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对卢象升讲出自己的忧虑后,卢象升也陷入沉思,突然惊叫道:“陛下,洪逆会不会假意与我军隔河对峙,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却偷着从其他地点派兵过河呢?”
“很有可能!”朱由检倒吸一口冷气道,“河堤太长了,郝永忠和李来亨虽然各率三千骑兵往来巡逻,也不一定就能撞上敌军。一旦敌军从两侧包抄迂回,我们就危险了!孟拱!”
“末将在!”
“向对岸炮击不要停,另外对大营周围也要严加戒备,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陛下,臣想与杨陆凯再各率一千轻骑去寻郝李二将。”卢象升也建言道,“万一叛军渡河,便可及时截杀。”
“那就有劳兄长了,也只好如此。”朱由检望着浓重的夜色叹了口气,心想洪承畴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押粮官缑明显()
几乎与卢象升率军离开北岸大营同时,远在北面二百余里之外的彰德府城东,却突然出现了一支神秘的官军。£∝頂點小說,这支官军兵力约在三千左右,全是骑兵,奇怪的是还押着好几百人,全都双手反绑,用麻绳串成长长的一串。
为首的将领面色焦黄,满脸褶皱,而且整张脸上都长满了黑色绒毛,恰似中药诃子的果实,简直奇丑无比。如果单看外貌,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今年其实只有二十一岁。
此时他用凌厉的眼神向彰德府的城墙望了望,低声狞笑道:“洪太师果然神机妙算,北军都赶去黄河边了,这里城防空虚得很!很好,按原计划行动!”
一声令下,这支官军大部分仍隐藏于树林之中,只二百余骑押着那数百俘虏,大摇大摆地向彰德府东门走来。
城头守军听见动静,立即警惕地高声叫道:“什么人?快停止前进!”
打头的官军头目忙高声答道:“我们是定南将军麾下官军,刚刚在内黄县击溃了一股叛军,还抓了不少俘虏。请马上放我们进城,我们有紧急军情禀报!”
守城官见城下的队伍确实穿着官军衣,又报出李定国的名,心中不疑,便要命人开城。忽听一人高声叫道:“且慢!”
守城官急回头看,见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官军,自己却不认识。这个守城官就是彰德府当地的卫所官军,这座城门归他管辖,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多管闲事的小兵他心中颇为恼火,因此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隶属何营?这座城门是本百户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插嘴!来呀…”
这名年轻官军却嬉皮笑脸地道:“百户,啧啧,官威不小啊!怎么着,看你这意思,想把本参将抓起来?”
“什…什么?”守城官大惊失色道,“你说你是…参将?”
“参将有什么好稀罕的。”那年轻官军却叹了口气,颇有些郁闷地道,“要不是平南将军偏心,我都能当上副总兵了!”
原来此人名叫缑明显,是李来亨的帐下大将,曾任秦兵第四团骑兵一营营长。自加入秦兵以来,他一直跟随李来亨南征北战,铲除阉党、辽东撤军、平定西南、京师保卫战等几场大仗皆有参与,因此虽然年龄不大,却已是久经沙场。
但是此次平叛之战,李来亨只带了李守俊、李守义、黑有功等几员将领做先锋,却给缑明显分配了个押运辎重的任务,差点没把缑明显气死。
当时他找李来亨理论,李来亨却急于出征,根本没功夫搭理他,只匆匆地道:“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圣上让我个机灵的部下,我可是的你!别瞧不起押运辎重,忘了《三国演义》里袁绍是怎么败给曹襙的么?不就是在乌巢看守粮草的淳于琼喝酒误事了么。这次让你独当一面,是圣上有意栽培你,你可别给老子丢人!”
此后朱由检御驾亲征,缑明显却只能率领着五百轻骑,在京师和大军之间来回护送粮草辎重。说起来他跑的路比谁跑的都多,但是一抵达前线,立刻就得往回返,想杀敌立功是不可能了。缑明显是个典型的猴急脾气,整天唉声叹气,抱怨李来亨对他偏心。
前几天大军从彰德府向南开拔,缑明显也跟着一路护送辎重,昨天才刚刚返回彰德府,原拟在彰德府休整一晚,明天北饭,迎接下一批辎重。但是缑明显心中烦闷,晚上睡不着觉,就一个人偷偷溜上城墙散心。却正好撞上这一幕,心中顿生警兆,这才出言喝止。
怕那守城官不信,缑明显还掏出自己的金质军牌让对方过目,守城官一看就没了脾气。原来明代军中每人皆有军牌,上面标明军官或士卒的姓名、身份。普通士卒是木牌,百户到游击是银牌,参将以上是金牌,总兵以上就是玉牌了。缑明显既有金牌,那就是参将无疑了。要知道彰德府本地卫所最大的军官才是千户,跟参将还差着好几级呢。
守城官刚要请罪,缑明显摆手示意不用,随即指着城下的“俘虏”问他道:“你看看这些俘虏,有老有少,有的一看就六十多了,叛军会用六十多的老头子么?”
众人一看还真是,也都觉出有异,不敢开门了。底下的官军等得焦躁,又大声喊道:“城上的弟兄,快开城啊!这大冷天的,想把我们冻死么?”
这时那守门官哪还敢说话,眼巴巴地望着缑明显。缑明显便对他悄声道:“可能有诈,你快派人去禀报守城主将,还有今天入城的五百押粮军!”
紧接着他又对着城下大笑道:“啊呀,实在不好意思!城门落锁了,保管钥匙的家伙许是闹肚子,找地方拉屎去了,你们再等等。要不,给你们扔下去些柴火,你们先烤烤火如何?”
“放屁,烤你妈的火!”底下的官军见不给开城,立即焦躁地大骂道,“耽误了紧急军情,责任你担得起?”
缑明显见对方张口便骂人,心想经常听平南将军提起,说定南将军李定国治军极严,士卒之间即使是开玩笑互骂,也会受到惩罚,怎么底下这帮人如此出言不逊?因此心中更加了十二分的小心,表面上仍是嬉皮笑脸地道:“兄弟,马上就开城了,别生气嘛!对了,你们是定南将军麾下具体哪位参将的部下?是靳统武靳将军么?”
“正是!”底下的官军不耐烦地答道。
“这么巧啊!兄弟也见过靳将军,他生得真是魁梧,怎么也得有二百斤吧?”
“差不多吧…你哪那么多废话,快开城啊!”
“我开你妈!”缑明显突然勃然变色道,“靳统武是个瘦猴子,一百斤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有二百斤?尔等想趁夜赚开城门,必是叛军!”
话音未落,缑明显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燧发手枪,抬手就是一枪!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血战彰德府()
一声枪响彻底打破了长夜的宁静,城下的数百“官军”一齐鼓噪,顷刻间利箭乱如飞蝗般射向城头!
“是叛军!快隐蔽!”缑明显躲在女墙后面,一边瞅准机会用手枪向城下还击,一边大声喊道。⊙頂頂點小說,可是守城军本来就不多,又多年未经战事,对急转直下的事态根本猝不及防,转眼间就被射倒十几个,剩下的居然吓得抱着脑袋逃下城去,把缑明显一个人晾在城头!
这时埋伏在树林中的叛军见赚城之计已被识破,也就不再藏着掖着,顷刻间杀声大震,向城门直扑而来。好在彰德府的城墙虽不很高,但也有一丈多,这些叛军并无云梯等攻城器械,一时间也无法攀上城头,只能不停地向上放箭。
正在缑明显被无数箭支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城内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随即就听见有人大喊:“参将大人!参将大人还在么?!”
“我还没死呢!”缑明显气急败坏地道,“快上来守城!”
原来守门官已将消息送到押粮队的宿处,五百名轻骑兵闻讯立即起身上马,直奔城门而来,有的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在寒风中还光着膀子。
在他们后面,本地卫所的官军也在稀稀拉拉地赶来,还包括彰德府的知府和千户。这位知府老爷已经吓麻了爪,战战兢兢地道:“万岁的圣驾刚离开彰德府没几天,怎么叛军就打过来了呢?难道…难道万岁已经…”
按理说缑明显虽为正三品参将,但地位还是比五品知府要低,见面是要见礼的。可是缑明显一听知府这话就急了眼,断喝一声道:“难道个屁,这股叛军肯定是从别处迂回过来的!你不守城就滚一边去,老子替你守城!”
其实知府和千户倒巴不得缑明显替他们守城,闻言如蒙大赦,吩咐手下官军要听从缑明显指挥后,立即以去其他城门处守城为借口溜之乎也了。
但是缑明显看得很清楚,这支叛军人数不算太多,满打满算也就有三四千人,因此最大的可能性还是集中于东城门一点强攻。因此他立即命令三百轻骑兵上城防御,抽一百人去其他三座城门协防,留下一百人做为预备队,哪面吃紧就去救哪面。
不过缑明显也知道,彰德府守城兵力太少,城墙又不坚固,只靠自己这五百人守城,又没有多少火器,时间一长,是很有可能被攻破的。所以他立即命令中军官向二百余里之外的御营飞鸽传书,转眼间三羽信鸽振翅高飞,叛军只顾向城头放箭,对这几只信鸽完全没留意,很快鸽子就消失在夜空之中。
与此同时,城头激战正酣。缑明显的部队本是骑兵,没有配鸟铳,只有短弓,守城时战马当然派不上用场,只能在城头与叛军对射。虽然有城墙掩护,但叛军兵力远超官军,数千人一齐向上放箭,还是处于绝对的优势,不时有战士中箭受伤。
当然,叛军的伤亡要远远大过守军。因为缑明显麾下的骑兵箭术明显高出他们一筹,虽然兵力少,但几乎是箭无虚发。对射一阵以后,叛军不得不退到二十步开外,在地上扔下一大片横七竖八的尸体。
但是这股叛军的指挥官显然非常狠毒,在稍作后,竟然命数百士卒下马,一人顶着一名被俘者,向城墙推进。这时候守军已经猜到被俘的肯定是老百姓,如果还像刚才那样放箭,这些老百姓可就全被射死了。只是片刻的犹豫,这数百叛军已经贴上城墙!
当然,由于没有攻城器械,叛军贴上城墙也不可能爬上来。但是彰德府的城墙是纯夯土墙,由于年头太长,已经风化侵蚀得很厉害,用兵器一杵,就能杵掉一大块土。这些叛军一面自己用兵器凿城,一面砍断百姓的绳索他们用双手去挖。稍有不从,举刀就砍,顷刻间已有数十百姓惨遭屠杀,余者也只好被迫挖起来。
缑明显看见叛军凿城,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咬牙喝道:“手榴弹准备!”
原来他这队轻骑兵虽然没配鸟铳,但是每人还是配了五颗手榴弹,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将士们都清楚,这顿手榴弹下去,叛军固然是活不成了,可那些老百姓也得跟着陪葬,因此都有些犹豫。
“愣什么!”缑明显勃然大怒道,“一旦城破,城内的数千百姓不是都得死?手榴弹准备!!”
将士们只得含泪掣出手榴弹,尽量瞄准叛军比较密集、而百姓相对较少的地点。随着缑明显一声暴喝“投”,数百枚手榴弹从天而降,顷刻间炸成一片。硝烟稍散后,城下到处是断臂残肢,侥幸没死的叛军和百姓如同痴呆一般,半晌才发一声喊,不顾一切地跑回去了。
遭此沉重打击,叛军消停了一阵,缑明显也赶紧组织人手把伤兵抬下城去调治。可是没过多久,叛军再次鼓噪攻城。战士们都能看出,这些叛军完全是被迫攻上来的,很可能刚才叛军将领杀了一批临阵败逃的士卒立威,这些人后退也是个死,只能舍命进攻。
当然,他们可没工夫怜悯这些叛军,手上丝毫不软,远的、落单的用箭射,贴到城下的、扎堆的就手榴弹伺候。而叛军也在不停地向城上放箭,这场拉锯战从深夜一直持续到将近黎明,叛军伤亡惨重,然而就是不退,大有不攻破城池决不罢休之势。
“参将大人,我们的手榴弹快投完了,箭也快射完了!”腮帮子中了一箭、脸上鲜血淋漓的中军官大声向缑明显禀报道。
“糟糕!”缑明显焦急地自言自语道,“援军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的…我们的人损失了多少?”
“阵亡五十六名,重伤十三名,轻伤没统计!”
“还好…也只能这样了…”缑明显牙关一咬,对中军官道,“现在你接替我来守城,我率领五十个弟兄杀出城去,跟这帮杂碎玩玩野战!”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龙骑士之舞()
辰时一刻,叛军再一次被手榴弹打退。然而与前十几次不同的是,彰德府东城门突然缓缓开启,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城内的骑兵鱼贯杀出,向叛军人马最密集之处直冲而去。
而且他们可不是抡刀冲锋,甚至也不是开弓放箭,而是直接用手榴弹开道。经过将近三个时辰的激战,叛军已经对这种黑不溜秋却极其致命的小东西害怕到了极点,一看这玩意从空中飞过来,无不纷纷策马躲避。结果导致叛军阵营一阵大乱,就连那员凶狠的叛军将领也收脚不住,被手下裹挟着乱跑一气。
等官军如同劈波斩浪般从叛军阵中透围而出后,叛军这才发现,这支官军不过有四五十骑。那叛军将领顿时感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厉声吼道:“他娘的,想跑,没门!弟兄们,不攻城了,先把这伙贼军干掉再说!”
于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这股叛军竟然不再围攻彰德府,转而去追击突围的官军。对守军来说,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暂时负责守城的中军官却急得满头大汗。不为别的,刚才主将缑明显只带了五十轻骑出城诱敌,而叛军虽然攻城时伤亡惨重,毕竟是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五十对几千,这仗可怎么打?
缑明显见叛军舍了彰德府玩命地追来,先是一喜,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他率领五十名骑兵在原野上兜了个大圈子,行进的方向由东转向正南,而叛军就在后面紧紧地坠着,边追边向前方开弓放箭。只是双方的距离保持在百步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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