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颇为自责道:“幸好有那少年相救,否则你……你可知跟随你的侍女全都…放心,我已命人厚葬,抚恤其家人。”
“嗯,多谢外公。”少女神色微微黯然,轻轻点头。
“应当如是。”
“外公,你往后要当心啊!”少女似有些许不放心,连声叮嘱。
老者笑道:“放心,东京城里,天子脚下,他们不敢胡来,倒是你…回去好好待在家里,莫要轻易外出。”
少女摇头道:“我不回家,我要继续照顾外公。”
“胡闹!”老者道:“先前去河北代你母亲尽孝照顾我还说得过去,如今我回了东京,你在待在我身边不回家怎么能成?”
“外公,我……”
老者笑问道:“怎么?怕你爹娘又逼你嫁人?”
“爹娘还好,那些勋贵夫人老是上门,烦死了……”
“谁让我家妍儿貌美如花,芳名远播呢?只是那些架鹰走马的纨绔确实配不上我家妍儿。”
少女不说话,对此颇为烦恼。
老者笑道:“也罢,那我就拉下这张老脸和你父亲说说,若你看不中,不轻易许婚。等来年锁厅试,东华门外状元唱名时再为你选佳婿如何?
我说话,你爹娘多少能听一些,不过万一你姑母出面指婚,那我也无能为力。”
“外公放心好了,姑母素来疼我,不会胡乱指婚的。”少女笑了笑,对此很是自信。
老者笑道:“唉,你也年纪不小了,不嫁人也不行,将来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爹娘得怪我啊!”
“那也得我看的中才行,那些纨绔子弟不过是冲着我的容貌家世来的,都是登徒……”说到这里,少女心中突然想起薛纵。
东京城里那些纨绔顶多是有无礼之心,却无实质登徒浪举,但适才的少年却对自己有那般轻薄无礼,甚至有肌肤之亲……
少女下意识地捂了下胸口,轻掩香唇,抬头往河对岸看去,眼神里颇有幽怨暗恨生……
第十章 马蹄急,冰糖落()
老者和少女过了河,对岸早有人驾马车迎候。
上车,再启程,向东京城而去。
窗帘垂下,少女不想看窗外,哪怕外面春光明媚,风景如画。她怕万一看到那个登徒子,她试图尽快忘掉刚才那段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只是她仍旧时不时擦拭嘴唇,下意识会去捂胸口的衣襟,想要忘掉似乎有点难……
老者则气定神闲地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似乎在思索什么。车厢外,一个驭者驾车而行,身旁则是一个刚刚跳上车的中年男子。
“李公,可以确定,不是单纯触礁,船被人动过手脚,沈娘子先行一步,凑巧遇险。”
“哼!”车厢内老者冷哼一声,验证了心中猜想后,越发恼怒。
“是属下大意了,没有保证周全,幸好沈娘子无碍,否则罪该万死。”中年男子低声请罪。
“罢了,要说大意,也是我……低估他们的胆大妄为程度,竟然敢在东京下黑手。”
老者沉声道:“妍儿是替我这把老骨头挡了个危险,幸好这孩子福泽深厚,否则真不知如何向她爹娘交待。”
中年男子道:“沈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无事,李公不必介怀,回东京后属下会安排人注意,保证沈娘子的安全。”
“嗯,我这个外孙女很好,可惜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该多好,比我那几个孙子强多了。”老者感慨一声道:“说起来,今日还真得感谢那个少年郎。”
“是,多亏那位薛小哥出手相救,很凑巧。”
“果真是凑巧吗?”
老者这么一问,中年男子顿时神色一紧,皱眉道:“怎么?李公是觉得那个少年郎有问题?”
“不好说,也许是我多疑了,你去给我查查,如果没问题最好,李沈两家都会奉若上宾。若有问题,哼!”老者没有说下去,但语气已经是极明确的讯号。
中年男子心中了然,点头道:“属下遵命!”
……
薛纵猛然打个喷嚏,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见义勇为的行为竟然被人怀疑。
老祖母听到之后,十分紧张道:“纵儿,莫不是适才下水着凉了?”
“不要紧,没什么,祖母不必担心
。”薛纵揉了揉鼻子,并不觉有什么不妥。
薛孟氏道:“纵儿,你何时学会的浮水?适才太过冒失了,万一你……”
“哦,以往夏日里偷偷下河戏水,怕祖母担心,所以没敢告诉您。”薛纵搪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日若非有人下水救我,孙儿可能就……今日既然遇到,岂能袖手旁观?”
“嗯,不过你千万小心些。”薛孟氏叮嘱一声,问道:“那边似是富贵人家?”
“是的!”薛纵应了一声,但并未告诉老祖母自己刚才救了一个女孩,还有很亲昵的动作,让人家小娘子恨得咬牙切齿。
薛孟氏并非那种贪小便宜,攀附权贵之人,故而并无非分之想。
……
回家之后,薛孟氏便督促起薛纵读书复习。
四门馆的考试就在清明之后,薛孟氏对此十分重视,很希望孙子经此途入仕,将来能有个好前程。
薛纵本身是拒绝的,奈何架不住老祖母再三劝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只是专门托仇先生带回来的经史子集压根就看不进去,这四门馆招生考试更多可能是打酱油。
士农工商,虽说这年头入仕是最好的发展路径,只是难度也不低,除非四门馆招生考试和将来科举都能作弊。
薛纵相当后悔,当年怎么没有好好看看《古代科举作弊反掌。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了。
相比看书,薛纵更为惦记硝石制冰之事,据说今年的天气比往年热的早,市面上已经有人开始出售去岁的存冰。
而且薛纵还打探到一个利好消息,去年东京汴梁好似经历了暖冬,结冰不厚,存冰量并不是很多。
加之今年天气早早炎热,消耗速度自然会加快,到时候整个东京的冰块需求有多大?
尤其是将冰块略微加工,提高附加值,比如冰激凌,冰镇豆沙,各种冰饮,必定大受欢迎。
商机啊,可是大把的铜钱啊!
四月里,皇帝貌似会亲临金明池校阅水军,然后搞各种游乐活动,东京百姓在那日是有资格进入皇家园林与帝王将相同乐的。
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节日营销必不可少,所以薛纵打算提前早做准备,好让自家的特色产品和品牌名扬东京,人尽皆知。
眼下冰糖葫芦,冰糖和肉夹馍系列都卖得不错,薛纵来到集市上的时候,果子刘家铺子前挤了不少人。
如今生意那是相当兴隆,冰糖葫芦这玩意小孩子喜欢吃,没几日又有冰糖问世,喜食甜食的小孩自然喜欢。
父母们买了来哄孩子,甚至渐有一股风气,亲戚好友走动会称上一半斤冰糖、些许果品作为伴手礼,带给孩子。
果子刘佳自然生意兴隆,据说他已经有打算将旁边的铺子盘下来专门卖冰糖,他家儿刘冰如今已经有了冰糖刘的称呼
。
对此,薛纵相当高兴。
一个是自己也有钱赚,另一方面也算是对互助友爱的邻居予以报答。
见到薛纵到来,果子刘一家满脸堆笑,欢迎至极,连忙招呼薛纵进屋。
“纵哥儿快来,你婶子托人从马行街买回来的米酒,快来尝尝!”
“好嘞!”薛纵应了一声,正要往前走,却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襟。
转过头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很面熟,片刻的迟疑后,薛纵便想起来是在仇记药铺见过的那个富家丫鬟。
“公子,我等你许久了,你果然来这了!”
“哦,不知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侍女道:“公主上次推荐的冰糖葫芦,我家娘子吃个颇有效果,胃口好了许多。”
“所以你打算再买点吗?这里很多,老客人给你打点折。”
“是要买,不过不是给我家娘子,而是……”侍女停顿道:“今天来找公子是有旁的事情想要请教。”
薛纵笑道:“请教不敢当,姑娘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在下尽力而为。”
侍女低声道:“是这样,我家娘子最近时常有些咳嗽,却不愿意请医问药,不知公子可有冰糖葫芦那般的食疗之法?”
“贵主人病了该找医者才对,找在下是不是有些……”
“我去药铺了,仇大夫并无对策,我想着那日冰糖葫芦是公子推荐的,便在街上打听找到这里来,正好等到公子。”
侍女低声道:“冒昧问问公子,有法子最好,没法子也就算了……”
“呵呵!”薛纵轻笑道:“好吧,承蒙姑娘看得起,法子确实有一个。”
“真的?”
“自然!”薛纵笑了笑,从果子刘佳的摊位上拿过几个雪梨和一包冰糖,说道:“雪梨去核,将冰糖放入其中放入笼屉蒸,冰糖全部融化后吃下雪梨与汤汁,润肺止咳。
回去可以让你家娘子试试,若无效用,尽早请医问药,不可大意。”
“好,谢谢公子!”侍女不多想,完全信任薛纵的说法,当即取出荷包付钱。
薛纵也不客气,让冰哥儿算账收钱,然后送侍女离开。
侍女再三道谢之后转身离开,谁知片刻之后马蹄声与惊呼声同时响起,一包冰糖飞起,洒落满地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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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西贼猖狂()
汴河之旁,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几匹快马飞驰而来。
这情形好比在后世的外滩南京路上,开着一百二十码的跑车急驶而过。
结果可想而知,路人纷纷惊慌躲闪,好在还算及时,并无人受伤遭祸。
但刚刚买到冰糖雪梨的侍女就不那么幸运了,一步三顾地辞别薛纵,满心欢喜地准备回去。
不想快马飞奔而来,几乎来不及反应,惊慌下急忙想要往路旁闪躲,脚下一崴,手中的雪梨和冰糖也脱手飞了出去。
危险,惊险!
下一秒侍女或许就会跌倒,然后被踩在马蹄下,除了她本人,路旁许多围观者都发出了惊呼之声,有人甚至闭上眼睛,不忍目睹惨剧。
然而片刻之后,只听到勒马的嘶鸣声,却不曾有悲剧发生,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看得分明,就在侍女跌倒的那一瞬间,旁边扑出一个飞快的身影,一拉、一抱、一滚,一气呵成。
几乎是贴着马蹄从地面上掠过,然后滚落到路旁,两人安然无恙。惊慌失措的侍女站起身来,才瞧见身边站着的救命恩人正是薛纵。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薛纵嘴上虽然客气,但心里却仍旧有些难以置信,适才出手可谓是本能反应。
他没想到的是,以前的薛纵跟随父亲薛鹏举学过些功夫,身手竟然敏捷到了这个地步,着实让人惊喜。
道路两旁则是一片叫好之声,对薛纵的见义勇为和好身手鼓掌喝彩。果子刘夫妇是一边叫好,一边心有余悸地上前关切。
而远处汴河畔,一个中年男子目睹此举后也经不住叹道:“好俊的身手!”
……
侍女谢过薛纵之后,转身恶狠狠地看向马背上的骑士,正准备质问喝骂。可是只看了一眼,小姑娘便下意识地住口,并且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两步。
马背上的几个骑士全都身着皮袍,剃发露着头顶,周围的头发则是扎着小辫垂下来,完全不似中原人模样。
加之表情凶神恶煞,没见过异族人的小姑娘见到,难免惊讶畏惧。
“汉家少年有些身手,与我党项六岁孩童有一比。”马背上的骑士态度十分倨傲,赤果果地嘲讽随口而出。
党项人,原来是西夏!
在场之人顿时一片哗然,原来在东京街头纵马的竟是西夏党项人,真是蛮夷之辈,狂妄无礼……
指责声四起的时候,薛纵的表情也变得很不自然,但不等他有任何言行,不想果子刘却抢先一步拉住了薛纵,连声道:“纵哥儿,冷静,冷静!”
是啊,确实需要冷静!
薛纵很快反应过来,适才的嘲讽是小事,要紧的是父亲薛鹏举战死好水川,死在西夏人手中。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果子刘是怕薛纵不冷静,当场起了冲突会吃亏,要知道党项人素来凶残,他们的马背上是挂着弯刀的。
当此之时,突然有人喊道:“开封府来人了。”
众人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众开封府的差役匆匆忙忙跑过来,多少有些姗姗来迟的嫌疑。
“怎么回事?”为首的一名捕头。
“西贼嚣张,街头纵马险些伤人。”有路人第一时间提出控诉。
“伤到谁了?”
“我……”侍女第一时间上前,貌似是希望开封府为自己做主。
“你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受伤了?”开封府的捕头貌似不大热情,态度甚至有些过分冷淡。
“要不是这位公子相救,我可能就不是受伤了……”侍女略微怒道:“这些西贼狂妄无礼,行止无状确实事实,你们开封府倒是管管。”
“小丫头说话仔细了,我等是你大宋皇帝请来的客人,岂容你这般侮辱?”马背上的西夏人突然发声,很是不悦。
“西贼就是西贼……”小丫头对此颇有成见。
西夏人不依不饶道:“开封府的差役是吧,你们大宋的小女娃辱及我大夏国使臣,该当如何?”
“你这小娘子,言语无状,冲撞使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谁也没想到开封府的差役竟然这般态度,公然偏向西夏人。
“怎么叫我不知天高地厚了?明明是这些西贼无礼,险些伤到我,雪梨和冰糖也全都撒了,你等可这是买给……”侍女说到这里,急忙住口不言。
差役问道:“买给谁的?”
“不管买给谁的,总之是他们无状险些伤人,你反倒来寻我的不是?”小小侍女虽然委屈,却似底气十足,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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