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愕然回身,只见李香君已经盈盈拜倒在自己身前。数月不见,这位曾经血染桃花扇的坚贞女子仍是那么清丽脱俗,只是似乎更加消瘦了人看了心疼。
朱由检赶紧双手搀起李香君,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才笑道:“没想到香君姑娘于油画一道如此有天赋。”
“雕虫小技,聊以自娱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万岁和各位娘娘见笑了。”李香君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甚至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朱由检心中一动,摇头笑道:“不然。美术作品并不只是文人自娱的小品,也不只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更能提高修养,陶冶情襙,探寻大千世界的美好,使人生充满活力。即使是普通人,学美术、欣赏美术也能锻炼观察力、想象力和创造力,对工作和生活大有好处。
“朕一直有个想法,想由民间人士出面,创立一家全国性的美术学院,除了教授传统的国画、书法、雕刻、建筑、工艺之外,还可以学习世界各国的美术技法,百花齐放,使我大明成为世界美术交流的中心。香君姑娘自从恢复自由身之后,一直寓居葡萄牙使馆,终非了局。如果有意,不如由圆圆助力,你来做这个美术学院院长如何?”
李香君认真地听着,美目中逐渐焕发出神采,喃喃地道:“万岁,香君…真的可以做这么大的事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嘛。”朱由检开玩笑道。
二人一下子找到了话题,正欲对此事深入讨论,蕊儿过来笑道:“安娜公主的宴席早已备好,万岁和姐妹们还是尽快入席,在席上再细谈吧。”
朱由检这才想起,今天的主角是安娜公主,可不能失礼了,赶紧率众女返回宴会厅,在一张长达数丈的欧式宫廷餐桌旁依次落座。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桌上摆了一列烛台,烛火闪烁,照亮了一众的面庞,当真浪漫无比。
做为主人,安娜举起金光闪闪的酒杯祝酒道:“皇帝陛下、皇后陛下、各位皇妃阁下和各位尊贵的客人们:你们手中举的是葡萄牙王室珍藏的金酒杯。五百多年前,当我伟大的祖先阿方索一世率领葡萄牙人民战胜摩尔人时,就是用这套金酒杯痛饮胜利的美酒。杯里的酒是波尔图最负盛名的酒厂窖藏三十年的葡萄酒,甘甜清冽,回味无穷。请各位举杯共饮,祝皇帝陛下身体健康,祝中葡两国友谊像这金酒杯和美酒一样长存!”
面对安娜如此热情洋溢的祝酒词,众人不管能不能饮酒,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葡萄酒比起白酒,当然更甜,酒精含量更低,尤其适合女子饮用,众女都赞不绝口,朱由检也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焰火升空的爆炸声和人群的欢呼声,想是焰火晚会已经开始。蕊儿亦起身举杯微笑道:“我们回敬安娜公主,祝公主殿下永远年轻美丽!”
“祝大家都年轻美丽!”安娜兴奋地一饮而尽。众人也频频举杯,气氛更加热烈起来,朱由检的意识却渐渐模糊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不辞而别()
朱由检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餐桌的,只感觉被人送到一间香气扑鼻的卧房,轻轻放到粉红色的床榻上。'燃^文^书库'''朦胧之中,他望见一个雪白的娇躯倒入自己怀中,用轻轻颤抖的双手为自己宽衣解带。
也许是酒力的作用,朱由检非但始终不能从这似梦非梦的状态中醒来,反而全身血液沸腾,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那个诱人的玉体。对方吹气如兰,却是一言不发,宛如仙境中的天使朱由检完全忘记了道德、理智等等一切束缚,只想和她一入快乐的天堂。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冲上巅峰他在彻底释放自己的同时,也耗尽了最后的精力,终于精疲力竭又无比满足地拥着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的仙女,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直到朱由检被由远及近、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炸声惊醒。他向枕边一搂,却搂了个空,却见那仙女正坐在床前,想也未想便虎抱上去,脱口而出道:“秋琳娜…”
这几个字一出口,朱由检自己也吓了一跳,迅速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而被他抱住的女子也惊叫一声从床上弹开,朱由检揉揉眼睛仔细观看,不由得大为窘迫道:“公主殿下,怎么是你?”
安娜却羞涩地侧过脸去道:“皇帝陛下先把衣服穿好。”
朱由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禁老脸暴红,赶紧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又回想起刚才那个荒诞而又似乎异常真实的梦,正不知如何开口,安娜却幽幽地道:“希望皇帝陛下能永远记住叶卡捷琳娜,我的好姐妹!”
“你…你说什么?”朱由检冷不防被安娜说中心事,触电般站起身来,“秋…她怎么了?”
安娜沉默半晌,突然跪伏于朱由检脚下,十分难过地道:“请皇帝陛下宽恕我的罪过!叶卡捷琳娜已经走了。”
“走了?她去哪了?走了多长时间?”朱由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骑快马去了登州,已经走了一天一夜。”安娜咬了咬嘴唇道,“我国的商船已经在那里停泊,只等她一上船,就启程去果阿,再从那里返回欧洲了。”
“啊?!”朱由检大吃一惊道,“现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安娜苦笑道:“皇帝陛下,现在是晚上十点,也就是贵国的亥时二刻。不过,已经是二月十五日,也就是腊月三十了。”
“这…朕已经在这里睡了一天一夜了?”朱由检更觉惊异道,“那秋琳娜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朕?为什么?!”
安娜轻轻摇头,将一封信笺递给朱由检道:“这是她留给皇帝陛下的信,您还是自己看吧…”
朱由检用颤抖的双手展开信笺,只见一行行用鹅毛笔书写的娟秀楷体小字,正是秋琳娜的笔迹:
“万岁!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我有罪,我一直对您有所隐瞒,最后还欺骗了您…可是如果您仔细看了这封信,也许会明白我的苦衷!
“我的原名是索非娅?弗雷德里卡?奥古斯塔,出生于波美拉尼亚公国的什切青。我的父亲是波美拉尼亚的一名将军,因为军功被封为安哈尔特…采尔布斯特公爵。但他真正的身份是俄国留里克王朝最后一位沙皇费奥多尔?伊万诺维奇的私生子。
“费奥多尔去世后,因为没有子嗣,经过大贵族杜马选举,戈东诺夫被选举为新沙皇,从此俄罗斯就了动荡时期。先是戈东诺夫被近侍毒杀,紧接着一个假冒伊凡雷帝幼子季米特里的家伙居然篡位成功,当了一年的伪沙皇。
“再后来各贵族争夺皇位互相残杀,给了俄罗斯的宿敌波兰机会。波兰趁机大举入侵,一度攻占莫斯科。大敌当前,贵族们只能联合对外,再次选举新沙皇。最后有三位与留里克王朝有血缘关系的贵族入围:第一位是米哈伊尔?罗曼诺夫,第二位是伪季米特里之子,第三位就是我父亲。其实我父亲才是与先皇血缘关系最近的,但因为他是私生子,当年又为避祸远走波美拉尼亚,得不得各大贵族的,最终败选,当时年仅十六岁的罗曼诺夫最终当选沙皇。
“可是罗曼诺夫既怯懦又凶残,彻底坐稳沙皇宝座,他先是杀了年仅四岁的伪季米特里之子,又骗我父亲回莫斯科担任大臣。我父亲信以为真,带着当时只有八岁的我返回莫斯科,为我改名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这才是我的俄国名字。没想到父亲刚一进城就被囚禁,因为我年龄小,又是女孩,罗曼诺夫对我还算宽容,只是把我软禁在一位贵族家中。但是他不知道,这位贵族是同情我父亲的。
“又过了几年,罗曼诺夫越发不得人心。他自己根本没有治国的能力,只是听信近臣谗言,任他们在国内横征暴敛,弄得民怨沸腾。在与波兰和瑞典的战争中也屡战屡败,丧失了大片国土。在这种情况下,罗曼诺夫害怕皇位不稳,竟然杀害了对他毫无威胁的父亲,又要把我也杀了!
“又是那位贵族救了我,他偷偷派人把我送离莫斯科。但是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要为父亲报仇,也要拯救俄罗斯!我本想到乌克兰联合反对罗曼诺夫的哥萨克骑兵,没想到在草原上迷了路,被游牧的蒙古人抓住,卖到中国。后面的事,万岁都知道了…那串珍珠项链,是留里克王朝的传世之宝,也是我证明身份的唯一物品。
“万岁!您是个伟大的君主,拥有正直善良的品质和无以伦比的智慧和勇气,我从见到您的第一天起,就已经爱上您了!我也深深地爱上了这里和这里的人民,如果安娜公主不来中国,我一定会永远追随您,做您最忠实的奴仆。可是我毕竟不是中国人,俄罗斯才是我的祖国,我不能回避自己的责任…所以我不得不离开您!
“我怕您不肯放我走,所以才央求安娜公主帮忙。请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我两手空空,没有东西可以酬谢您;但是临行之前,我终于和您共度良宵,那是我最最美好的回忆,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在此我也向您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回到俄罗斯,如果我能推翻罗曼诺夫,在俄国政坛有一席之地,我将绝对不允许俄国人和中国敌对。最后,愿主永远保佑您!爱您的叶卡捷琳娜。”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皇后失踪()
看罢信笺,朱由检良久无语,只是怔怔发呆。安娜这时也有点害怕了,小声认错道:“皇帝陛下,对不起,是我在您的酒杯里放了一些可以令人昏睡的药剂。叶卡捷琳娜是骑着我的马,与使馆官员一起离开京师的。如果…如果您想追回她的话,也完全来得及,因为京师距离登州将近一千三百里,她现在应该还没上船。您只要用飞鸽传书…我现在知道自己犯的错误有多大了陛下处罚我吧!”
“不必了。朕更不会怪你。”朱由检终于苦笑着开口道,“她说得一点没错,俄罗斯才是她的祖国,朕有什么理由留她?其实她完全可以把实情直接告诉朕,朕会竭尽所能帮助她,而不是阻拦她的。”
“不是的,陛下。”安娜的眼眶也潮湿了,“叶卡捷琳娜深爱着您,然而也正因如此,她不能对您说出实情。您有您的国家和人民,如果因为她与俄国沙皇起了冲突,那对两个国家都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而且叶卡捷琳娜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才走的,如果坦诚面对您,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离开…”
“唉!”朱由检长叹一声,“既然她是乘坐贵国的商船返回欧洲公主殿下给若昂阁下写信,旅途上一定要多加照顾。还请帮朕带个话,这个世界并不大,他日也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要她一定保重身体,小心行事…嗨,算了,还是不要带话了…”
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只有窗外的阵阵烟花爆炸之声不断传来。朱由检突然惊醒道:“对了,朕已经昏睡了一整天,那其他人呢?今天已是除夕,宫中还有宴会,明天还有改元大典和郊天大礼,好多大事等着朕办呢!怎么也没人叫醒朕?”
安娜赶紧赔笑道:“说来也奇怪,我只给皇帝陛下一个人的酒杯里偷着放了嗜睡药剂,但是可能其他人昨天太高兴了,又不知道葡萄酒虽然入口甘甜,但喝多了一样会醉,都喝了不少酒。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人也全都醉倒了,和皇帝陛下您一样,现在也都没有醒来呢。”
“啊?!”朱由检大吃一惊道,“都醉倒了?那皇后呢?”
“皇后因为要安排除夕宴会,已经先回宫去了。”安娜道,“临走时她还特意叮嘱我,说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十分疲劳,难得好好睡一觉我千万不要惊扰您呢。”
朱由检却不答话,匆匆冲出房间,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果然见包玉怜、戚美凤、朱存棋、陈圆圆、红娘子等参加宴会的女子都在沉沉睡着,面色红润,呼吸顺畅,神态自然,只是一时叫不醒。
朱由检登时大为恐慌,急命人去传太医。他心里清楚得很,别人宿醉未醒尚有可能,戚美凤和红娘子可是武功高强,就算醉了也不会昏睡这么长时间。看众女的样子,倒像是服了蒙汗药之后的症状。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蕊儿为什么会丢下众人自己走了?这可不是她行事的风格。等不及太医来,朱由检赶紧把一直在使馆外守卫的皇城警卫团都指挥使燕凌叫进来问道:“皇后自己回宫了?”
“回圣上,正是。”燕凌莫名其妙地答道,“因为圣上与各位娘娘在此就寝,皇后娘娘特意叮嘱臣,要臣寸步不离保护圣上…”
“朕没问你这个!”朱由检不耐烦地打断燕凌道,“皇后是自己走的?”
“臣派了四名好手护送皇后回宫。”燕凌说到这里也突然迟疑了一下道,“他们昨夜就回来覆命,皇后已经从承天门皇城。”
“把这四个人叫来!”朱由检急命道。
须臾这几个人来到,却不给朱由检行礼,只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发愣。燕凌勃然大怒,跳过去一人一记耳光道:“大胆!见了圣上还不行礼,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自从昨夜开始到现在,好像丢了魂似的!”
朱由检更加紧张,急忙喝问道:“皇后呢?”
这四人好像突然被燕凌打醒,赶紧跪倒磕头道:“回万岁,臣等护送皇后从承天门进皇城了…”
可是朱由检见了这几人反常的模样,心中更加起疑,立即派燕凌去皇城四门及宫中查问。过了约有半刻,燕凌极其罕见地飞奔回来,满头冷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圣上,臣问过皇城四门的守卫,都说凤驾没有回宫;坤宁宫也找不到皇后娘娘!”
朱由检脑子里“嗡”地一声,愣了片刻,突然暴怒地一脚把燕凌踢倒,破口大骂道:“混蛋!你他妈是干什么吃的!”
燕凌自知理亏,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道:“臣马上去找皇后娘娘!”
“都走了一整天了,外城十二门全天开放,你他妈上哪去找?”朱由检是真急眼了,污言秽语脱口而出,把一旁的安娜都吓得跪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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