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守军确保京师安全,在城中龟缩不出时,八旗铁骑则挥师南下,深入河北、山东等中原腹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然后从容退出关外。如是者五次,将大明残存的那点国力消耗殆尽,才会有后来的李自成轻松攻破京师。
朱由检也曾反复思量,能不能拒敌于国门之外京师不受威胁?可是再怎么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一个完全之策,因为北面的边境线实在是太漫长了,明军兵力有限,不论守在哪里,后金军都可以找到空虚之处突进来,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故而朱由检不得不来了一个逆向思维,那就是假定后金一定会打到京师。那么,如果把京师筑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敌人打过来又有何妨?明军正好可以发挥守城的优势,利用火器狠狠地打击八旗骑兵。而后金远离辽东老家,粮草军需都供应不上,只能以战养战,不可能长时间围城。如果胆敢不退兵,那么朱由检就有时间调动天下勤王兵马,在京师附近将其围歼!诱敌深入、内线作战,这不正是老人家以弱胜强、屡试不爽的经典战术么?
想通了这一节,扩建京师就势在必行了。因为京师现在的城防结构很不合理,只有南面是内外两道城墙,傻子才会选择从这个方向进攻。而若是东、北、西三个方向的内城被攻破,外城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必须重建一个完整的外城整个城防毫无破绽。
朱由检的风格向来是想好了说干就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后金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降下这道圣旨的当天,他就在阁臣及六部官员的陪同下视察选址,先把筑城的位置确定下来。施工的图纸也是现成的,因为嘉靖年间已经筑过一次,老图纸都在工部的档案库中留存着呢。
在前世,但凡进行一项大工程,首先要解决拆迁补偿难题。在这方面,朱由检遇到的阻力倒是不大,因为京师城墙之外即是原野,涉及不到拆迁,只是占用了大片的耕地,必须收归朝廷。
紧邻京师的耕地,多属于勋臣贵戚,其中就包括英国公张惟贤。听说皇帝要征用自家耕地,张惟贤当即上奏章表态奉诏,并且坚辞补偿。在他的带动下,其他大臣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也不得不忍痛交地。
当然朱由检也没沾这个小便宜,还是按照市价用内帑银将这些地买了下来,包括地上的作物也一并补偿了。
最终确定的方案是:保持外城南城墙不动,东西两面城墙因为与内城城墙之间的距离过于狭窄,需要拆除外扩。四面外城墙与内城之间的距离均为九百丈,也就是六里;完工后的外城南北长三千四百五十丈,也就是二十三里,东西宽三千八百五十丈,也就是约二十五里半。总共征用耕地十三万余亩,按照每亩二十两银子的高价补偿,合计花费了二百七十万两。
这对户部来说,当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不算“三饷”,户部一年的赋税收入才三百多万两。但内库家底丰厚,这点银子只占二十分之一,朱由检能减少阻力尽快开工,还是咬牙出了。
在三月二十一日谷雨这天,京师扩建工程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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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超大工程()
扩建京师,是明朝开国以来罕有的大工程,其工程量恐怕也仅有太祖朱元璋筑金陵、成祖朱棣建京师,以及历代修葺长城能与之比肩。如此浩大的工程,即使朱由检不惜内帑,仍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
首先就是工人。筑城既是技术活又是力气活,除了有专业的匠户对质量把关以外,还需要的民伕。民伕自然是从徭役中来,但京师百姓虽多,却已经承担了各种各样的徭役,根本挤不出多少人手来筑城。
第二则是土方与城砖。新规划的外城周长百里,墙高三丈,内层为版筑夯土墙,外层包覆城砖。所谓版筑,即是以木板为模,内填粘土灰石,每个夯层厚一尺,层层用土夯实。底端墙基最宽处达七丈二尺,顶端也有三四丈宽,其土方量可想而知。
而夯土层外包覆的城砖就更难了。以往不论是筑长城还是筑京师外城,所用城砖都是从全国各地的官窑发来。城砖有严格的规制,生产缓慢,成品率极低,一块砖从开始和泥到最终垒到城墙上,往往需要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此次扩建京师,至少也需要数百万块城砖,这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第三是后勤服务。若想尽快竣工,就得发动至少数万民伕同时筑城。先不说这些民伕从哪来,即使真凑够了这么多人,民伕又不是机器人,总要吃喝拉撒睡,这么多人的基本需求如何解决?土方和城砖又如何运输?按照工部官员的估算,平均每一名筑城的民伕,需要有二到三人为他服务,这些服务人员又从哪来?对此工部既一筹莫展,又有些幸灾乐祸,心想可不是我们不干活,而是这活根本没法干,你皇帝有本事自己筑城去。
但是朱由检既然决定扩建京师,就早已经想好了这些问题的应对之策。对于负责技术的匠户,本身京师就是匠户云集之地,戚美凤从西安赴京之时,也把大多数工匠一起带来了,技术力量是不成问题的。
而筑城需要的民伕,朱由检决定不另开徭役征人,而是采用募工的方法。他并没有像泾阳县那样直接废除徭役,因为这个题目可太大了,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的局势还不允许做这样剧烈的改革。
那么,在大多数老百姓都有徭役在身的情况下,如果再开徭役,一则也征不上来多少人,二则凡是服徭役的,都是出工不出力,能偷懒就偷懒,肯定会延误工期。
而募工虽然要额外支付工钱,但工人是卖力气挣钱养家,积极性自然会高很多。朱由检算了一笔帐:假如有五万募工同时劳作,即使按照当时在秦王庄实行的较高标准,一个工人月新也就是三五两银子,五万人就是十几万两。朱由检希望工程能在冬季上冻之前结束,那么仅需八个月,最多二百万两银子就足够了。更何况他会实行计件工资、多劳多得,实际支出的银子也未必有这么多。
除去募工之外,朱由检还有两大的劳动力来源,那就是流民和被俘的蒙古人。
京师向来是流民之地,当年还是宁王的朱由检正是因为救助无法入城的流民,才逐渐走上了对抗魏忠贤的道路。如今各地连年大灾,民不聊生,京师附近的流民至少也就几万。只要能把这些流民组织起来,给他们最基本的饮食和住处,实行“以工代赈”,既可以得到至少上万劳动力,又消除了不稳定因素,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在包克图一役中擒获的蒙古鄂尔多斯部数万俘虏,朱由检就没打算对他们客气了。他们是标准的战俘,按理说应该全部杀掉,朱由检没杀他们,而只是让他们做苦工赎罪,已经是格外优待了。
之前这些蒙古人分散在鄜州、固原、庆阳、陇州等地,在秦兵的严密监管下屯田。现在屯田初具规模,已经不需要这么多人卖苦力了,而朱由检是绝对不会让他们闲下来白吃白喝的。
他立即向陕西巡抚孙传庭和延绥巡抚周延儒飞鸽传书,要他们选派军士,将那些身强力壮的蒙古人押解到京师来。至于老弱妇孺,则仍留在原地屯田,对来京师的蒙古人也能起到一个牵制的作用。
土方和城砖的问题也不难解决。从一开始,朱由检就没打算从全国各地砖窑往京师送城砖,那也太麻烦了。砖也是土烧的,完全可以就地取材嘛!
朱由检的方案堪称野心勃勃,那便是沿着规划的京师外城墙,在外面挖一道宽约数十丈的超大护城河,挖出来的土正好用于筑城。
对于城砖,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朱由检的做法不是运输城砖,而是把全国各地的匠户集中到京师来,在这里建造几十座砖窑,昼夜烧制城砖。虽然匠户来京和建造砖窑需要一段时间,但无论如何也比傻乎乎地运输城砖省事多了。
惟一比较棘手的就是后勤问题,再说简单点就是粮食问题。不管是匠户、募工还是流民、蒙古人,饿着肚子干活肯定是不成的。但是京师粮食本来就紧张,如今要一下子十余万人的粮食,这也完全超出了户部的能力。
而且南粮北上,主要经过京杭大运河。可京杭大运河到通州就终止了,从通州到京师的运河通惠河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渐渐淤塞,运粮的大船无法通航,只能走陆路从通州运至京师。就算朱由检肯花内帑银购粮,这粮食能不能及时运到,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工程既然已经开始,就是再大的困难也得克服。朱由检一咬牙一狠心,又做出一个重大决定:疏浚通惠河大运河直抵京师!
满朝文武正被皇帝频施的大手笔搞得眼花缭乱,朱由检又做出了一个新决定。可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件看似比筑城开河简单得多的事,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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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八章 德妃协理太医院()
朱由检这个引发轩然大波的决定,说起来也很简单:让德妃包玉怜协理太医院,督导全国开展灭鼠运动。
可是朱由检刚在早朝上宣布这个决定,大臣们立即炸了锅。除了三位内阁大臣装傻充愣以外,其余官员无一例外地齐声反对。就连平时对朱由检的各种新政较为的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这三位重臣,也立场鲜明地表态:此举万万不可!
朱由检这次倒没着急,更没生气,而是平心静气地发问道:“诸臣既云不可陈述一下不可的理由。”
不少大臣目视礼部右侍郎李标,因为除了被皇帝差去监军西南的成基命外,李标就是朝臣中入阁呼声最高的官员了。而且李标学识渊博、性情耿直,前一阵朱由检罢黜数十名官员,他为此事还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皇帝再一次“离经叛道”,李标非猛烈开火不可。
果不其然,李标当仁不让地出班奏道:“陛下,太医院与刚刚被裁撤的二十四监不同,虽也是为皇室服务,但属于朝廷的官署。太医院院使统领其事,为正三品;其下设御药局、御药房、东宫典药局,兼管各藩王府良医所,所用医官皆称御医,亦各有品级。虽然职责单一,但规制与六部五寺相若,同为朝廷机构,属员为外臣,而非内侍。德妃娘娘何等尊贵,岂可自降身份,与外臣相处?”
这番话乍一听似乎很客气,其实却是颇为不留情面。那言下之意无非是:德妃是后宫嫔妃,太医院里可全是男人。难道皇帝就不要男女之大防了么?
孙承宗和袁可立他们与朱由检打交道较多,深知这位皇帝年轻气盛。他们不禁为李标暗中捏着把汗,生怕皇帝盛怒之下,把李标的乌纱帽也摘了。
孰料朱由检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道:“李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德妃之父包建严,就曾出任太医院院使。德妃深得其父真传,医术出神入化,当年朕还是藩王之时,曾被魏忠贤下毒陷害,幸得德妃诊治,朕才转危为安。”
这段秘事朱由检从未对外人说起过,大臣们自然是头一次听说,不禁惊叹不已。当然,包玉怜如何金针过穴这些细节,朱由检是不会告诉他们的,只是借此事让众人知道包玉怜精通医术。
“你们可知先帝为何封玉怜为‘德妃’?”朱由检神情肃穆地道,“医者悬壶济世,视病患如同自己的儿女,故有‘医者父母心’之说。德妃就是这样一个有‘父母心’之人,她不单为朕治病,朕在藩邸之时,她也为普通百姓诊治,泾阳百姓深感其德,所以先帝才封她为‘德妃’。今朕让德妃协理太医院,一是舒展其志,不浪费她的高明医术;二也是她愿以此种方式,感念先帝册封之恩。医者最重德行,朕相信德妃不会视御医为仆役,御医亦会敬重德妃,李大人不必过虑。”
朱由检这番话同样绵里藏针,一方面是把熹宗抬出来压李标,先帝都认可德妃行医,你若反对,不是连先帝一起反对了么?另一方面则是强调德妃和御医都是医德高洁之士,绝不会涉及到男女瓜葛。谁若是怀疑这一点,反倒说明他自己德行不佳。
李标果然被朱由检说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另一位东林党干将、詹事府左谕德刘鸿训立即出班奏道:“德妃娘娘虽然医德高洁,臣仍以为不可。太医院乃是官署,德妃娘娘乃陛下后宫之人,无论身份如何尊贵,毕竟是女流之辈。若干预其事,是女子干政也。自古女子干政,必为取乱之道,陛下不可不察!”
刘鸿训这人也不简单,不但一眼就看透了朱由检的真正目的,而且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
朱由检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却又很快转为温和的微笑,尽量耐着性子解释道:“刘大人多虑了。太医院虽为官署,毕竟职责与六部五寺大不相同,和政事没有半点关碍。此次全国多处爆发鼠疫,危害甚大,朕本欲亲自处置,奈何扩建京师又牵扯了朕太多精力,只好让德妃帮着朕料理一些。德妃亦只是暂时协理太医院,并非取代院使。鼠疫过后,如无大事,德妃仍要返回宫中。”
这番话也算是朱由检难得地向大臣们做出妥协了,一是申明德妃除了医疗卫生这些“本职工作”以外,绝不干预政事;二是即使在太医院也是临时的,忙完这一阵就撤。
朱由检原以为自己态度如此诚恳,给足了大臣面子,又做出了一些让步,就不会有人再刁难自己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见皇帝态度似乎有些动摇,反而有更多的官员跳出来反对。而且也没什么新意,翻来覆去就是那两条理由:男女大防,女子不得干政。
争论了将近一个时辰,朱由检的耐性终于耗尽了。他猛地把脸一沉道:“令妃曾任三品参将,现在正在四川抗击永宁土司奢崇明叛乱的秦良玉,更是出任宣抚使,先帝亲赐二品朝服冠冕。若说干政,她们乃是领军武将,可比医者干政得更厉害吧,难道先帝这么做都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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