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李成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还会杀人放火,不知道多少百姓又会惨死在他的屠刀之下。别人当然不知道,但朱由检却知道,历史上的李成栋投降满清以后,先是制造了“嘉定三屠”,而后擒杀二帝,扫平两广,其间杀人无数。虽然在这个时空里,他还没做出此等恶行,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如同洪承畴的反叛一样,李成栋也绝对不会偏离他的杀戮轨迹。
这时大堤上又传来阵阵炮声,朱由检重重地吐了口气,对卢象升勉强笑道:“《兵法》有云:以奇胜,以正合。洪承畴之所以搞这么多阴谋诡计,就是因为他在正面战场上不是我们的对手。现在他的招数已经出尽,也该我们好好收拾他一顿了!走,上堤观战去!”
原来从昨夜炮击开始,正面战场上的战斗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夜间因为怕洪承畴又使诡计,朱由检命孟拱不要急于进攻,只用元戎炮和逍遥炮盲射。但是等天亮以后,两座瞭望台的效果就完全体现出来了。叛军在南岸的部署一览无余,仅有的几门红夷大炮,在昨夜的对轰中已经全被炸毁,再无什么能阻挡步军的推进了。
于是从清晨开始,孟拱一边命元戎炮持续火力压制,一边命第一波五百步军开进黄河河道中,向对岸稳步推进。这些步军的装备和作战程序现在已经完全标准化,他们先是用大铁盾做掩护,推进一段距离后就暂时停止,后面的民伕运来的沙袋,构筑一个简易工事。
然后就在工事的掩护下,后面的逍遥炮和速射炮推到阵地上来。架好炮之后齐射几次,由于距离大为缩短,现在可就不是轰到大堤了,而是大堤之后很远的地方,叛军要么就趴在大堤上,要么就得退出数十丈以外,否则随时有可能粉身碎骨。
当这个阵地彻底巩固以后,五百步军再次手持大铁盾向前推进,后面也都是标准程序,炮弹也越打越远。其间叛军也组织过两次冲锋,但全被鸟铳手毫不手软地打退,抛下上百具尸体。这段黄河河道宽约二里,也就是三百丈、六百步,官军很轻松就推进了四百五十步。
走到这里,官军又不走了。叛军们原以为留在大堤上就安全,孰料几声清脆的枪响过后,几名叛军无一例外被铅弹爆头,其状惨不忍睹。
在后面观战的朱由检见了拍手称快道:“好!不过燧发鲁密铳还是有点少,要是有个百八十支,一轮射击就解决问题了!”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黄河阵地战()
接下来一连三天,官军和叛军展开了激烈的阵地战,战局呈现胶着状态。当然,这种胶着是朱由检有意为之,目的是把更多的叛军兵力吸引于此,好给偷袭洛阳的李定国尽可能减轻压力。在这个过程中,也要争取尽可能多歼灭叛军,毕竟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战争胜利的最关键因素。
所以当推进到距离黄河南大堤一百五十步时,孟拱的第一波五百步军就停止了前进,河面上的火炮停止开火。不让叛军生疑,他们还故意用沙袋遮挡,在冻得十分坚硬的河面上凿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把一门速射炮放在这个小口子上,撤去沙袋,再向叛军击发。本来炮身下面已经大半是空的,在后座力作用下,周围已经开裂的冰层碎裂加剧,把这门速射炮给陷了下去。
这样一来,叛军还以为官军是因为冰面无法承受火炮的后坐力,而不得不停止炮击,也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守住南大堤。原因也很简单,大堤高出地面数丈,一旦官军的火炮架到南大堤上,那就等于是在城墙上开火,叛军只剩挨轰的份。现在死守南大堤,官军的火炮优势就所剩无几了。
而且官军并未把这些火炮运回北岸,叛军就动了抢夺火炮的心思。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就用骑兵和步兵发动了三次短促的突击,企图一举夺取北军阵地,把那些让他们头疼的火炮据为己有。
可惜,他们的努力完全是徒劳的。首先,官军在冰面上的火炮确实停止了开火,但架在北大堤上、射程更远的三门元戎炮可是一刻未停。经过一天紧张的施工,现在的瞭望台已经不是用沙袋堆起来的了,而是变成了一座足有六七层楼高的土山,瞭望范围更加广阔。只要发现叛军在南岸集结,元戎炮立即开火,打得叛军根本不敢组成千人以上的密集阵型,只能发起数百人为限的分散冲锋。
其次,从南大堤到官军的前沿阵地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这一百五十步可不是一马平川。在离大堤比较近的裸露的河床上,叛军前进还算顺利。可是一旦踏上河冰,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想迈开大步跑根本就不可能。冰面除了滑以外,也不是冻得像一面大镜子一样,而是到处凸凹不平,比山路还不好走。
而官军除了有射程超远、用作狙击枪的燧发鲁密铳外,普通的鸟铳也都是军工厂新制造的、做工精良的新式燧发鸟铳。它不光是击发快,枪管也比过去的鸟铳光滑得多,弹药填装更紧密,有效射程也更远,一般都能达到八十步到一百步。相比之下,叛军过去身为官军,也装备了一些鸟铳,但朱由检早就有意把那些库房里放了多少年的破烂货踹给洪承畴,别说射程了,连击发都不一定能击发。
所以当推进速度缓慢的叛军,向严阵以待、排出密集三段击阵型的官军强行进攻时,后果的凄惨程度是可以预见的。随着一排排铅弹有节奏地向南岸倾泻,无数叛军连人带马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而他们倒下的地方,甚至还没有弓箭的有效射程。
在抛下大批尸体后,叛军只得仓惶逃回大堤上。而官军也不急于追击,只是派出少数官兵和民伕,把人和马的尸体拖回到阵地里。死人被摘除兵器、剥光衣服后,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往两侧一堆。由于天气寒冷,血液迅速凝结成冰,这堆光死尸很快就冻成两道尸墙,还算是废物利用,起到了掩护阵地侧翼的作用。
至于死马,就更不客气了,直接大卸八块,送回北岸烤马肉,然后再带回到阵地上犒劳将士。一时间马肉飘香,官军这边大快朵颐,叛军那边就只有咬牙瞪眼的份了。不过这也给叛军造成一个错觉,那就是官军的粮草极度缺乏,已经到了不得不吃马肉的份上了。因此叛军更加确信,只要拼死守住大堤,也许只要再坚持两三天,官军就会崩溃。
既然叛军要守,官军就要攻。现在叛军是不敢冲锋了,他们也在大堤顶上堆了一道低矮的土墙,藏身于土墙之后。而官军料定叛军已不敢再冲出来,就派鸟铳手几人一组,分散成七八个小组,从阵地前出到距大堤六七十步的地方,用铁盾做掩护,向叛军开枪射击。
这个距离已经了弓箭的射程,叛军好不容易逮到个反击的机会,自是万箭齐发,想把这些鸟铳手全部射死。但是他们哪里知道,这些鸟铳手就是来诱敌放箭的,他们除了有大铁盾以外,全身也身披厚甲,弓箭很难穿透。叛军一放箭,他们就往盾牌后面一缩;箭一停,就露头射击。反正叛军也不敢冲出来,时间不长,已经消耗了数千支箭,却一个官军也没有射死,叛军将领赶紧制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动。
而这时鸟铳手们也不再假装进攻了,大大方方地收集完掉落在周围的箭支,然后全身而退。与此同时,阵地内的燧发鲁密铳可是一直没有停止过射击,凡是在大堤上乱冒头的叛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一枪爆头,因此竟是无人敢追。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但是官军很显然没打算让叛军消停。除了元戎炮时不时地盲射几发炮弹以外,前沿阵地上的战士们也全部留守,保持高度警惕。叛军还真组织过一次夜袭,结果刚从大堤上下来就被发现,一排鸟铳齐射过去,只得抛下十多具尸体仓惶逃跑。
这时将士们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敌人,而是极低的温度。本来就是隆冬时节,北风扫过冰面,更是彻体生寒。孟拱的对策是定时换班,一个时辰轮换一次。虽然前沿阵地只有五百人,但一夜之间,已经有二千五百名步军参与驻防,占到了全部步军的一半。
而且他们可不光是在阵地里防守。借着夜幕的掩护,步兵的另一件利器手榴弹开始大显神威!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阵前劝降()
“轰轰!”
随着几枚手榴弹在大堤上炸响,又有几名叛军被炸得支离破碎。附近侥幸未死的叛军忙向前方胡乱射箭,可是回应他们的只有夜的沉寂。
借着夜幕的掩护,官军进行了不间断的抵近投弹攻击。手榴弹的投掷距离因人而异,最远也就三四十步,较弓箭射程为近,所以在白天想抵近大堤是比较危险的。但是夜间则完全不同,一二十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投弹手皆是手持盾牌慢速前进,即使偶有被叛军弓箭射到也不会受伤。
投弹范围后,投弹手们便开始无规则地投弹。他们不见得是笔直向前投,也有可能是斜着投,这样叛军就根本捉摸不到投弹手的具体位置。如果所处位置被弓箭射击较多,他们还可以换一个地方投弹,有些胆子大的甚至摸到了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利用手榴弹的特点,可以很轻松地攻击到河堤背面的敌人。
有些性子急的,刷刷刷几下就投没了;但也有些经验战士,会听着前方传回来的声音,隔一会儿在上一次的位置再投一枚。这时候往往是叛军正往下抬死伤者,结果不但没能抬走,反而又增加了几具尸体。
直到天蒙蒙发亮,投弹手们才全部撤退。这一夜消耗的手榴弹数以千计,战士们还暂时不知道自己的战果。然而等天光大亮以后,朱由检登上北大堤的瞭望台,用安娜的那支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单是南大堤上,就横七竖八躺着至少二三百具尸体,而叛军对神出鬼没的手榴弹畏惧至极,到后来连收尸都不敢了。至于堤坝背面还炸死了多少敌人,那就不好估计了。
见叛军不敢上堤防守,朱由检立即命令孟拱向前沿阵地指挥官打旗语,要求进行佯攻,迫使叛军不计伤亡地上堤。
其实这旗语军中早已有之,在古代战场上,主将用令旗指挥部队,不失为一种相对及时有效的方法。但是明代的旗语还相对简单,尤其是墨守成规,一套旗语用了几百年,连蒙古人和女真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朱由检登基以后,便命几位将领整合秦兵与三大营的旗语,创立了全新的旗语系统,几套旗语可以在战斗中灵活运用,使得己方可以及时获得命令,而敌人却完全看不懂。
这时前方指挥官看到佯攻的旗语,便命一百名步兵手持大铁盾走出掩体,做出要抢攻大堤的样子。当他们从一百五十步前进到一百步时,终于被叛军发现。
负责指挥这一段大堤防御的叛军将领,是洪承畴手下的得力干将刘良佐。他今年三十多岁,最早也是边军出身,后来因为欠饷哗变做了流贼。因为常骑一匹杂色马,故绰“花马刘”,在流贼中很有名气。
洪承畴很少招降流贼,高杰、刘良佐、李成栋这三人算是例外。因为他们都有几个共同的特点:作战勇猛、生性凶残,而且见钱眼开,反复无常。一般的流贼往往有“和尚不亲帽儿亲”的想法,被招安以后,遇到流贼,尤其是同乡,便不肯认真作战。但这三人则不然,打起仗来六亲不认,对过去的“战友”下手更黑,因此人人痛恨。
这次起兵叛乱,因为窦名望在襄阳城里冒充流贼救走了成基命,流贼和洪兵差点火并起来,幸亏朱由崧和洪承畴两头抚慰,才算平息事态。不过从此各股流贼与高杰等人之间猜忌更深,联军行动更加不可能。洪承畴本想调动十万大军北上郑州,但谁也不愿意和高杰、刘良佐、李成栋这三个家伙搭伙,无奈只好率洪兵独自行动。其中高杰与洪承畴驻守郑州,李成栋做为骑兵突袭彰德府,南岸的防御则由刘良佐指挥。
刘良佐见官军意欲抢占南大堤,只得严令部下上堤防守。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官军火器威力如此强大,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昨天伤亡数百精兵以后,他就再也不肯使用自己的标营了。洪兵北上途中,和流贼一样裹挟了不少百姓从军,此时他便让这些根本没什么战斗经验的新兵上堤。谁敢不从,立即斩首示众。
在连斩十几名士兵后,叛军不得不哆哆嗦嗦地爬上南大堤,向官军放起箭来。但是他们在十几天以前还是农夫,哪会射箭?很多箭支连二十步都不到就坠落于地,对官军没有威胁。
刘良佐也没指望他们能杀伤官军,因为他也看出来了,官军似乎很谨慎,不敢轻易攻上大堤。那么只要自己拿人往上垫,时间一长,官军的粮草和弹药消耗之后补充不上,则会不战自败。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己的标营,死完一批后面洪承畴还能供应一批,所以他才会如此挥霍手下的生命。
战斗了一阵以后,官军这边也看出对手比昨天差了不少。朱由检在瞭望台上也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对流贼非常了解的卢象升从旁分析,也很快识破了叛军的意图。虽然现在官军处于绝对优势,但这些叛军过去亦是大明子民,每杀一个人,对国力都是一个削弱朱由检感到心中十分不忍。
按照卢象升的意思,还是要对这些叛军痛下杀手。但是朱由检沉思了一阵,想起前世我军就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这个法宝自己可不能丢啊。因此他马上唤来孟拱,对他详细嘱咐一番。
孟拱领命后马上亲至前沿阵地,先选出几十名嗓门大的战士,然后下令停止射击这几十人扯着喉咙齐声喊道:“对面的弟兄们听真!万岁知道尔等是迫于无奈才加入叛军,按理说叛逆乃十恶不赦之罪,但万岁有好生之德,念在尔等还未及作恶,只要抛下武器投诚过来,一律免死,还管吃喝!如负隅顽抗,下次攻击绝不留情!机会只有一次,望尔等三思!”
话音刚落,对面一个十几岁的后生当即抛下弓箭,一边向这边发足飞奔,一边放声痛哭道:“俺不打了,俺投降,俺再也不打仗了!”
可是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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