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到露天甲板,与他们同值一班的航海长唐明通已经到岗,正与上一班的副舰长办交接手续,颜琨和简文悦赶快过去签到。
军舰夜航!
点着明亮的油灯,在岗的人员默不作声,只有唐明通不断地下达命令,今晚唐明通没有安排两个侯补生跟随他指挥,而是命令他们先去查哨。
情况令人满意,前甲板的哨兵持枪站立警戒,瞭望哨正在用望远镜东瞄西看,他前面架着一部大型的炮式望远镜,胸前还挂着一部双筒望远镜,颜琨在船上已经七天,认识他叫马兴华,比起颜琨大不了几岁,于是颜琨就凑过去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发现,就是好发现!”马兴华呵呵笑道。
于是颜琨说道:“这样我们就发不了财!”
“健康地活着就是发大财了!”马兴华淡然道。
“大哥,你今年贵庚啊?”颜琨背靠着舷墙问道,如今的他一点不高傲,与那些渔民、小商贩、农民的儿子们称兄道弟!
看到这一幕,简文悦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和光同尘,是持久之计。
战场上,容不得你高傲,脱离群众只会挂得很快,而背后有一帮兄弟会让你走得更远。
谈话在继续中,马兴华用手抽出他挂着的观音像道:“我信佛的!”
“可我们手里的火枪和身旁的火炮不是吃素的!”颜琨拍拍身边的一尊火炮道。
“我战斗的时候我会为他们念往生咒!”马兴华淡然道。
“噢!”颜琨双手一摊道。
月色皎皎,他享用新鲜的空气和观赏西方海岸轮廓分明的小山,“索马里!”颜琨嘴里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老天爷,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在索马里行船!”在他的家信中,他感慨不已。
他花了很长的篇幅描绘马兴华这个佛教徒,别人吹牛皮时他念佛经的士官,他还记叙了军士长欧维,这位士官得过三枚英勇作战勋章,打仗时非常勇猛,表现出色,但他一点都不盛气凌人,他与颜琨同值夜班时,乐于听颜琨讲述军校生活,羡慕不已。
欧维是来自泉州的新移民,应征入伍当兵,只受过三个月的训练,向往长时间的军校生活。
而他对泉州的描述也使颜琨感觉同样的迷人,泉州的人文,尤其泉州有妈祖娘娘的祖庙让颜琨向往,很想自己能去进香。
受他妈妈杨莺儿的影响,颜琨是一个虔诚的妈祖娘娘信众。
在家信里,有血有肉的官兵形象清晰,他记载他的执勤,他的生活,写下了军舰上的芸芸众生,有的话也不敢记在家信上,那些粗鲁的水兵们说的话,他不能写下去……
他的信,其实一封都没有发出,都是在军舰巡航时写的,他写着信,寄托自己的情感。
颜琨已经很好地融入了集体中,人多的时候他与他们一起谈话、唱歌、喝茶、打牌……打牌中军人不能赌博,输者被惩罚用夹子夹在脸上,简文悦看着自己的好友颜琨的脸上夹了一大堆的夹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给颜琨来了个素描特写,后来这张画纸,颜琨花了大价钱赎回!
人少的时候他就看他的书,当值时积极学习,做起了笔记,象海棉吸水般地汲取航海知识。
他与简文悦受到了航海长唐明通的悉心教导,虽说颜琨在生日时,父王送过他一艘小帆船,他也经常独自开出去,但身边肯定有船相随,太过危险的地方不能去,不能去远处。
军校里也是如此,不同于军舰,军舰上官兵都能够成为他的保镖,因为这本身就是他们的职业!
但在军校里,不可能让他的未成年同学承担起保护他的责任,所以他身边总有人跟着。
谁也不敢担责任,教官也很小心,避免麻烦。
如今在那么大一条军舰上,有时唐明通在旁边放手让他指挥军舰行驶,耐心地纠正他的错误之处,教会他看风使舵,教会他处理各种各样的状况,他日益成熟起来!
他不无骄傲地发信给母亲,说他已经能够指挥一条军舰顺利行驶,基本上不怎么出错。
其实,还是有优待的,普通的侯补生不象他有那么多的实习机会,他们要干许多别的活儿,而颜琨等是享受vip待遇,舰上的军官们放手让他控制这条军舰,他成长得非常快。
不过,很快他将迎来真正的考验!
惊涛骇浪!
海盗!
第958节 王子体验人生()
海军181号战舰拥有良好的持续力,自然得物尽所用,它在海上已经值勤一个月!
伙食始终不错,毕竟颜琨吃的军官餐,但军舰上的节水措施,让他苦不堪言,这一带是热带海区,人们出汗多,水兵们可以光着上身穿一条裤头干活,军官则要保持仪表,最起码的一条夏装短袖还是要的,结果一个岗下来,衣服上尽是白花花的盐份!
天哪,没水洗衣服!
每人每天只有2口盅的水,这点水用来洗漱、擦擦身子而已,许多人身体发出阵阵的臭味,尤其是在大舱里,更是难闻。
颜琨也是如此,他对于海军的浪漫生活已经不抱希望,他在日记里写下道:“一条军舰其实就是一堆臭哄哄的木头凑合在一起!”
而且初时的新鲜过去后,每天就是连轴转的值班、下班、吃饭、睡觉、集体生活,反正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看出了他的烦恼,于是颜琨接受了一个新任务,负责撰写本舰的航海日志,他成为了舰长助理,了解全舰事务,报告每天的事情,他写完后,交由长官们签字,这也是长官们对他的锻炼。
每个人的航海日志写得工整规范,这几天是颜琨的手笔,起初他怕写得不好,但他很快他就从以前的日志上明白过来,所有的海军航海日志都大同小异,日志的语言半文学、半官腔,沉闷乏味,从不改变,即使是这条军舰捞到了外快,它也没有使用哪怕稍微带点人情味的语气,还有第71桶牛肉桶打开的记录与风浪中飞了两名官兵下海的记录所用的语言完全一样。
他是这么写的:
3月28日,风向东南,多变,航向南50西,离岸30里,上午7时风力适中,多云,收第一中桅帆,下午天气同上,大炮演习,人们间或很忙。
3月29日,南东、东风,风力适中,天气睛朗,大炮演习,中上桅缆崩断,下午起转多云,收第三主中帆,张另一前桅中帆,继而收起,强风,4时卷起方帆紧系桁上,士官张某某和一等兵陈某某堕海失踪,8时风力减弱,解开方帆并张起,晚9时夜训。
3月30日,风力转静风,大炮演习,开71号牛肉桶。
3月31日,……舰长召集全体舰员分组阅读学习《海军军纪》,举行宗教仪式,舰长敬酒献妈祖娘娘,中午天气同上。
……
结果给马兴华讽刺他的写法是:“四平八稳、不慌不忙,老气横秋,一个老夫子的形象油然而生!”
海军的生活绝不会这样平淡,天气同上,但当太阳西沉时,地平线上大块黑里带紫的云墙正在膨胀,老兵们说风暴正在生成,他们富有经验,认为东南方向不断扩大的云层,从天际吹过来的黏稠热气,以及玻璃般晶莹的海面翻起的海良,还有太阳令人生畏的样子,都预示着气候将象被人追斩时一样难耐。
水兵们继续他们的讲解,但不论他们如何描述,都不会夸大事实,因为东南风越刮越猛,从上一次二时班结束时刮起的狂风,变成了中午结束时的狂飙,夹裹着热雨的风暴势头之猛烈,让指挥官都难以看得清海路。
周围都是大浪,狂风呼啸,呆在玻璃制的舰桥里,颜琨既震恐于大自然的威力,也佩服海军军官们的能力,他们依旧知道怎么引航!
答案是罗盘与海图,罗盘是可靠,为军舰指示出方位,依靠东南军测量大队制出的海图,并且把它们牢牢记住,军官们游刃有余。
海浪越来越大,旋转的海流让军舰象块木板般盘旋,受尽折磨!
狂暴的风浪席卷而来,把船深深地埋入了海里,颜琨甚至看到大浪就在舱外,然后风浪再把船托出水面,这一进一出,颜琨只感觉到提心吊胆。
他心里有数,他跟着舰长去检查过防风准备,所有的舱口关闭,大炮都用双倍驻退索缚牢,船舱里密不透风,渗透进来的海水很少,显示出这是一条相当不错的军舰,能够战胜风浪。
哪惧风大浪大,我自屹立不动!
舰桥里有舰长、航海长、舵手和颜琨,他看到那三个人神情如常,根本没把大浪放在眼中,他也跟着学习他们的仪态。
不过,一则消息传来,方才中桅系缆松动,派出了六人出去系牢,结果被风浪卷走了士官张某某和一等兵陈某某……
只见舰长狠狠地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颜琨两眼发直,士官张某某他是认识的,昨天还两人对家合作与人打牌,就坐在他的对面。
没想到,今天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
晚上风浪停歇了,颜琨去舰长室送当天的航海日志给施琅签字,见他正在灯下写信,久久不能下笔。
“我是在给他们的家人写信!”施琅主动提起来道:“你父亲订下的规矩非常好,要求长官给阵亡的部下家属写信,写这种信,是长官最艰难的工作!”
“张士官的父亲已不在,也是在风浪中失踪,尸骨无存,他母亲身体有病,好不容易依靠‘低保’把他拉扯大,他是家里最大的,顶梁柱,承担下面一帮弟弟妹妹的生活费用,因为家里经济困难,他已经是超期服役,他没有结婚,已经预定于明年退伍,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说,这封信我怎么写得下!”施琅摇头苦笑道。
颜琨听着,只觉得嘴里发苦,不由地道:“或许不应该派他出去的!”
“他是技术最好的,经验最丰富的,不派他出去,派谁出去?”施琅冷然道:“军队不讲人情,需要的时候,谁都得上!”
“如果处理不好,整条船都有可能危险,派其他人去,可能死的人更多!”施琅说道。
“他是处理完险情才失踪的,所以我能够做的就是为他请功,让他成为烈士,这样对他的家庭抚恤会好很多,上头对于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放行的……”
“对,对,对!”颜琨喃喃地道,只觉得这样的话题格外沉重!
第959节 终于有了发现()
颜琨离开了舰长室,只觉得心情沉甸甸的。
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既然从军,那就得预备着时刻面对危险,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地在他面前失踪,不复再见,让他觉得怪难受的。
他来到这条军舰上,是个狭小的空间,大家朝见面晚见面,就算不是亲人也是熟人,却……
晚上时他与简文悦在甲板上吹风,简文悦问道:“今晚你吃得很少?”
“没什么食欲!”颜琨淡淡道。
“海军……还好说,听陆军来的教官说,他们就在战死的兄弟旁边开餐的,不仅要吃,还要吃饱,不然没有力气打仗!”简文悦说道。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颜琨勉强道。
“那就好!”简文悦说道。
他毕竟年轻,与失踪人员的交情不深,和简文悦谈着谈着,很快就言笑兮兮了。
而军舰上人员神态如常,工作按部就班,舰上死掉两个人的风波几乎不起波澜,就那么地平息下去。
181号战舰一直在巡航,他们已经进入了非洲海岸线,但是他们避免进入非洲中部海岸的蒙巴萨地区,在没有动用战列舰的情况下,他们不打算攻击蒙巴萨。
海军内部意见大相径庭,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攻击非洲海岸直到好望角地区,另一部分人则认为目前步伐过大,已经取得了印度洋的广大地区,应该暂时停止继续攻伐,以免补给线拉得过长。
在没有实质性决定时,海军派出巡航舰袭拢非洲的红毛番船,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战。
在外出三十七天后,181号战舰终于有了发现。
下午四时许,颜琨正在军舰上执勤,当班的是舰长,由他负责指挥航向,这时瞭望长报告道:“长官,在右舷船头三个经度点的方向发现一条船的中桅帆!”
这次出动,181战舰的运气并不好,他们还没在外海见过一条船,因此当他们终于见到一艘近得能看到其中桅帆并从甲板上就能看其横帆一角的可疑船只时,舰员们对它的关注就非同一般,整整十几部的望远镜如长枪短炮般对准了那个方向。
看对方的来势,两船都按目前的航向行驶,必将交叉路过,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谁会从谁的尾流穿过。
如果你是一位客观的旁观者,一定会注意到181号战舰由于舰员过于集中到右舷使得舰身稍微倾斜,然后舰员们突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那是一艘红毛番的武装商船,虽然它没有打出旗号,但它是红毛番夹板船,确认无误。
老兵们指指点点,对方那船的上桅帆挂得很不得体,东南国的风帆船几乎不会这样张挂的。
那些老兵的眼光毒辣,看出了对方步履沉重,显然负载不小!
于是他们欢呼起来,看来这一次有好处了!
颜琨大着胆子向施琅请教道:“舰长,我听老兵们说对方船只上有货,怎么能看出来呢?”
“货在船中,船必稳重;如若没货,轻而且浮,就显得快,对方如今的船速不够快,这是看得出来的。”施琅告诉他道。
见颜琨似懂非懂的样子,施琅让他不必着急,经验到了,自然就知晓了。
目前隔得远,施琅让眼力好的瞭望员马兴华看个究竟,于是马兴华爬到上面,钻进密密麻麻的帆索间,用望远镜似乎地观望,此时181舰并没有急于上前拦截来船,而是以双方接近平行的方式斜向它靠近航行。
颜琨看到马兴华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他伸出一只手臂抓住帆索,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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