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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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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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铨口里胡说八道,暗中瞄了李孝寿两眼,发现自己将他和包拯相提并论,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不讨厌、愿意听下去就好!

    包孝肃就是包拯,此时虽然还没有经过后世文人的宣传夸赞,更没有那些评书中的传奇,但是包拯确实深得人心,在民间声名甚响。

    “小人原本是惶惶不安的,直到见着大尹老爷,这才放下心来,大尹老爷既然与包公齐名,那必然是和包公一般,断案如神的,肯定能还小人一个清白……小人想到这里,所以喜不自禁,放声大笑,还请大尹老爷恕罪!”

    李孝寿嘿的一笑,这小子,想要靠着这种伎俩脱身?

    不过他这几句话,说得倒是让李孝寿心里有些欢喜,包拯最后可是得了顶清凉伞成为宰执大臣的。

    “小人曾听说,包公在这大堂之上,有三口铡刀,乃先帝御赐,第一口龙头铡,可以铡王……可以铡王公,第二口是虎头铡,可以铡大臣,第三口是狗头铡,铡的是作奸犯科的小人,这三口铡刀,有先斩后奏之权……”

    若周铨说的是别的事情,李孝寿的耐心已失,但他说起这三口铡刀,李孝寿眼前顿时亮了。

    身为酷吏,最恨的就是不能放手施为,打死个把子刁民,竟然还需要私下贿赂行刑的杖者。若他也有这三口铡刀,别的不说,今日跪在院子里的那些胥吏狱卒,少不得人头滚滚!

    “据说包公这三口铡刀,第一口铡的,便是一位驸马,此人……”

    周铨跪在地上,膝盖生痛,可是全然不觉,他深知,现在自己的性命,就在一张嘴上,如果不能让李孝寿继续听下去,接下来就有可能被活活杖死!

    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一时之间,开封府大堂之上,就是他说话的声音。

    说得口干舌燥,却看到李孝寿的面色转为阴沉,已经有些不耐,他话题一转:“不过,包公虽是了不起,小人听说李公亦毫不逊色于他,小人曾经为一位寓居于京城的学子说过李公英明断案之事……”

    这是周铨从方拙口中听到的有关李孝寿最著名的一件事例。

    前次李孝寿任开封府尹的时候,有位寓居京城的举子,他仆人欺主,举子想要将之牒送官府,为同舍书生劝开,于是劝取牒纸,模仿李孝寿笔迹书写判决“不勘案决杖二十”。结果其仆次日拿着这牒纸到开封府状告其主,说他冒用府尹之名判案,并且私自用刑。李孝寿将这书生拘来,问清本末之后说“所判正合我意”,真的打了仆人二十杖,然后让举子安然脱身。

    此事之后,开封府寓居的举子们拍手称快,他们的仆人也再无敢欺凌主人者。这让李孝寿名声远扬,也确实是李孝寿最为得意之事。

    听周铨说到这件自己平生得意之举,李孝寿捻须微笑,突然间觉得,眼前这小郎还算顺眼。

    不过,也只是还算顺眼,这小子拉拉扯扯说了半个时辰,现在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李孝寿咳了一声,正待下令将周铨拖出去,就在这时,外边传来禀报之声:“大尹老爷,镇安坊金钱巷的李蕴请求撤状。”

    “撤状?”李孝寿眉头一皱。

    周铨则松了口气,自己拖延时间之策,总算成了。

    到这时,他才感觉到双膝生痛、背后冰冷。

    不过当他微抬起头来,偷看了李孝寿一眼时,心中的喜悦顿时又没有了。

    此位大尹,眼中凶光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甚!

    对方的杀心并未除去!

    周铨心中一寒,口中顿时大叫起来:“多谢大尹,若不是大尹明断秋毫,小人必受不白之冤,今日小人得以幸免,全是大尹睿智,小人离开之后,必然四处宣扬,大尹果然是与包公可以并称的贤尹!”

    他这一番话说得,让李孝寿到嘴的喝斥又缩了回去。

    李孝寿好权,为此不惜充当蔡京的爪牙鹰犬,但他也同样好名,虽然明知道眼前这小子是个狡猾之徒,却也忍不住心中一乐。

    “这李蕴,就是状告周铨之人吧,将她带上来!”李孝寿缓缓说道。

    到此时,周铨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自己的这条命,暂时捡回来了!

    那位便宜老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李蕴唤来。

    周铨心里,对这位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李蕴李大娘,也有几分好奇,因此,当李蕴走进来时,他侧过脸偷偷望去。

    这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打扮得倒是风韵犹存,跟在她身边,则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周铨望过来时,与那小姑娘目光相对,发觉那小姑娘,正瞪着他,双颊飞红,眼中全是痛恨之意。

    “民妇李蕴拜见大尹老爷!”

    那妇人进来之后,未语先笑,恭恭敬敬向李孝寿行礼,虽然她看似端庄,但眼珠却飞快地转了一圈,将衙内情形,尽收目中。

    “你便是金钱坊的李蕴?昨日在军巡铺里检发周铨者,便是你?今日出尔反尔,又要撤状者,仍旧是你?”李孝寿没有被李大娘脸上的笑容哄住,他厉声喝问。

    周铨心中又是一凛:看来李孝寿还是没有放弃杀鸡骇猴的念头!

六、香车系在谁家树(6)() 
李蕴脸上带笑,眼中却是恨恨地瞪了周铨一下。

    若不是被这小子的父亲威胁,她如何会出尔反尔,但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何况是周铨之父周傥咬一口!

    周铨只是提出了设想,但周傥见到李蕴时,却连“证据”都造好了,李蕴心中纵有一百个不情愿,却也知道,若是不从,便是鱼死网破之局。

    于是,周铨瞠目结舌,看着这个半老徐娘在开封府衙中,将当初状告周铨的事情,如何说成一个误会的。

    “周家欲为他家小郎选一婢女,这小郎有些心急,闯入我宅中窥看,下仆无知,以为他意图不轨……”

    原本周铨以为,李孝寿还会为难李蕴,但紧接着,他发现自己错了。

    “你这小郎,终究是行为不检,所以才有今日之事!”在问了李蕴两句之后,李孝寿还是将矛头指向周铨。

    此时周铨,只有唯唯,虽然心中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既然如此,今日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你不是喜好卖弄些小聪明么,我这里出个题,若你解得让我满意,你便可以回去,若是让本官不满意,那你今日,少不得打五板以示惩戒!”

    周铨听得呆了呆,顿时明白,自己方才那些伎俩,对方很清楚,所以现在来报复了。

    “小心眼啊……这位大尹可真是小肚鸡肠!”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声,周铨却根本无法拒绝。

    “请大尹出题。”他开口说道。

    李孝寿捋着自己的胡须,斜睨了周铨一眼,心里冷笑了一声。

    “当初我奉圣命,赐天宁寺道楷禅师袈裟法号时,道楷禅师出了一个谜与我,你且来猜猜看。”

    听到是猜谜,周铨顿时头大如斗。

    但李孝寿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紧接着又开口道:“谜面是‘清明月映秋’,我给你一刻时间,将谜底说出来……你们且退至一旁!”

    他说完之后,便又开始提取人犯,这一次,他直接从跪在院中的那些胥吏军士中提来人,问了两句,便喝令上刑。

    周铨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他可真猜不出这个谜来!

    他在这里发急,那边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却是被提上来的胥吏军卒,给打得血肉模糊。

    看到这情形,周铨越发心急,更静不下心来。他目光四处游移,希望能找到灵感,这一刻,他可真想问李孝寿,能否向场外观众求援。

    李蕴也退在一旁,她身后的那小姑娘,一双妙目闪啊闪,看着周铨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微微撇了一下嘴。

    然后她的目光转到了那些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身上,眼中闪过不忍之色。

    打了两人,一刻钟时间眼见就到了,周铨此时仍然没有想到办法。他正抓耳挠腮之时,却看到李蕴身后的那小姑娘,微微嘟起了嘴。

    初时周铨没注意她的这个动作,但后来,他便发现,那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在盯着他,但嘟嘴的方向,却是向着大堂的一个角落。

    见周铨盯着自己,那小姑娘双腮飞红,眼中波光闪动,黛眉微垂,但旋即鼓起勇气,又嘟着嘴示意了一下。

    周铨这次可以确定,对方是有意在对自己传递什么消息。

    他顺着那小姑娘嘟嘴指向的角落望去,那边放着一个烛台,烛台上放着几枝残香、半截蜡烛。

    此时周铨也顾不得小姑娘年幼,完全是捞根稻草救命的心态,拼命看着那个角落,希望能得到灵感。

    但仍然没有。

    他只能再看那小姑娘,小姑娘露出无奈的神色,似乎是觉得他太过愚笨了。

    “西……香……活……火?”望着小姑娘的双唇,在无声地做着嘴型,周铨又猜了一会儿,终于灵光一闪。

    是香火!

    和尚出的谜语,谜底是香火很正常。

    “清明月映秋”,清掉“明”字当中的“月”,那就只余一个“日”字,再将“日”映入“秋”字,正好分成香火二字!

    “周铨,一刻钟已到,你可猜出来了?”

    几乎在周铨脑中灵光闪动的同时,李孝寿慢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人猜是猜得一个谜底,只是……是不是对的,小人没有把握。”周铨忙收起目光,不再看那小姑娘。

    他心里却是好奇,小姑娘极聪明,至少比他要强,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

    “你说。”李孝寿道。

    “清明月映秋,清去明字中的月,便余一个日字,日映秋中,可得香火二字,小人胡乱猜的,还请大尹老爷评判。”

    李孝寿嘿了一声,捋须的手抖了抖,险些揪断了自己的一根胡须。

    他早就看出,周铨只是市井小儿,并未读过多少书,因此,原以为他猜不出谜底。

    不曾想这家伙,却有如天授一般,竟然破解了他的谜语。

    李孝寿甚为自大,未将李蕴身后的小姑娘放在眼中,故此并未发觉她的提示之举。

    他方才答应,只要周铨能解开谜语,便放他离开,现在虽然心中后悔,却无法食言。

    因此,李孝寿冷冷又看了周铨一眼,然后摆了摆手:“既然原告撤状,本官就当是个误会,你这小儿,奸猾古怪,再落入本官手中,定不轻饶!”

    得了他这一句话,周铨哪里还敢耽搁,立刻行礼退出。退出之时,他听得李孝寿又与李蕴说话,但比起与他说话,当真是和颜悦色。

    出了衙门,周铨有些茫然,他连此身家在何处都还不大清楚,因此不知该往何处去。好在这时,他听到有人招呼:“铨儿,铨儿!”

    却是周父、周母来了,这二人早就在门口候着,此时见周铨完完整整地走了出来,都是满脸欢喜之色。

    “都说了没事情吧,你还想闯入衙门救人!”周傥嘀咕了一声道。

    周母瞪圆了眼睛:“若不是你这贼配军出的馊主意,我家孩儿哪里会去监牢里遭罪,可怜的孩儿,才落水还没好,便又在牢里呆了一夜,赶紧与我回去,我在家中给你炖了只老鸡,回去补补……”

    她拉着周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周铨有些尴尬,毕竟他的心智,远比外表要成熟得多。

    “吴管营,今日之事,多亏了你!”

    周傥此时,却在向立在一旁的狱吏道谢。

    “周书手,令郎可了不得,咱们大老爷是何等人物,都被令郎给唬住了!”那狱吏笑嘻嘻地说道,他只不过是个微末小吏,被称为管营,可是尊称。

    “这话可说不得!”周傥以为他是客气。

    这姓吴的狱吏嘿了一声,当下将周铨如何编造说辞拖延时间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他虽然不在大堂之上,但也在堂外偷听,故此说得极为详细,听得周傥与周母神情各异。

    周母不疑有他,只觉得是自家孩儿聪明,因此眉开眼笑。而周傥却深深瞅了周铨一眼,目光中既有疑惑,也有意味深长地探察。

    周铨知道,自己又需要编造谎言了。

    “这些都只是小聪明,不能当真,哈哈,吴管营不要再赞他了。”听到一半,周傥打断了吴管营。

    “哪里是小聪明,分明是大智慧,你们可知,大尹老爷最后还要为难令郎一下,出了个谜语,令郎若不能解谜,少不得还要挨杖……”

    猜谜之事,也被这狱吏说了出来,周铨头垂得更低,想来周傥的怀疑会更甚吧。

    不过这件事情,倒有理由可说。

    “周书手,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不过令郎既然安然无恙,我希望到此为止!”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姓吴的狱吏,他们一家人正准备回宅,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李蕴李大娘横眉竖目,站在他们身后。

    “我家孩儿虽然无恙,但他平白遭人诬陷,受了惊吓不说,还坏了名声。李大娘,都是厢坊之中有头有脸的,你红口白牙,就想将此事揭过?”

    瘦削的周傥此时昂起头来,目光灼灼,盯着李蕴,神情同样不善。

    “咳,师师,把事情说与他听。”李大娘咳了一声。

    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姑娘,脸色涨得通红,既是羞窘,又是愤怒,嘴辱蠕动了一下,似乎不想说话。

    “说!”李蕴催促道。

    “那日……那****正在沐浴,他……他爬在树梢上……”

    李蕴反复催促,那小姑娘泪眼汪汪,终于承受不住,哽咽着说道。

    这话说出来,周铨恨不得要用头去撞墙。

    自己竟然就是去看这样一个小姑娘洗浴?这豆芽菜般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自己这具身躯的前主人,当真是个无赖!

    同时,周铨心中又有些感慨。

    这小丫头片子心终究善良,从她的目光来看,是深恨自己的,但方才在大堂之上,却是得她提醒,这才猜出了李孝寿最后的谜语,让自己安然脱身。

    “这事是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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