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该怎么做?”杨再兴知道自己怕是拒绝不了这个要求了。
而且他心里,也是非常痛恨背叛者。
“你有没有瞧不太顺眼的人,去打他一顿,然后军务部会给你处罚。说起来你这小子此前犯过不少错,若不是鹏举为你求情,早就被赶出军中了,这一次正好,你会被夺去军职……”
周铨将计划说给杨再兴听,杨再兴连连点头,这个计划里,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是闯个祸,被解除第四军中的军职,然后前往洛阳,只说是准备入川,看看能不能在宋行风帐下寻到重新立功的机会,顺道拜访文维申。
此后就顺其自然,除非确认了背叛者的身份,否则都不要主动与军情九所联系。
“若是一直查不出来呢?”杨再兴听到这有些急。
“两年时间,他们若是要发动,肯定就在这两年之内,因为后年我华夏将合并宋室。”周铨道:“到那时无论查出查不出,你都可以回到军中,少不得给你升职——别笑,升职的原因是那时,我们可能要在西域再打一场大仗了!”
这就是说,只要杨再兴去查两年叛徒是谁,然后就可以大用,跨过低级军官最讨厌的门槛,晋升为华夏军的中级军官了。
杨再兴咧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只要能重新回到军队之中,回到战场之上,他就心满意足了。
见他同意接下这个任务,周铨又安排人将他秘密送出去。在杨再兴离开之后,他才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
这还没有当皇帝呢,便已经有人想叛变了……
周铨敢肯定,想叛乱者并不是真正忠于宋室,说到底还是为了个人野心。
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很难经得起考验。
五六一、西京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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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很快来临了。
西京洛阳城刚刚经过了一个喧闹的春节,为了是否修建铁路的问题,保守派负隅顽抗,而激进派则全力进攻,双方唇枪舌箭,甚至为此还打了好几次架,给西京百姓平添了几分过年的乐趣。
文维申自然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但以他在保守派中的地位,不可能亲自参与到打架中去,但是主持反对事务却是当仁不让,因此他整个过年期间都很忙碌。
直到今日,接到洛阳令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济王巡幸西京,要宿老相陪,点了我的名字?”愣了好一会儿,文维申问道。
“正是,正是,恭喜文公,济王只点了三个人的名字,其中便有文公,想来今后文公之名,便在殿下心中,若有那一日,也确实需要文公这样老成持重的前辈来坐镇。”洛阳令笑嘻嘻地道。
他心里却是在吐槽,文维申给周铨捣乱并不是什么秘密,从创办《西京纪闻报》开始,他就是保守派最重要的支持者,即使不是旗手,也是旗手背后的最大助力之一。
文维申问了其余被点名的人物,都和他一般,是保守派的重要头目,也是反对铁路修到西京的主干力量。文维申心里暗暗嘀咕,然后又问道:“济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西京?”
“自然是为了铁路进西京的事情了,要知道,今年开始京徐铁路便要改造,要换成能跑蒸汽机车的,若到时还修不到西京来,呵呵……”洛阳令笑了两声:“反正我这洛阳令是休想再当了。”
绝对不可能,修铁路是大事,但对现在的周铨来说,并没有大到让他在几个月内跑两次西京的地步,一定是有其余原因!
好在周铨并不是立刻就到西京的,定下的行程,是五日之后抵达,文维申还来得及打听他来的真实用意。
他的消息网很快将周铨的真实用意传了过来:因为同时要打两场战争的缘故,特别是要大举征西域,所以周铨准备亲自坐镇洛阳,将这里作为行在之地,时间至少是两年。
“两年……与宋行风那边得到的消息相应证,看来是不假了。”
当天夜里,在文维申府相邻的一处院子里,五个人聚集于一起,除了文维申之外,还有那位韩膺胄,另外三人,也同样是大宋故老旧臣之后,在政治立场上都是属于保守派。
平时他们都不显山不露水,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几人手中掌握着大宋最后的反抗势力。
“事情便是这样,诸君,老夫虽然受诸位所托,主持此事,但事关重大,由不得老夫一人独断,这一次可能是最后机会,若是能成,大宋中兴可期,我等亦可重现祖辈之勋绩,若是不成,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矣!”文维申将自己掌握的消息说了出来,然后闭上眼,仿佛在养神一般。
富弼之孙富直柔在众人中年纪最轻,他握紧拳头:“此非私怨,乃是国仇,何必再犹豫?当断即断,不可坐失时机!”
吕公著之孙吕好问却摇了摇头:“虽是如此,不可不谨慎,诸位,我们可能是大宋最后的希望了,若是因为我们行动不慎,致使宋祚断绝,我们有何面目见先人于泉下?”
富直柔闻言怒道:“若是再坐视下去,等天下大势已定,周贼以小恩小惠收取民心,大宋难道就不亡了么?我们就有面目见先人么?”
吕好问没有与他争执,而是看向在座者中唯一没有发言的另一人。
这人却不是重臣之后,但他的来历也不小,姓杨,名时,乃是二程的得意门生,也就是程门立雪的那一位。
他如今已是年近八旬,事实上,若不是因为不忍宋祚断绝,同时也不喜周铨轻慢儒生的种种举措,他根本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上来。因为他是此时少数硕果仅存的学问大家之一,所以他以讲学为名,游走于京师、西京等地,许多计谋,都是他所策划,众多人物,也是靠他联络。
“咳……前段时间,我见着一个人。”杨时慢慢抬起有些昏花的老眼,老年人话多罗嗦的毛病,他同样有:“这人你们都应该知道,李纲李伯纪……”
“李伯纪!”
众人看向文维申,他们与宋行风联系上,便与李纲有密切关系。李纲远渡济州五国城,在那里陪伴赵佶,虽然谨言慎行,可实际上却在观察周铨手下的情形。他敏锐地发觉,宋行风的志趣与周铨未必一致,暗中将此通知了文维申,这才让保守派将注意力转到宋行风身上来。
而在这过程中,杨时也起了关键作用。当初周铨将部份二程弟子,礼送至日本,名义上是教化日本人,实际上就是变相流放他们。因为他们终究是汉人,所以宋行风横扫日本时,也借助了他们的力量。这些人与杨时有密切联系,再通过杨时转联系上文维申。
“他不在五国城陪着上皇,怎么回来了?”有人问道。
杨时慢悠悠地道:“上皇遣他为使,赐了一些海外奇物给今上还有康王,他得以入宫见到今上一面。”
提到赵佶,众人都有些尴尬,毕竟这可是一位写小~黄~文的太上皇,自古以来的昏君,恐怕都没有他这么过份的。虽然众人理解他为了降低周铨猜忌而自污之举,可这样做,还是让身为臣子的他们难堪。
“今上虽被拘于禁苑,但是身边还是有几个可信之人的,其中有人带了样东西给李伯纪,李伯纪又将之送给了我。”杨时又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来。
乍一看,手帕并没有什么异样。杨时将扎边的线拆开,众人发现,那边角处用蝇头小字,写两句话。
“能中兴宋室者王之,朕愿禅位于康王……”
众人一一传阅之后,神情个个肃然。
这字迹应当是赵桓亲笔,他写在手帕边处,再由皇后亲手边扎好,也不知藏在身上有多久了,终于有个机会,将手帕送给了李纲。李纲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可是他却不能擅动,便又将之交给了杨时。
“陛下之意,你们明白了么,当初陛下初即位时,心有些急,乃至有靖康之祸,经历了这几年,他也沉稳多了,甚至能有这般意思!”
众人眼中都闪闪发光,不停地点头。
这两行字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就算给人抄了去,也不至于凭借这两行字来找赵桓的麻烦。中兴宋室者王之,可以说是周铨,他“中兴”了大宋,故此得有济王之封;禅位于康王,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赵构,也可以看作是赵桓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清醒的认识,愿意向周铨屈服。
但实际上呢?
看在这些保守派的老头儿们眼中,这两句就是赵桓对未来的许诺。
能消灭周铨中兴宋室者,将不吝封王之赏;为了尽可能团结更多的力量,赵桓个人愿意将帝位让给赵构,让这个目前掌握了宋室大政的摄政王也站到周铨的对立面来!
特别是禅让的许诺,这其中表现出来的魄力与坚忍,让文维申等老泪纵横。
“臣等无能,致使君上遭此灾难!”吕好问哭道。
文直柔握着拳头站起身来:“终究是要周贼知道,天下忠臣义士,并未死绝!文公,你还等什么,我们如今都同意举事了!”
“杨公,富公……吕世兄?”
见众人都点头表示认可,文维申也握住了拳:“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虽然决定举事,可是事情也不能仓促。钟相那边,应当可以动一下了!”
没有人知道,身为摩尼教教徒、造大宋反的钟相,与身为大宋忠臣的文维申,暗中竟然有联系,不但有联系,文维申对他的影响还非常大,甚至可以出言,让他“动一下”!
“文公之意?”杨时皱着眉道。
“钟相会与宋行风交战,败上两阵,然后向宋行风投降。以周贼一惯风格,宋行风获此大胜,周贼为安抚百姓收买人心,必定是会亲临川境的。等他入川之后,宋行风就会发动,将之诛除,同时发兵攻取汉中,夺占西京、汴京,进而控制徐州……”
文维申并不通军务,他随口说来,虽然是头头是道,可是杨时与吕好问还是皱起了眉,而另一边韩膺胄更是摇头:“文公,此事有些不妥之处,诛除周铨的把握是有,可是宋行风部在川境,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夺取汴京,更不用说徐州了。周贼麾下,可不只宋行风的第七军……”
周铨有意将西军余部改编加入第七军,因此任用宋行风这个西军老人为第七军的代军帅,但是他目前真正的精锐,一是叶楚的第一军,二是岳飞的第四军,这二部中随便一部,就可以击败第七军。
到那时周铨部下的报复将会非常惨烈!
“所以到时一定要严防走漏消息,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另外,我们挑选的时机将会控制好,岳飞部主力西去之后,宋行风才会发动!”文维申自觉在指点江山,天下大势,尽在己手,他意气风发,话语里也不再有征询建议之意!
五六二、邓艾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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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相为乱四川也有好几年了,因为不擅于治政,所以原本的天府之国,被他祸害得不轻。当方腊兵败时,他也惶恐过一段时间,后来发觉周铨并没有把手伸到川境来,他又得意了,甚至还自称皇帝,主动派使者去勾联四方,无论是西夏大理还是回鹘或者脱思麻部吐蕃,只要他觉得有可能帮助自己的,都伸出了手。
但宋行风部入川,让他觉得紧张起来。
因为蜀道艰难,所以宋行风部推进得不是很快,双方交手了两仗,钟相部都只是小败。若不是华夏军的炮火实在强大,钟相甚至可以凭借地利,守住阵地,不至于后挫。
他手下诸将中,杨太年纪最小,故称之为杨幺,他也甚得钟相信任,一些机密之事,钟相往往都交托与他。
故此,当杨太前来求见时,钟相没有拒绝,而是笑道:“杨太来此,必有说辞,你们先退下,免得他看到了要劝谏。”
被钟相驱退的是一队美人,钟相起兵之时以“等贵贱均贫富”为号,可实际上,他起兵之后第四十天便建立了“大蜀”政权,自立为帝,以妻尹氏为皇后,封长子钟昂为太子,所以等贵贱就成了一句空话;然后他出入必金车玉榻,广征美人充入后宫,收罗珍玩以实私库,均贫富之句亦成了虚言。
杨太也和他一般,但杨太还有所收敛,以为在外有强敌的情形下,不宜耽于美色,故此常劝谏钟相。
不一会儿,杨太便到了钟相面前,他面色沉郁,行完礼后道:“听闻孔彦舟又向陛下献上美人了?”
钟相哈哈一笑:“这等事情你也知道……贤弟,你可真闲啊。”
他话语中有些不快,孔彦舟原是宋将,钟相起事之后,他奉令督军前来镇压,反而为钟相所败,不得不投靠了钟相。其人人品极差,据闻连自己女儿都要染指,一昧地溜须拍马,向来不被杨太所喜。
“孔彦舟其人不可信!”杨太道:“陛下对他还是多几分提防之心为好。”
“入法皆为兄弟,彦舟已经投入我圣教,便是我等兄弟,老幺,你也别太苛待他,如今毕竟是用人之际呢。”钟相拍了拍杨太的肩膀,叹了口气:“外有强敌,咱们内部一定要团结!”
“可是……”
杨太还想再劝,钟相又摆了摆手,肃然道:“此事不必再说了,老幺,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委托与你。”
“请陛下吩咐。”
“我们缩在蜀地,一昧防守,迟早还是要为周铨所败,故此我有一个想法,要去夺取荆南与广南……”
这是孔彦舟所献计策,攻略荆南,可以威胁江南,令周铨不得不分兵他顾,不能够集中力量来取蜀地。而且若是能打下广南,那么“大蜀”就也有了出海口,或许这个时候,他就可同周铨谈谈条件。
哪怕是要投降,总也要抬高自身的价码才行。
这个策略倒与杨太自己想的不谋而合,因此他痛快接下此事,答应领本部人马沿长江东下,前去攻略荆南。
得知杨太部已经离开了成都,原本在茂州的孔彦舟松了口气。
他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便星夜赶回成都,直接求见钟相。
“有紧急军情,要向陛下禀报,还请陛下拨冗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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