。
现在朱由检虽然掌握了一部分军权,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开手脚,任用有才能的武将。比如从辽东撤兵至山海关,名义上算是孙承宗指挥的,孙承宗为此还背了黑锅;平定西南叛乱,名义上算是成基命指挥;京师保卫战,名义上是内阁指挥,实际上是朱由检直接指挥,廷臣对此意见很大;此次平叛之战,则是卢象升和孙传庭两名文官指挥,幸好这两人军事才能都还不错。
所以军机处大臣的人选,朱由检其实心中已经有数。兵部尚书王洽、兵部侍郎杨嗣昌是必不可少的,这两人都是阁臣,王洽还是东林党人,也算是给了东林党一个面子。
接下来还要有户部尚书毕自严和工部尚书徐光启。户部自不必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户部配合,军事行动都无法开展;工部也是一样,朱由检新设立的工厂,大部分归到工部,也基本都是军事用途。而且这两人都是中间派,也不会让军机处成了东林党的天下。
但是还有一个人,东林党绝不会想到,那就是卢象升。朱由检打算在廷推之时温体仁和周延儒力推卢象升。卢象升现在是直接掌兵的,只要他能入军机处,那就开了军事直接指挥者最高权力机构的先河,为下一步真正的武将军机处做了铺垫。
不过卢象升现在肩负驰援南京的重任,暂时还无法回京师。朱由检的思绪不禁飘到了千里之外的长江北岸,在那里,他的将士们能不能粉碎叛军的计划,将流贼一举歼灭呢?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雪夜侦敌()
京师的庙堂上暗流涌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就更是惊涛骇浪。≤≤文≤小≤说,而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序幕,却是在一个叫女山湖的小地方被掀开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给戚显宗送去紧急军情的黄得功。
目睹了北海舰队的强大实力后,黄得功坐不住了,急切要求返回南京,带着自己的部队上阵杀敌。正好北海舰队中也有一批战士或是因为受了重伤,或是因为水土不服而患病,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不论是在船上还是在江洲岛,条件都很差,无法好好调治,戚显宗便决定派一艘战舰把这些伤病送回南京,正好可载黄得功一程。
这下黄得功倒是合适了,从湖口到南京路程近七百里,北岸多是丘陵地带与河湖港汊,若是骑马兼程赶路,至少也得走三天三夜。可是走水路就省力多了,这段水路是从西南向东北走,此时的风向已变为东南风,战舰顺风顺水,满帆时可达十七八节,舰长还不得不收着点帆,以防船太快转向不及。
即使如此,仅用了不到一天时间,战舰就抵达南京。李太白诗云“千里江陵一日还”,实为夸张之语;但凭借着先进的帆船技术,如今的北海舰队已经让诗人的浪漫想象变成了现实。黄得功虽然不懂诗,但一路上也是心潮澎湃,赞不绝口。
但黄得功却没有回南京,只让舰长给南京守备王在晋送了封信汇报此前经过,本人则直接返回自己的驻地珠龙桥。
黄得功的官职是扬州卫副千户,品级为从五品。此次来南京守城,他那个千户所的正千户不敢来,便让他带兵前来,因为空额的原因,实际也只有五百人而已。不过自从被贬到扬州,黄得功对训练襙演一直抓得很紧,那个正千户也不敢惹他,部下更不敢抗命,因此这五百人倒让他训练得颇有战斗力。
回到自己的营中,黄得功自有如鱼得水之感。他先叫来中军,了解了一下自己离开这段时间,滁州一带的布防情况。中军告诉他,南京守备王在晋已经从南京卫所军中抽调出五千人,渡江驻守在滁州城中。但是考虑到卫所军战斗力实在不靠谱,王在晋把曹文诏叔侄的一千关宁铁骑也一并派了过来,与珠龙桥互成掎角之势。
黄得功登时心中大定,想着身后有关宁铁骑坐镇,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接下来他又在营中视察了一番,现虽然自己没在,底下这帮人训练倒没松懈。尤其是珠龙桥的马户为感激他这一部官军的保护,不断地送马匹过来,现在营中已有一百多匹战马。原来五百人全是步军,现在已经是骑步结合了。
黄得功喜不自胜,当即下令,自己亲率一百多名骑兵出营,到北面的泗洲、盱眙一带对叛军进行侦察,顺带练练骑兵。中军劝他一路劳累,最好歇息一晚,明早再出,黄得功却大笑道:“老子骑上自己的黄骠马,比躺在床上可舒坦多啦!不要废话,即刻出营!”
很快这一百多骑兵便出营向北疾驰,一口气跑出几十里路,来到一个名为三界镇的小镇子。此地的地形为丘陵地带,虽然地势不是很高,却是长江和淮河的分水岭。黄得功策马登上镇子旁的低矮山丘向北眺望,只见一片茫茫雪原,不禁慨叹道:“好大的雪!都快赶上塞外啦。”
他又退回镇子里想询问百姓,才现当地百姓大多已经逃亡,只剩几个跑不动的老头老太太,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有个老头说曾听人说起,流贼前一阵好像在再往北八十多里的女山湖镇驻扎过。至于现在还在,那就不清楚了。
黄得功不禁有些失望,他这趟出来是很想侦得流贼动向,先痛痛快快打一仗再说的。现在得了这么个荒信儿,就这样折回珠龙桥,实在有些不甘心。沉思片刻,他便召集部下,在寒风中大声喊道:
“弟兄们!你们也知道,我刚从湖口回来,人家戚家军在那打得那叫一个痛快!要不说人家怎么那么有名呢,那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我不知道你们想不想立功,想不想封子荫孙,想不想青史留名,反正我黄闯子想!现在我想到北面八十多里的女山湖镇侦察一下,离营是远了一点,你们谁要不想去的,就给老子自己滚回去,剩下的跟着我走!”
他这番动员颇为简单粗暴,但是效果却是奇佳。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些官军虽然也是卫所军,但让黄得功带了一段时间,已经变得很有血性,即使有个别不太敢去的,也不好意思灰溜溜地自己回营,于是异口同声地呐喊道:“我们愿跟千户大人去!”
“哈哈哈!好!那马上开饭,吃完就走!”黄得功开怀大笑道。
匆匆吃罢随身携带的干粮,黄得功率军立即开拔。当然,他虽然脾气急,却并不是一味蛮干:他虽然不知道流贼的具体位置,但现在大地都被积雪覆盖,只要有大军经过,必会留下足迹。如有足迹出现,说明流贼就在附近,那就需要特别小心提防,反之则说明流贼离得还远,可以放心大胆地走。至于雪地行军的艰难程度,对黄得功来说也话下,他的骑兵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如果实在太冷,此地村庄星罗棋布,随便找个庄子便可凑合一宿。
众军沿着被冰雪覆盖的道路往前走了不过十余里,突然看见前方隐隐有火光闪烁。黄得功立即命令队伍停止前进,派一名精干士卒前去打探。不多时士卒回报:“千户大人,前面的小村子里有流贼,人数不清楚,估计能有几十!”
黄得功立即兴奋起来,大喝一声道:“弟兄们!咱们总算没白跑一趟,立功的机会到了!咱们有一百五十人,流贼只有几十人,撞到嘴边的肉,绝不能让它溜了!随我冲!”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剜眼肃军()
黄得功率领着一百五十名骑兵,向小村子里的流贼动了突然进攻。∏∈∏∈文∏∈小∏∈说,这股流贼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四十人,正在村里烧杀银掠,完全没想到会有官军在深夜中动突袭。猝不及防之下,他们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纷纷跳上战马落荒而逃。但至少有一多半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官军放箭射死,或是冲过来砍翻了。
不过还是有十余骑流贼逃出村子向北遁去,黄得功急忙率军猛追。但这时候他的部下就暴露出问题了:他们原来都是步军,根本不会骑马。在珠龙桥这段时间,虽然有了马匹,也天天进行骑射训练,但毕竟距离训练有素的标准差得还远。此时策马疾驰,骑术不精的弱点就暴露无遗了,再加上官军的战马今天从珠龙桥赶到此地,已经赶了近百里路,体力消耗也很大,只能眼见着流贼越跑越远,终至消失不见。
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却没能全歼敌军,黄得功不禁气得破口大骂。他的部下们也都觉得这仗没打好,个个满脸通红,谁也不敢吭声。好在黄得功虽然脾气暴躁,头脑还算清醒,既然残敌已经逃跑,再生气也没有用了,便赶紧带队回村清理战场。
经过清点,官军方面无一伤亡,杀死流贼二十六人。对于这辈子第一次参加实战的扬州卫卫所军来说,这个战绩其实已经很好了,黄得功的脸色这才和缓了点,勉励大家道:“看见没有?别看流贼人多,都是这样的乌合之众,一打就跑,没什么好怕的!”这么一说,骑兵们的士气才重新振作起来。
接下来黄得功向村子里的老百姓打听消息,这才知道:这个村子名叫柴王城,相传五代十国时后周世宗柴荣率军南征南唐,曾在此地驻军囤粮,故此得名。不过当年的历史遗迹已经无处可寻,如今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普通小村落而已。刚才流贼一到,在村子中大肆抢掠,还杀了好几个人,点了两间房子,奸银了几名妇女。幸亏黄得功来得巧,否则还不知道村子被糟蹋成什么样呢。
黄得功听罢勃然大怒,命部下把流贼全部枭,为无辜的老百姓出气。忽有士卒大声道:“这有一个没死的,在这装死呢!”
“带过来!”黄得功杀气腾腾地道。
须臾那人被两名官军架了过来,早已吓得两腿瘫软,屎尿齐流,连连哀求饶命。黄得功冷笑一声道:“这会儿知道喊饶命了,刚才你们杀老百姓的时候,可曾饶他们的命?”
“军爷,不干小人的事,小人什么也没做,都是他们干的!”那人痛哭流涕道。
“哦?”黄得功嘲讽地笑道,“那你就老实交待,你是哪股流贼的手下,大部队在哪里?如果说实话,本千户或可饶你不死。”
那人为求保命,自然是知无不言。原来他是十三家之一的“射塌天”李万庆的手下,此次流贼议定合攻南京,李万庆也是其中的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