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地方,我们还可以逸待劳,发挥火器优势,一战大破叛军。”
这番分析让众人感到心悦诚服,朱由检连连点头道:“嗯,很有道理!那么以你之见,哪股叛军会来与官军对峙,又会选择在哪里对峙呢?”
李定国忙手指地图道:“陛下、各位大人请看:京师距襄阳近两千里,如果在两地之间划一条直线的话,这条直线所过之处基本上都是平原,利于行军。所以叛军必然会沿这条直线北进,同理,他们也会认为官军同样会沿这条直线南下。
“而这条直线在开封府的郑州城北与黄河相交。郑州南距襄阳六百余里,北距京师将近一千三百里,西距洛阳仅二百里。如果叛军在此踞守,首先从路程上要比官军少得多,算得上以逸待劳;第二郑州一带人口稠密,便于叛军筹措粮饷;第三叛军可依托黄河天险,与官军隔河对峙;第四可以拱卫洛阳。所以如果末将是叛军主帅,多半也会选择在郑州驻军。而且很有可能是洪承畴亲自前来,因为洪兵的战斗力在叛军中是最强的。
“而末将的计划则是将计就计卢总督率主力与叛军在郑州对峙,还可以佯攻几次叛军误以为官军一定要先拿下郑州,甚至会从洛阳调兵来协助防守。这时可派一支偏师绕道山西,从泽州府突然南下,从河南怀庆府的孟津渡穿过黄河直抵洛阳,趁守军不备一举拿下城池。”
“定南将军这招剑走偏锋、擒贼擒王果然厉害,”袁可立听罢沉吟道,“但是为何不从郑州以北的新乡沿黄河西进,而是要绕道山西呢?”
“这个末将倒猜出来了。”郝永忠插言道,“流贼作战虽然不行,但善用哨探,或者化装成百姓潜伏在官军控制的地区。如果叛军主力在郑州集结的话,必会派探子在黄河以北侦察官军动静。如果沿河西进,很快就会被发现,也就失去偷袭的突然性了。”
李定国颔首表示认可,朱由检又皱眉道:“既然叛军推朱常洵为主,拿下洛阳象征意义当然很大。可是如果不能歼灭叛军的有生力量,只抢到洛阳一座城池,并无太大益处。朕甚至有一种感觉,此次叛乱,朱常洵根本就是一个被人推到前面的傀儡,即使将他生擒,也对叛军影响不大。”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在晋突然苦笑道:“定南将军可能没好意思把话说透。陛下请恕臣直言,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战役,以户部现有的粮饷,根本就无力维持军需。而朱常洵在洛阳经营数十年,富可敌国,抢先攻下洛阳,最起码可以解决粮饷问题。”
王在晋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禁苦笑起来,朱由检也郁闷地道:“是啊,打仗就是打消耗,无粮无饷还怎么打?看来这洛阳是非打不可了。”
李定国赶紧道:“除了获取补给以外,拿下洛阳还有一个的好处,那就是可以打通去关中的道路。陕西孙巡抚麾下还有解勇、左光先、贺人龙等部精兵,如能与京师官军会师,然后统一行动,对整个战局定会大有裨益。”
接下来众人又对一些细节问题反复商议,一个多时辰以后,朱由检终于决定采纳李定国的作战计划。他当机立断道:“廷臣不懂军事,而且这个作战计划需要绝对保密,也不用再在朝会上商议了。朕意已决,三日之内便要御驾亲征。李来亨!”
“末将在!”
“命你为先锋,率五千轻骑兵即日开拔,火速追上卢象升的天雄军,然后徐徐前行,进抵黄河北岸!”
“遵旨!”
“郝永忠!”
“末将在!”
“你为中军主将,率一万骑兵与朕同行,三日之内务要齐备!”
“遵旨!”
“李定国!”
“末将在!”
“你为偏师主将,肩负偷袭洛阳重任。朕给你五千轻骑,够不够用?”
“遵旨!请圣上等候末将的好消息!”
“解胜!”
“末将在!”
“你负责镇守京师,务要确保京师万无一失。另外孟拱率五千步兵组成第一批后军,朕要让洪承畴这个老王八蛋也尝尝火炮的厉害!”
“遵旨!”
“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
“臣等在!”
“你们留在京师为朕看好这个家,要说服阁部官员,想尽一切办法筹措粮饷,保证前方军需!”
“臣等遵旨!”
众人皆领命而退,各自准备去了,偌大的乾清宫内顷刻间只剩下朱由检一个人。本来作战计划已经确定,他一夜未睡,也该去休息片刻。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坐在御座上陷入沉思,总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
突然朱由检浑身一凛,蹙眉思索片刻,嘶哑着嗓子叫道:“去诏狱把毛文龙提出来,朕要见他!”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戴罪立功()
当毛文龙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被锦衣卫和皇城警卫团的战士引导着东华门时,清晨的阳光已经洒遍紫禁城,雪后初晴的皇宫更显气象庄严。毛文龙穿行在金碧辉煌的宫阙之中,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须臾已至乾清宫外,旨意叫毛文龙独自觐见。毛文龙便诚惶诚恐地迈步入殿,连头也不敢抬,没走两步便跪倒高呼道:“罪臣毛文龙奉旨觐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御座上的朱由检却半晌没有开口,毛文龙自然也不敢起来。殿内一片寂静,简直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毛文龙猜不透皇帝为何要召见自己,心情自是忐忑不安,只觉得心脏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毛文龙,朕与你是老相识了。”朱由检终于徐徐开口道。
毛文龙当然知道朱由检是指昔日流落皮岛,冒充道士哄骗自己的那段往事,额头冷汗更是涔涔而下,连连向上磕头道:“罪臣有眼无珠,冒犯天颜,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朱由检冷冷地道,“不过你该死并不是因为不认识朕,而是你身为一镇总兵,竟把官军视为你个人的私物,国家大事反而成为你买功邀赏的道具!袁崇焕参你十二条大罪,朕看就算不是条条属实,你犯了七八条总是有的。从里面挑出一条,你都难逃死罪,朕没冤枉你吧?”
毛文龙登时面如死灰,心想皇帝终于要跟自己算总账了。此时身处皇宫,殿外侍卫林立,他当然插翅也难逃脱,只得嘶哑着嗓子哀求道:“臣罪不容诛,只求陛下看在臣出镇东江多年,不无微功的份上,只杀臣一人,放过臣的家人…”说着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哼哼,杀人如麻、连贼酋努尔哈赤都不放在眼里的毛总兵,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朱由检嘲讽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害怕就对了,你要知道,你的兵权、地位,都是国家和朝廷给的。什么时候你背叛国家,什么时候朕就可以剥夺你拥有的一切,包括你的性命。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朕也不会放过你!不单是你,每一个官员都应该时时怀凛凛之心,对国家和百姓心存敬畏!”
毛文龙被朱由检训得通体是汗,连大气也不敢出。末了朱由检疾言厉色地道:“现在除了那十二条大罪之外,你的罪责又增加了一条。毛承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人皆已投降满清,你身为主将,驭下不严,致有此变,朕该不该治你的罪?”
毛文龙此时已经快吓瘫了,小声嘟囔了几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朱由检的脸色却和缓了下来,仰天长叹道:“这个不用你说朕也知道,朕不会因为你有罪,就连你立过的功勋都不承认了。东江镇是你打出来的;奇袭金州,老奴授首,不管朝臣是否承认,朕是亲眼目睹,这件功劳自然也是你的。另外,昨天若不是你说出梦宜师太所中为何毒,恐怕师太早已丧命,皇后必会伤心欲绝。这样吧,朕再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若能好好把握,戴罪立功,前罪或可一笔勾销;如仍心存侥幸,阳奉阴违,朕便杀你个二罪归一!”
毛文龙闻言大喜,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猛磕响头道:“罪臣自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圣恩之万一!”
“你大概也知道,此前鞑子大举入寇,在京师城下铩羽而归。”朱由检缓缓地道,“但朕知鞑子必会报复,与其坐等他们杀过来,倒不如朕先派一小股部队,现在就去骚扰他们他们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延缓入寇的步伐。你在辽东多年,熟知当地地理气候、风土人情,朕想让你做这支部队的主将,你肯不肯?”
毛文龙一听这正是自己擅长做的事,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道:“臣遵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你先别忙着谢恩,先把你的作战方略给朕说说。”朱由检仍是面无表情地道。
毛文龙当然不肯错过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沉吟片刻便道:“臣想请陛下拨给臣一支骑兵,人数不用多,五百就足够了。鞑子的八旗制度是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现在正值隆冬,鞑子又刚退回辽东,肯定解散各回各家了。臣的想法是,率领这五百骑兵从锦州以西插入辽东腹地,沿途一路袭击,最后穿入朝鲜境内,寻机从铁山乘船回皮岛,再从皮岛返回。”
“五百骑兵就可以么?”朱由检沉吟道,“而且以你这种战法,其他各路官军不可能给你支援,你孤军深入,一旦被鞑子包围,断无逃生之理。”
“陛下放心,”毛文龙忙奏道,“辽东地广人稀,当年臣手下仅有一百九十人,素质良莠不齐,照样游刃有余,何况是五百精骑?臣不要粮饷,亦不需后援,不过…”
“不过什么?讲!”朱由检目光炯炯地盯着毛文龙道。
“不过这五百骑兵必须绝对听命于臣。”毛文龙观察着朱由检的神色道,“臣要他们进,他们便进,要他们退,他们便退;要他们杀人防火,他们就得杀人放火。臣实不敢欺瞒陛下,臣这一招便是以战养战,否则军需从何处来?只是辽东汉人亦为我大明子民,臣…”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朱由检面容冷峻地点头道,“朕允你所请,给你绝对指挥权,山海关之外,你可便宜行事。”
毛文龙大喜过望,刚要叩头谢恩,朱由检又止住他道:“毛文龙,朕还想提醒你一句。努尔哈赤是死在你手上,你应该知道如果落到满清手上,你会是什么下场吧?”
毛文龙当然知道朱由检这是警告自己绝对不能投降满清,浑身一凛,诚惶诚恐地道:“臣岂敢自投罗网!”
望着毛文龙远去的背影,朱由检透了口气,突然叫道:“石春虎!”
一直隐身于后殿的锦衣卫千户石春虎忙上前应道:“末将在!”
“你跟毛文龙一起去。”朱由检双眉紧锁道,“一是历练一下,将来说不定你也是领兵的大将;二是监督毛文龙,平时你要完全听命于他,可是他若想通敌叛国,你可先斩后奏!”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五百兵痞()
毛文龙死里逃生,重新被朱由检委以重任,当然感激不尽。↑頂點小說,不过朱由检并未恢复毛文龙的职务,就统领五百骑兵而言,也不过相当于一个正五品千户而已。
过去毛文龙可是东江镇总兵官、正一品左都督,他也很明白皇帝的意思:想要官复原职,就得从零开始,再立新功。而且朱由检派到他手下的几名武官,虽未明说,毛文龙戎马半生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是监视自己的,哪敢有半分异心。
不过在其他方面,朱由检算得上是对毛文龙格外照顾了。他传旨给京师三大营毛文龙在士兵中任意选拔,选上谁了就无条件带走。至于战马,这五百骑兵按照一人两匹的标准配置,而且选的尽是在陕西时从叶尔羌汗国高价购买的汗血宝马,不禁让郝永忠和李来亨等将领心疼不已。
毛文龙的选拔标准也很有意思,三大营的编制还是过去的卫所制度,最小的建制单位是百户所。他在一个百户所里最多选一人,这样就保证了选拔的士兵互不相识。而且选拔的标准也不是看谁能打,而是看谁能喝酒。
本来解胜、郝永忠他们治军甚严,平时严禁士卒饮酒,因此尽管有不少官军过去都是老酒鬼,现在也只能忍着。这回朱由检却对毛文龙的要求一概诏准,石春虎等人只得按照毛文龙的要求,从京师的小酒作坊里买来十几坛劣质烧酒。
毛文龙的要求也很简单:谁能连干三大海碗烧酒而不醉倒,就可以入选!凡是入选者,立即赏银百两!
石春虎等人不禁面面相觑,心想第一,这烧酒可不是中原地区传统工艺酿造的低度酒,而是用蒸馏法得到的高度酒。别说三大海碗,一口酒灌下去都觉得火辣辣的,连干三碗,还不得要人命?第二,圣上也没给毛文龙准备银两啊,如果选足五百人,这五万两银子他从哪偷去?
可是真就有嗜酒如命且贪图赏银的官军,有的确实能连干三碗,也有的干了一碗或两碗就不省人事了。因为实在没那么多有的官军,毛文龙只得降低标准,能干两碗的也算过关,就这样用了整整一白天的时间,从三大营数万官军中筛选出七八百人来。
这第二遍筛选还算靠谱,毛文龙把里面明显年龄偏大、瘦小枯干的淘汰掉,还剩六百多人。可是这最后一遍筛选,就更让石春虎瞠目结舌了,因为标准居然是看谁会赌钱!
但是圣上有旨,石春虎也只得强忍怒气找来几十张桌子,这些官军七百人围成一桌,便开始掷骰子耍钱。他们有人身上有银子,有人没有,凡是因为没钱而不敢上赌桌的,都被直接淘汰。
剩下的人立即热火朝天地赌了起来,毛文龙则不动声色地挨桌观看。赌徒上桌是最显人性的,有的人大大咧咧,把把都压上的赌注;有人则谨小慎微,见对方手风顺便不敢跟进。还有的赢钱了就朝对方要钱,输钱的拿不出银子便想拖欠,等一会赢了再翻本;赢钱的如何能让,三言两语便吵了起来,不多时竟有好几桌大打出手。
石春虎见毛文龙并不阻止,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这不就是选出来一帮兵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