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勇人如其名,作战十分勇猛,可要让他总结发言,那就真是为难他了。他憋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道:“胜在哪里?土匪都是笨蛋呗!”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朱由检则是追问道:“土匪笨在哪里?”
“这…”解勇张口结舌地道,“他们那两下子,哪是咱们民团的对手,我三招两式就砍倒好几个!这还不叫笨?”
朱由检听他说得不像话,倒也没出言责难,而是微微一笑道:“这点你说得很好。咱们民团人人都奋勇杀敌,尤其是你们这些骨干分子,手底下都不弱。在战场上,只有具备了最基本的战斗素养,才有可能打胜仗。若光会纸上谈兵,一遇到拿着刀枪冲上来的敌人就吓尿了裤子,还打个什么劲?”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朱由检则示意下一个人继续发言。这些人的水平和解勇也不相上下,有说土匪武艺不行的,有说民团作战勇敢的,总之是没什么新意,一个说到点子上的也没有。
朱由检不禁微微叹气,暗想农民就是农民,虽然刚刚放下锄头镰刀,拿起了刀枪,但军事素养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提高上来的。自己在穿越之前,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对军事算是一窍不通了,可眼前这帮人的水平比自己更洼!这要是直接开上战场,与蒙古人甚至是女真人对阵,那还不等于是直接开进了绞肉机,有多少送多少。
眼见一圈人都快发言完毕,朱由检脑筋也有点溜号,只想着怎样赶紧把戚美凤请来,或是找其他擅长军事的人,好好地培训一下这些头目。
此时已经轮到最后一人发言,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他的身材比朱由检还要矮一些,看起来十分瘦弱,脸上也是稚气未脱。
朱由检正在纳闷,蕊儿怎么看走了眼,把个孩子也选作了头目?
可此人刚一张口,朱由检就大吃一惊:“我觉得咱们能战胜土匪,原因主要有三点!”
其余头目立时一阵哄笑道:“你个臭小子还胡子都没长全,还在这说起一二三来了?”
解勇更是嘲笑道:“别说胡子了,你这小家伙细皮嫩肉的,倒像个大姑娘!我看你还是别在民团待着了,回秦王庄去洗洗衣服绣绣花正合适!”
那后生被众人一通冷嘲热讽,登时臊得满面通红,把刚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朱由检却是精神一振,先严厉地喝斥解勇道:“咱们现在是在开会,谁都可以发言!就你说得不像话,还敢讽刺别人?”
解勇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低头不言声了。
朱由检这才鼓励那后生道:“你倒是说说看,都有哪三点?”
后生有些怯生生地道:“第一,咱们把土匪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土匪却根本不知道咱们民团。这两仗咱们都是精心准备以后才打的,土匪却是仓促应战,能打赢才怪。”
“说得好!”朱由检大声赞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说的虽然是大白话,可道理是一样的。接着说第二点!”
“这第二,”得到了朱由检的鼓励,那后生的胆子也大起来,语气越来越连贯了,“咱们的人数比土匪多得多。第一仗土匪只有四十多人;第二仗他们虽然增加到一百多人,可先被石墙砸倒一半,后来又被山石砸死几十人,真正动手的时候,也只有三四十人了。而咱们民团有四百人,十个打一个,那还不简单?”
朱由检听得越来越认真,又脱口而出地赞道:“你说得很好,这就叫‘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第三点呢?”
“第三点最重要!”那后生此时已经完全无视了其他头目的存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放射出炽热的光芒,坚定地说道,“咱们这两仗都不是力敌,而是智取!”
“说说看!”朱由检此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死死地盯住这个后生,生怕他长翅膀飞走了。
那后生微微一笑道:“我仔细观察过了,在第二仗的最后,那些土匪虽然被咱们团团包围,最后全部长枪捅死,但还是坚持了很长时间,说明他们手底下并不弱!解大哥、张大哥、李大哥,你们是民团里最能打的,可当时要是换了你们在包围圈里,敢说比那些土匪坚持得更长么?”
“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竟敢咒你大哥,我怎么会在那里边?”解勇刚骂了一句,突然看到朱由检投过来的足可杀人的阴冷目光,吓得浑身一激灵,再也不敢吭声了。
而另外两名被点名的分别是张云峰和李永平,也都是民团中战斗力不俗的头目。他们倒没责难这个后生,而是细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啊呀…要是换了我们,可能还赶不上那些土匪呢!”
“对呀!”后生拍手笑道,“也就是说,如果咱们与土匪刀对刀枪对枪,正大光明地干上一场,恐怕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就算能赢,肯定也要伤亡不少人。可是咱们连一个受轻伤的都没有,主要原因就是咱们动了脑子!第一仗土匪们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还迷瞪着;第二仗他们更是连咱们的人影都没见着,就死了一多半!…”
朱由检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猛地起身蹿到后生跟前,惊喜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后生忙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人名叫李定国。”
“李定国?”朱由检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忙开动大脑,在自己那不太丰富的历史知识中拼命检索。
突然他全身一震,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了:“李定国!难道你就是那个…”
原来朱由检已经想了起来:在明末这个动荡的年代,虽然武将不少,却多是徒有虚名,能与后金军真刀真枪地较量的,实在寥如晨星。
像那一世枭雄李自成、张献忠,虽然在与明军的战斗中玩得风生水起,可清军一入关,却都是一触即溃,没多长时间就兵败身死。
而号称明军中最精锐的关宁铁骑,在袁崇焕死后,战绩也是乏善可陈。祖大寿苦撑几年,终于弹尽粮绝,投降满清。
至于孙传庭、卢象升、洪承畴等人,虽然以文官的身份带兵,有用兵如神之美名,可对上了后金军队,也是一筹莫展,死的死,投降的投降。
可是就有一个名气比他们小得多的人,竟然能屡屡战胜清军,那就是李定国!
在那段历史上,李定国本是“八大王”张献忠的养子,后来成长为大西军的将领。可与张献忠的残忍好杀截然不同,李定国的军队却是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
张献忠败亡之后,在中华民族危难之际,李定国从民族大义出发,毅然捐弃前嫌,转投南明政权,随即开始了他辉煌的征程。
他先是从湖南攻入广西,围攻桂林,大败守军,迫得清军主帅、大汉奸定南王孔有德自杀;紧接着又杀回湖南,连战连捷,直取长沙。
清廷闻讯大惊,派努尔哈赤的孙子、大贝勒褚英之子敬谨亲王尼堪,率领八旗精兵十万驰援长沙,欲将李定国一举扑灭。
李定国却避敌锐气,故意放弃长沙向南撤退,诱尼堪孤军深入。尼堪果然中计,在衡州被李定国团团包围。李定国率军四面猛攻,终于将清军全歼,阵斩尼堪。若论战果之辉煌,杀女真将领地位之高,纵观明清交战六十余年,无有出其右者!
可惜南明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内耗频频,自毁长城。最终永历帝败走缅甸,被吴三桂擒获杀死。李定国也郁郁而终,一代将星就此陨落,满清终于彻底占领了中华的大好河山。
此时望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朱由检暗想他不会只是与名人重名吧?再说李定国应该是张献忠的人,怎么会跑到自己的民团里来呢?
可他转念一想,就凭这后生的见识,即使他不是那个李定国,也绝对是个可造之才!
而且自从穿越以来,历史已经多次偏离自己熟知的轨迹。谁又能保证自己引发的这场时空错乱,就不能让李定国这员天赐良将直接落到自己的帐中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定国献策()
发现李定国,是朱由检这次率民团出征的最大收获。
原来李定国只是陕北榆林的一个普通农户之子,因陕北连年大旱,家里实在活不下去,就跑到泾阳来逃荒。可泾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李定国的家人接连饿死,他自己也成了流离失所的孤儿。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李定国可能就会继续流浪,直到遇上张献忠。
可朱由检的到来,再次改变的历史的进程。李定国在开粥厂之时,即被泾阳商帮收留,后来又加入了民团。他在训练中异常刻苦,悟性又是极强,所以才被蕊儿慧眼选中,成了一名小头目。
此时总结会已接近尾声,朱由检白捡了一个超级人才,自是心满意足。他刚说了句:“此次出征剿匪,我们既练了兵,又解救了琢玉村的妇女,可以说是取得了圆满成功。现在我们就返回秦王庄…”
刚说到这里,朱由检瞥见李定国嘴唇动了两下,似乎是欲言又止,便鼓励他道:“李定国,你还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李定国受到鼓励,便挺起胸膛道:“帮主,咱们这次剿匪,还不能说是完全成功!”
“哦?”朱由检兴趣大增道,“何以见得?”
“俗话说得好:斩草要除根!”李定国沉稳地道,“听那些土匪说,匪首‘龙王爷’还盘踞在紫云山,他的手下还有三百多人。咱们杀了那么多土匪,他们必然怀恨在心。万一咱们前脚一走,他们来报复此地的其他村民怎么办?”
“那依你之见呢?”朱由检问道。
“攻破紫云山,将土匪一个不剩,全部歼灭。”李定国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一股凛冽的杀气却是油然而生。
朱由检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李定国好大的野心!但为将者,就是要敢想敢干,就凭这一点,他真是越来越佩服李定国了。
不过他还是摇头笑道:“刚才土匪的说的你也听到了,紫云山绝非琢玉村可比!土匪盘踞在山顶,居高临下,三面是悬崖峭壁,只能从一条小道仰攻。咱们在人数上也只是略占优势,在格斗能力上可能还处在下风。若要强攻,必定伤亡惨重。咱们民团刚刚成立,我可不能承受重大伤亡。”
李定国却微笑道:“帮主,咱们当然不能硬攻,还是要智取!”
“怎么个智取法?”朱由检大喜过望,看来这李定国早就胸有成竹了啊!
“山寨位于峰顶,防守起来自是占了不少便宜。”李定国从容不迫地道,“但是峰顶也有峰顶的坏处,那就是没有水!土匪们日常饮水,肯定是要从山下往山上挑。”
“你的意思是咱们守住水源,不让土匪取水,把他们活活渴死?”朱由检沉吟着道,“可是土匪自然会来抢水,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混战。”
“也不是守住水源。”李定国刚要接着说,朱由检已知他必有妙计,忙制止道,“军机不可泄露,咱们俩单独去说!”
眼看朱由检与李定国进入一间小屋密谈,解勇等人均是一阵羡慕嫉妒恨,哀叹自己的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过了半晌,二人才出来,朱由检却是喜不自胜地道:“集合所有团勇,听我号令!”
…莽莽苍苍的秦岭,横亘于关中平原之南,阻绝了北方强大的冷空气继续南下,也使得南方的暖湿气流无法北上,成为中国南北气候的天然分水岭。
由于冷暖空气在此交汇,本身地貌又十分复杂,秦岭各段的外观差异极大。此时已值孟春四月,山脚下溪水潺潺,各种无名的小花争奇斗艳,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是向那远处的山巅望去,却有一道银白色的雪线,如同冰美人项间的一条玉链。雪线之上,则是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
而那土匪的老巢紫云山,此时正隐没于重重雪峰之中。
天刚麻麻亮,山顶的土匪巢穴之中,即走出二十多个双肩挑着扁担的家伙。这些家伙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唉声叹气,懒懒散散地走下山来。
他们即是山寨中专门负责挑水的土匪。原来这土匪里面也分三六九等,第一等的自然是大寨主、二寨主、三寨主,以及大大小小的头目们。所谓山高皇帝远,他们在山寨中自是呼风唤雨,无比逍遥。
次一等的,则是那些入伙早、下手黑的老牌土匪,他们也是打家劫舍的主力军。因为还要指着他们创收,所以寨主们还得经常哄着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即是他们的生活写照。
第三等的就惨一些了,由于身上功夫不行,为了在山寨中谋得一席之地,他们不得不施展浑身解数,拼命地给寨主们溜须拍马。若能讨得寨主欢心,倒也能混得不错,还能经常分到下山抢劫的肥缺。有些人为了上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屁股,满足寨主的特殊爱好。
至于最后一等,也是境遇最惨的,就是这些干杂活的土匪了。虽然顶着个土匪的名,在山寨中却好似没有编制一般,脏活重活全是他们干,却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不但寨主们对他们没有好脸色,就连普通的土匪也不拿正眼看他们,呼来喝去都是轻的,挨骂挨打都是经常事。
这二十多个土匪每日天不明就得起床,先把院子打扫一番,然后就得忙着下山打水。今日他们又是披星戴月地下了山,来到惯常打水的一处小水潭旁,将担子上的木桶卸下。
一想到过会儿就要挑起沉重的担子,一步一步地蹭上顶峰,这些土匪就感到肩膀似乎已经生疼起来。
一个领头的便打个呵欠道:“咱们真他妈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当老百姓的时候,也算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寻思着落草为寇,虽然是把脑袋别到了裤腰带上,至少能过几天舒心日子。哪成想来了以后,还是他娘的卖苦力!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呢!哥几个,今天起得实在太早了,山上那帮王八蛋最起码也得半个多时辰才能睡醒,咱们也在这补个回笼觉吧!”
众土匪皆是心有戚戚,纷纷扔掉担子,横七竖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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