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一边控诉,一边伏地大恸。而遭到过许显纯等人用这等手段陷害的绝非他一家,今天也有许多来旁听,听到此处不禁哭成一片人闻之恻然。杨涟也点着许显纯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若非陛下亲自搭救,我也早被你如此害死在诏狱了!”
许显纯这才恍然,结结巴巴地道:“那天有人劫狱,还有那场大火,难道是…”
还没等他说完,一直在地上跪着的黄宗羲突然一个箭步蹿了上去,从怀中掏出一柄磨得闪闪发亮的铁锥,对着许显纯就是一通乱扎!
许显纯是个大胖子,身上到处是肥膘;然而什么肥膘也禁不住这样戳刺,眨眼间已经被刺了数十处伤口,污血狂喷,惨嚎不止!
苏茂相等人皆目瞪口呆,因为虽是公审,这也相当于是大堂。证人用锐器刺伤人犯,这还了得?因此立即气急败坏地喊:“把此人给我拿下!”
朱由检却冷哼一声道:“是要拿下。不过拿下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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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钦定逆案()
黄宗羲锥刺许显纯,朱由检不但不制止,反倒一声令下,把负责审讯的刑部尚书苏茂相、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和大理寺左少卿潘士良三人拿下了。犯人还没审完,倒把主审的拿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头百姓,全都被朱由检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呆了!
这时许显纯已经让黄宗羲扎得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黄宗羲尚不解恨,一转身又冲崔应元过去。崔应元虽会些武艺,奈何手上有枷、脚下有镣,动弹不得,被黄宗羲连扎数下,其中有一锥还捅到了命根子上,当即惨呼一声昏死过去。
这时围观的百姓才反应过来,皆发出如雷的怒吼:“扎得解气!扎死他们!!!”
而田吉等人,包括尚未被调查、仍站在百官队列中的阉党成员则均颤栗不止,他们不禁对这些平时逆来顺受、似乎怎么欺负都可以,如今却如同怒涛般爆发的百姓,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极大的畏惧感!
说心里话,朱由检真想和黄宗羲换换位置,自己去亲自动手,捅上许显纯等人几百锥子。不过眼见黄宗羲发泄得差不多了,许显纯和崔应元也被扎得惨不忍睹,他还是赶紧制止。毕竟案子还没有审完,而且国家有法度律例,他也不能未定罪就把犯人活活扎死。
待局面平静下来,朱由检朗声道:“田吉、田尔耕等人贪赃非止一日,数目也极惊人,朕一查就查出来了,怎么苏茂相等人就查不出来?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有意包庇!所以朕才要拿下他们。苏茂相、曹思诚、潘士良即刻免职,着三法司审其渎职、包庇之罪,也要严查有无与案犯串通,以及贪赃受贿等情节!现在的刑部左侍郎是谁?”
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忙从官员队列中走出,声如洪钟地道:“臣刑部左侍郎乔允升!”
“好,朕晋你为刑部尚书,也不要三法司会审了,省得相互推诿。就委你一人,严审苏茂相等人。”朱由检厉声道,“如果审不清,或也像苏茂相等人这样有意包庇,朕绝不宽宥,也许下一个受审的就是你!”
这位乔允升也是个性情耿直之人,当即轰然应诺道:“臣若审不清,甘受斧钺!”
当然,今天主要是审五虎五彪,苏茂相等人只能另案处理了。将这三人押下去后,朱由检深入道:“田吉、田尔耕等人还不止有这些罪行。他们和魏忠贤一起犯下谋逆大罪,朕为藩王之时就屡屡行刺,又调五军营入城,企图发动兵变。你们认罪么?”
这下又是满场哗然,田吉等人也极力否认。道理也很简单,前面的贪赃、迫害等罪名已经坐实,他们也自知难逃死罪,但还只是自己一个人掉脑袋。而谋逆大罪则不然,那可是要凌迟处死,并且夷三族的,因此谁也不肯承认,只往魏忠贤、崔呈秀和王朝奉身上推。
朱由检立即派人押上王朝奉对质。王朝奉因为指挥乱兵攻进紫禁城,还焚毁了皇帝的居所文华殿,因而可不像田吉等人那样受到包庇和优待,早拷打得不成人形。
朱由检冷笑道:“王朝奉,如此大罪,你大概也不想一个人扛吧。说,除了魏忠贤、崔呈秀为逆案主谋外,还有谁?”
王朝奉果然抱着一种“临死也要拉个人垫背”的心理,用手一划拉道:“他,他,还有他,他们都是!”
田吉等人大恐,纷纷辩称王朝奉胡乱攀咬。见他们还不认账,朱由检又叫道:“传证人岳瑾、曾如松!”
原来七天前朱由检已经飞鸽传书回秦王庄,要秘密检察院的严振纲押解两名曾密谋行刺自己的罪犯进京作证。岳瑾是东厂在陕西的大档头,曾如松是锦衣卫五品千户,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官,朝中大臣也多不认识他们;但田尔耕、崔应元等人见了他俩却是魂飞魄散,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严振纲早就整理好了二人的供词,此时便当众宣读。当百姓们听到魏忠贤与崔呈秀、田尔耕等人多次密谋刺杀朱由检时,又是一片哗然;岳瑾的供词还特意提到魏忠贤曾在各地寻找长得像熹宗的女子,然后与其侄魏良卿交合,岳瑾还送上去过两名。其用意自然是打算用产下的婴儿冒充熹宗之子,进而篡夺大明江山。
这下大臣们可不干了,就像当年万历朝“争国本”时一样,群情汹涌,纷纷指责魏忠贤大逆不道意图篡位,而五虎五彪助纣为虐,同样罪不容诛。
此时铁证如山,九人再也无法抵赖了。朱由检便宣布道:“魏忠贤谋反大逆,客氏、崔呈秀、田吉、田尔耕等人助之,俱同罪论处!乔允升,谋反大逆该当何罪?”
乔允升忙奏道:“依《大明律》之刑律,凡谋反,谓谋危社稷;大逆,谓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
此时田吉等人已经吓瘫,朱由检却摇摇头道:“这几人谋反,罪不及家人,将全部家产籍没也就是了。如果其家人中另有作奸犯科者,当另案处理。他们几个也不要凌迟了,朕读过《大明律》,‘五刑’里面是没有凌迟这一条的,死刑不过分斩、绞二种。刑律中又规定有凌迟,似乎前后矛盾。再说首犯魏忠贤与首从崔呈秀朕都没有戮尸,将他们凌迟了,也有喧宾夺主之嫌。就定斩刑吧,不过在执行之前,还要再细审一遍,厘清其恶,抄尽其财,然后才能处死。”
乔允升等大臣也没想到朱由检对五虎五彪“网开一面”,均跪倒山呼道:“陛下皇恩浩荡,对此等大恶之徒仍减刑罚,真乃仁慈之君。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实他们并不明白朱由检的心思。朱由检才乎这几个罪大恶极之人怎么死,他真正的目的是想修改《大明律》,今天不过是第一次尝试而已。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百姓们却还不肯散去,仍围着天桥上的朱由检不停膜拜。
朱由检只得向周围挥手笑道:“钦定逆案已经审结,朕饿了,想必大家也都饿了吧?咱们还是各回各家,勿要让老婆等得着急了。”
人群中登时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李来亨赶紧趁机高喊:“陛下起驾回宫!”
第七百七十九章 日讲()
朱由检钦定逆案,将魏忠贤最忠实的爪牙“五虎”、“五彪”全部判处斩刑,并且现场将三法司负责人锁拿问罪,拉开了对阉党分子总清算的序幕。
三天之内,孙承宗、袁可立和王在晋三位老臣也陆续赶到京师。此时全国各地已经掀起了一个弹劾阉党分子的高朝,因为魏忠贤党羽众多,除了五虎五彪之外,尚有“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在朝中做官的加起来至少也有二三百人。
首当其冲的是吏部尚书周应秋,此人位居“十狗”之首,居然是凭着一手烤猪蹄的好厨艺讨得魏忠贤的欢心,从微末小官直升为左都御史,又坐到了“吏部天官”的位置上,故有“煨蹄总宪”之谑称。
周应秋在天桥亲见朱由检的雷霆手段,这时再害怕、进而提出辞官,已经来不及了。朱由检先顺势将他免职,由孙承宗接任吏部尚书,进而将周应秋下狱,严查其行贿受贿等罪。
而兵部尚书一职自从崔呈秀死后一直空缺,朱由检也顺理成章地把袁可立放到了这个位置上。因为他遍观守边诸臣,将孙承宗、王在晋、袁崇焕等人全算在内,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只有袁可立,能够巧妙地利用皮岛的地理优势牵制后金的后方,还成功策反刘兴祚,可谓有勇有谋,战略和战术上均有独到之处。
至于王在晋,朱由检让他出任户部尚书也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因为王在晋深知边事,曾出任总理户、兵、工三部侍郎,不但对辽东敌我双方的综合实力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也熟悉各种相关事务。虽然朱由检对他和孙承宗的平辽方略都不大赞成,但自己拟定大计之后王在晋去执行,以他的能力,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
六部按照性排序为吏、户、礼、兵、刑、工,现在六部之中已有四部换了尚书,只有礼部尚书来宗道未换,工部尚书暂时空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崇祯皇帝刷新吏治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其实按照明代的规矩,某一部要新任命尚书,须先由阁臣、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及各地督抚提名,然后经商议推出一个人选,这就叫“廷推”。廷推之后,皇帝要做的只是任命或是否决而已。
现在情况特殊,朝中重臣很多都是阉党,首辅黄立极又被罢免,其余阁臣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哪有什么心思推举六部尚书人选。因此孙承宗、袁可立、王在晋、乔允升这四人都相当于是未经廷推,由皇帝直接任命的,这也是朱由检对旧秩序的一次成功挑战。
不过朱由检也知道,这次挑战成功有其特殊性,除了自己以雷霆手段剪除阉党,在朝廷中初步竖立起了权威以外,也和孙承宗等人都是老资格的官员,威望甚高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自己任命其他人,比如孙传庭或杨嗣昌,那就会激起很大反对了。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所以朱由检也暂时到此为止,剩下的阉党分子去职后留下的空缺,还是由廷推方法产生。
不过对于最受瞩目、掌握票拟大权的内阁,朱由检一直不做表态。现在施凤来、张瑞图和李国普这三个阁臣处境极为尴尬,一方面他们过去与阉党过从甚密,现在弹劾他们的奏章已是铺天盖地;另一方面,朱由检却既不说撤换,也不扶一人出任首辅这三人心中惊疑不定,也只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现在丧礼结束,逆案已定,朝廷也算重新回到了正轨。除了每天的早朝以外,还有一件事也要马上恢复,那就是“日讲”。尤其是孙承宗、来宗道、王在晋、袁可立等人,都是当世大儒,更主张崇祯应早开日讲,以正君心、促圣德、明经通史。
朱由检欣然同意,不过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首先,他要求第一次日讲要阁臣、六部尚书侍郎集体参加,国子监也要派出监生陪听。其次,他特别提出,要不久前被阉党罢去官职的徐光启出席。
对于第一条,孙承宗等人当然非常高兴,认为此举正体现了皇帝对日讲的重视。要知道有明一朝,勤政的皇帝少,懒政的皇帝多,好学的皇帝就更是寥若晨星。
这“日讲”又称“经筵”,本应每月三次大讲,每天都要小讲;但自正德、嘉靖时起,皇帝多以天气不好或是龙体欠安为由推脱不出席。到了天启时,这位木匠皇帝更是加起来也没出席过十次孙承宗、袁可立等帝师也无可奈何。现在崇祯一改此风,这些饱学儒士自是求之不得。
不过对于徐光启,孙承宗等人却颇不以为然,因为谁都知道徐光启是天主教徒,这在当时可绝对是离经叛道的行为。但皇帝提出来了,大臣们也不愿因为徐光启一个人而影响日讲尽快恢复,便奏称徐光启去职回乡,他是松江人氏,去松江召他来京也需要时日,不如先行开讲,等徐光启来了再让他出席。
朱由检却狡黠地一笑道:“徐光启今日已经抵京。准备一下,明天就开讲吧!”
大臣们都搞不清崇祯是怎么把徐光启找回来的,不过按照规矩,“经筵”应由礼部尚书来宗道主讲、阁臣及其他尚书补充,徐光启来不来也没多大区别。因此众臣还是各自回府精心准备,尤其是来宗道,他过去和魏忠贤关系也不差,现在居然还没丢官,自是不免庆幸,打算明天在日讲上好好表现一番,以获取崇祯的认可。
第二天早朝结束后,朱由检移驾文昭阁,出席登基以后的第一次日讲。
文昭阁位于皇极殿前广场东侧,坐东朝西,亦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向为讲经之所。朱由检从文昭阁的位置上判断出,在历史上,这座楼到了清朝就改名为“体仁阁”了。不过就像三大殿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让满清改名为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一样,朱由检认为还是原来的名字更好一些。
君臣各自落座后,来宗道自信满满地开讲准备好的题目。今天他讲的是《诗经?小雅?北山》,这也是他特意为奉承朱由检而挑选的。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刚讲了开头几句,朱由检却笑吟吟地打断来宗道:“且慢。你说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天下到底有多大?”
第七百八十章 大明疆域()
天下究竟有多大?朱由检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可把在场的儒学大家难住了。
来宗道还以为皇帝是在考较自己对“天下”二字的认识,忙恭谨地答道:“陛下,古人有云:天圆而地方。盖天之下即地,大地之中为中国。天子居中国,受天命以治天下。所以《诗经》中才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之说。”
其实来宗道说的是中国古代人对世界的朴素认知,千百年来人人皆认为如此,也没有人会想到要问个为什么。朱由检倒也不急于反驳,仍笑问道:“既如此说,朕即是天子,既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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