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下人的传报,薛怀仁虽然很诧异边城县守怎么会突然造访,不过他还是有亲自迎出府门,将陆辰接入客厅奉茶。
毕竟,两人所治之县虽然不同,但却属平级,又是邻县,多少也算是同僚,薛怀仁本就是个极为重视礼仪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在这上面摆什么架子。
进入客厅之后,两人分宾主落座,等府内下人们将茶水送上来之后,薛怀仁伸手说了个‘请’字之后,便没了声音,而是端起茶杯,边轻吹着杯中的热茶,边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起陆辰来。
半月前,边城县守新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而后面边城县内发生的一些大事,他也是听说过的,毕竟两县相邻嘛。不过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原本以为,能一到任,就做出这一系列政绩的县守,怎么说也应该是个阅历经验丰富的中年人了,却没想到陆辰竟如此年轻,而且面白如玉,眉清目秀,生的还这般俊俏。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如同朗星一般,倒是和自己的女儿眼眸一样明亮,不过自己女儿的眼中,总透着一股狡黠和古灵精怪,而他的眼中,却清澈的毫无杂质,又仿佛能洞彻人心一般……
他在打量陆辰,陆辰也在不露痕迹的打量着他。
薛怀仁的年纪看上去约莫在四十岁上下,唇上和下巴上,皆留有修饰整齐的胡须,脸膛白净,五官端正,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文弱书生。
两人互相打量,最后,还是薛怀仁率先开口道:“今日陆大人光临蔽府,想必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按理说,他们这种平级的官员见面,都免不了是要互相寒暄客套一番的,不过薛怀仁却并未如此,而是直接的开门见山。
他这种做法,非但没有让陆辰觉得难以接受,反而对其好感大增,亦是直言说道:“诚如薛大人所言,在下今日前来,确实是有要事相求。”
见陆辰直言不讳,说话时,虽自称在下,但语气却不卑不亢,薛怀仁暗暗点头,嘴上道:“陆大人请直言无妨。”
陆辰说道:“想必薛大人也有所耳闻,数日前,我边军大破蛮军五万,为防止后患,在下曾向大王请求增兵一事,现已得到大王批准,只是目前我边军虽已扩至五万,军备军械亦是充足,但唯独粮草,却缺的严重,根本无法支撑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因此,这才特意前来冒昧拜访,还望薛大人能为边城数十万百姓计,助在下一臂之力!以拒蛮敌!”
薛怀仁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陆辰这个边城县守,突然来清河县找他,竟然是为了粮草一事。
大厅的屏风后面,一身白衣似雪的薛灵像个‘小贼偷’一样蹲在那里,那双灵动的大眼动来动去,唇角弯弯说道:“原来他就是边城县的县守陆辰啊,切,我还以为长的是那种很凶神恶煞的类型呢……”
“嘘——小姐,噤声,小心老爷听见了……”她旁边的丫鬟小翠吓的连忙的提醒道。
第67章 鼎力相助()
陆辰提出的请求,对薛怀仁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这可不是什么动动嘴皮就可以搞定的小事情,倒不是说他不愿意帮助陆辰。他为官多年,造福清河县百姓无数,可谓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官,他当然也是非常乐意看到陆辰大破蛮敌的,只是,这其中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
先不说现在还未到秋收之季,清河县府根本就没有足够支撑五万大军消耗的粮食,这些,都需要紧急去筹措,而想要在短时间内筹集如此多的粮草,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县内颁布政令,告之百姓,提前征收今年的粮税。
清河县内,民生富足,家家皆有余粮,提前征收粮草并无太大问题,关键的问题在于,如果一旦这样做了,那秋季过后,他又从哪去弄粮食向郡里交差?
总不能再强行征收一次吧,这种欺瞒百姓,横征暴敛的事,薛怀仁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而且,这也只是其一罢了,还有就是,如果薛怀仁相助边军粮草,以他一个县守的职位,是没法儿私自决定的,这得需要郡首点头才行。
思虑及此,薛怀仁下意识的问道:“敢问陆大人,此事可有告之郡首大人知晓?”
“郡中无余粮。”陆辰直接回到。
“这……这怎么可能?”薛怀仁睁大眼睛道:“郡内近年来并无战事,而且各县税收一直都有如实上缴,其郡军虽有五万,但却都处于屯田状态,亦可自给自足,更甚者,朝廷不时还向郡内拨款,郡中存粮,理应足够应付下次蛮兵之祸才是。”
听到这话,陆辰无奈的轻叹了口气,苦笑说道:“难道薛大人不知,我们的郡首刘大人是什么人吗?”
“哦……”陆辰这么说,薛怀仁也没词儿了,郡首刘丰有多贪婪和自私,他在平阳郡治下的清河县为官这么些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是,刘丰贪也贪的太过分了,如今蛮兵时常肆虐,他身为郡首,理应竭力相助陆辰才对,怎能如此只顾自己享乐,而不惜百姓之性命!如此郡首!当真是可恶至极!
薛怀仁忍不住面露怒色道:“这……郡首大人实在有些太过分了!”
“在下实话实说吧,就连此次我边军所需之军资军备,也皆是由我设计强行逼迫刘丰,才换来的,若非如此,刘丰岂能相助,他恐怕还巴不得我早点被蛮人杀死呢!”陆辰摇摇头说道。
“难道边军中所需物资,都是陆大人强行索要才得来的?”薛怀仁像是没听清楚一样又问了一遍。
知道他觉得不可思议,陆辰很确定的点点头道:“没错!为了扩充军备,我曾不止一次用武力强迫刘丰,因此,也早已与他结下了深仇大恨!刘丰亦是早已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我明白了。”本以为,薛怀仁在听到这些之后,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没了声音。
见他开始沉默,且神情忧虑,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心中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陆辰也不打扰,慢慢喝着茶,静等薛怀仁的回复。
“此事……容我再想想……”薛怀仁深吸了口气说道,此时,他杯中的茶水几乎已经快温热了,可他却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多喝一口。
陆辰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答应的,他当然能理解薛怀仁的难处,但他同样也相信,薛怀仁一定会答应的!
果然,没过多久,薛怀仁便突然出口问道:“陆大人,不知蛮兵下次来袭之时,将在多久之后。”
陆辰想了想,如实说道:“以时间来推算的话,此时五万蛮兵尽数被我军歼灭的消息,恐怕差不多已经传回土斯国内了,而按照以往蛮兵的习性来看,用不了十日,将会大军压境,并且此次之战,必定较之以往都要可怕,也必将是土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军队出动,因此,在下不敢有过丝毫懈怠,无时无刻不在整军备战!”
“而此战若胜!蛮人必定大伤元气,亦不敢再轻言动兵!而我方,则可乘胜反击,反掠其地!彻底扭转以往的被动局面!”陆辰紧跟着斩钉截铁的说道。
“反掠其地!?”薛怀仁闻言,惊讶的看了一眼陆辰,他不知道该说陆辰勇气可嘉,还是该说他异想天开。
他也很想问问陆辰,是疯了还是傻了,岂不知蛮人之祸,历来已久,多少年来,边军能抵挡住蛮人的进攻就算很不错的了!有哪一任县守,胆敢如此大放厥词!?
不过,他那种赤果果不信任的眼神,却并没有让陆辰感到丝毫的尴尬,反而让陆辰的神色更加坚定和信心十足起来!
或许是陆辰表现出来的那种坚决和一往无前的气势,感染到了薛怀仁,他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而后一咬牙,鬼使神差般说道:“如此说来,只有十天的时间可供筹措了!”
听闻这话,陆辰喜形于色,连忙起身,冲着薛怀仁抱拳作揖,弯腰深施了一礼,激动说道:“在下在这里替我边城十数万百姓,和五万将士,拜谢薛大人!”
“哎?陆大人实在太客气了!阁下能不顾自身前程,而为民请命,得罪于郡首,此等壮举,薛某由衷钦佩!今陆大人为抗击蛮敌,求助于薛某,薛某如若只顾自己,而不予相助,岂非枉为百姓之官!”薛怀仁大义凛然的说道。
陆辰闻言,颇为动容,心中感叹,终于遇见了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官员。
他不知道的是,薛怀仁肯鼎力相助,正是因为欣赏他能为了百姓,而不顾自身的那种坚决!又何尝不是对他肃然起敬呢!
事情谈妥之后,陆辰起身告辞,他的时间很紧迫,还要赶回边城,完成扩军之事,接下来还要督促各军训练新兵。
薛怀仁也没有虚假客套的多留他,双方行礼告辞之后,等陆辰出了县府,薛怀仁立即脸色一沉,怒声呵斥道:“灵儿!给我滚出来!”
“爹……”屏风后的薛灵立即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走了出来。
她虽然在薛怀仁面前是装模作样的低着小脑袋,不过她的大眼睛却是不时飘向客厅外……
第68章 薛灵()
在当时,人们注重礼仪,特别是大家闺秀,像薛灵这种千金大小姐,其父在堂内与客人谈事,她却躲在后面偷听,这在薛怀仁看来,简直是太不知轻重!太没有教养!太不知书达理了!
这要是刚才被陆辰发现,那让他这一张老脸该往哪放啊!
一想到这里,薛怀仁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厉声训斥道:
“看看你!一个女儿家!躲在屏风后面偷听,这……这成何体统!”
“哦……”薛灵垂着头,鼓着小腮帮子低低答道。
“还有你!”薛怀仁又指着丫鬟小翠继续呵斥道:“平日里让你看着点儿小姐,你倒好!看看都做了什么!?简直岂有此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丫鬟小翠闻言,吓得立即一缩脖,怯生生的站在一旁紧紧低着脑袋也不敢说话。
薛怀仁这种严词厉喝,或许能把丫鬟吓的半死,但那听在薛灵耳朵里,就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什么区别,她也太习以为常了,在她眼里,自己的爹爹就是个冥顽不化的老顽固。
等薛怀仁一顿训斥说完之后,薛灵就跟没事人似得抬头问道:“爹,那人走了吗?”
“什么?”薛怀仁闻言,顿时气的不轻,感情自己刚才的一番教育就跟白说了似得!
“就是刚才那个……那个什么边城县的县守,他来找爹干什么呀,让爹帮助他抗击蛮人吗?”
薛灵好奇的问道,她刚才和丫鬟小翠躲在后面,可是有偷偷探出脑袋看到过陆辰。在她的想象中,能在边城那种地方和蛮人杀来杀去的县守,一定是那种满脸横肉的彪型大汉才对,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那般年轻,不仅长的俊美,而且听他和自己父亲之间的谈话,好像还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呢!这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是说陆大人啊……”薛怀仁刚准备说点儿什么,可又突然发现哪里不对,立刻又变得凶巴巴道:“你一个姑娘家,管那么多干嘛!”
“切,谁稀罕管呀……”薛灵小声的嘟囔道。
“你说什么?”薛怀仁没听清,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不过他也懒得去理会薛灵的嘟囔,很快又冷哼道:“灵儿!你若再如此胡闹!从今日起,就别想再迈出大门半步了,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
说完,他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另外呀,我看县里陈员外家的公子就挺不错的,不仅家境好,人长的俊俏,与你也算是门当户对,要不这门亲事为父看就这么定了吧!”
“我才不要呢!”薛灵闻言,立刻急的跺脚说道:“女儿才不要嫁给那个什么陈公子呢!爹爹干嘛非要让女儿嫁人,女儿就永远陪在爹爹身边伺候您不好吗?”
“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薛怀仁立即瞪眼说道。
“又来了又来了,我就不!偏不!”薛灵撒娇般的说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岂能儿戏……”
“不嫁,不嫁,就不嫁!”
“你——你!”女儿如此忤逆,薛怀仁气的扬起手掌,吹胡子瞪眼道:“我打你这个……”
只可惜,他的手刚扬起来,还没有什么动作呢,薛灵就已经双手攥拳,放于眼下,作哭泣状,抽噎着说道:“呜呜……你打呀!打呀!自从娘走了之后,你就知道打我!呜呜……”
“你你你!”薛怀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的手掌扬在半空,即使是气的浑身发抖,他也无论如何都挥不下去了!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真要说打她,要是能舍得,那才是怪事呢!
薛灵见状,哭声更大了,只是怎么看,她都没掉出来一滴眼泪。
打又舍不得,骂又不听,薛怀仁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狠狠一甩袖袍,怒声说道:“早晚有一天,为父要被你气死!”
说完话,他拂袖而去,临出门前,还特意朝候在门外的管家吩咐道:“派两名县府侍卫,好生看住小姐!别让她走出房间一步!都这般年纪了,看看谁家的女子像她一样!整天到处乱跑,传出去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放……”
直到薛怀仁的声音越来越远,薛灵的双手还依旧放在眼下做着哭哭啼啼的样子。
“小姐,小姐——”丫鬟小翠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薛灵的衣袖唤道:“老爷已经走了。”
“啊,是吗?”薛灵闻言,立即止住了哭声,探头探脑的朝门外看着。谁能想到,一身白衣似雪,生得这般绝美容颜的薛灵,却是如此的古灵精怪。
她大眼贼溜溜的动着,哪里还有半点刚才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一下子就变回了之前的那种俏皮模样,微微哼道:“哼!这个薛大人,还想困住本小姐呢!没门!”
见他叫自己的父亲为薛大人,丫鬟小翠一阵掩嘴轻笑,说道:“还好刚才小姐聪慧,不然,老爷可就饶不了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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