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想,文妃觉得,还是应该给自己女儿一点提醒:“余里衍,男人都是不长情的东西,而且他们眼里看得更多的是权势,是财富……”
“母妃,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们不同的。”余里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什么?”
“我喜欢的是这个天下独一无二的男子,他是一个盖世英雄,他可能会不要我,可能会移情别恋,但是,只要我有需要,那么他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出现在我的身边,哪怕他本人到不了,他的力量也会赶到!母妃,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就在这里!”
文妃闻得此言,唯有苦笑。
当初嫁与辽主,她岂不也是以为,自己嫁给了这天下最厉害的男人么,但是事实却让人伤感。
但愿如余里衍所说……
船在海上行了两日,高丽船速就是比不得海州造的船,不过好在沿途还算顺利,贴着海岸近海航行也不虞船只出事。当武清在望之时,余里衍突然跳了起来:“青龙号,青龙号!”
她看到了青龙号!
这艘战船,她非常熟悉,如今就停靠在武清的港口内!
关键是,这艘船多次作为周铨的旗舰,哪怕现在周铨手中有了排水量更大、火炮也更多的战舰,他只要与青龙号一起出海,必然是留在这艘船上的。
文妃看到的可不只是青龙号。
在码头中停靠了至少十艘大船,象青龙号这种的共是三艘,还有七艘,规模庞大,文妃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船,旁边的辽国水军军将禀报道:“那是东海商会的运输船,平日里充当商船,但到战时,运送护卫与军资!”
她们这艘船还没有靠近,就有小船靠了过来,如今东海商会的旗语已经通行于海上,因此很快,双方通过旗语表明了身份。
“他们说什么了?”余里衍心中既是急切又是渴望,不停地催问。
“东海侯来了!”旗手解出的旗语,让她欢喜得几乎跳了起来。
她一路东逃,耗时太多,花费了足足两个多月,这就使得接到消息的周铨,反而比她更早来到武清。
半个时辰之后,余里衍就看到了在码头上相迎的周铨。
这半个时辰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周铨,嘴里说的也是周铨,让她母亲文妃既是担忧,又是期待,这位被她女儿视为天地之间唯一英雄的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四零二、漫盈()
夜已经挺深了。
周铨正在批阅着计划,这是他手下参军处为他准备的一份临时计划。
此次北上,可不只是为了接应余里衍那么简单,对他来说,这次辽国的内乱,虽然让他想要维持的平衡被打破,而且很有可能引发整个东亚局势的大变化,但同时也是一个机会。
在得到消息之后,他立刻命令手下参军处拟定计划。
下关盟约之后,周铨对自己的部下进行了改组,他自己自然不说,乃是整个商会护卫的最高领袖,下设总理处与参军处两个机构,总理处负责各个总督区事务,既包括济州与流求这样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地方,也包括驻高丽的租界。而参军处则负责所有军务,无论陆军海军,都对其负责。
总理处管民政商贸与工农建设,参军处负责军队建设与对外沟通,在这两大机构之外,还有一些小的机构。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大多成员都是周铨一力提拔而起的阵列少年们。
总理处如今由顾诚担纲,而参军处则是叶楚为首。日本战事结束之后,叶楚就回到了济州,换别人在那儿增长经验。
叶楚交到周铨的这一份报告中,包含了三套计划。
第一套计划,是乘机攻取燕京及附近地区,叶楚分析了其中利弊,利是若夺取了燕京,那么周铨手中就可以立刻拥有三百万人口的大地盘,扩充军备的话,一年之内就能拥有近十万大军。弊端就是可能面临辽、宋或者金、宋的双重压力,而且治下百姓未必真正顺服。
虽然周铨也有着自己的野心,在叶楚等亲信面前,也并不如何掩饰这种野心,但这一个计划,显然不合周铨之意。
第二套计划,则是接走余里衍与文妃、耶律马哥等,直接离开,避免与辽国过多敌对,以防止影响东海商会在辽国的商路。此计划的利弊,叶楚等人同样分析得很清楚,所得甚少,同时付出的也甚少,这是最省事的一个计划,但也是坐失良机的计划。
参军处真正想要向周铨认可的是第三套计划:以武清为据点,掠夺燕京附近人口。
此前周铨利用饥荒的机会,从辽国燕京附近,带走了数万人口,这也是他在济州岛最初的人力来源之一。
但相对燕京附近三百万人口,他得到的太少。
如今他对流求的扩张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流求沿海建立的据点,已经多达十二个,并且顺着河流,向着内陆进发,那边需要更多的人口。
另外,时局变化太快,他还需要更多的可靠兵源——流求那边的劳动人口,还可以用来自倭国、高丽的奴隶甚至大食人送来的鬼奴充当,可是兵源则不好用这些人。
而且在参军处的计划之中,三五年内,就要对吕宋岛进行扩张,同样需要大量的人口。
因此,参军处认为,借着此次辽国内乱,首尾难顾的机会,将武清还有其北的数县,都将是此次掠夺人口的目标。
“十万人口,是此次计划的目标……”看到这里,周铨圈了一下十万,然后在旁写了两字:保守。
十万怎么够!
济州、流求,若是全部动员起来,足以调动数百艘大小船只,仅仅一趟,就可以从武清运走近十万人。
如今可不比当初基业草创之时,从高丽人那里缴获的几艘大船就当作宝贝,海州与济州的两座船场,平均下来每个月要下水一艘巨船,这可不是小船,而是可以载三五百人在海上航行半个月的巨船,若是再想法子挤一些,载到八百人都有可能。
更有满载排水量达到二万斛的三艘巨舰,其规模已经大于神宗之时出使高丽时所造的“神舟”,其一船运送千人,都不是什么难事,若以极限装载量来算,反正装到济州去只需要不到半个月的航行时间,那么它可以装载两千人!
而且,武清靠近大宋,渡过黄河,就是宋国,周铨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将人送回济州,只要将人放在大宋境内,比如说山东的登州或莱州,想来辽国人也不敢越境攻击,毕竟这不是过去,辽军可以随意越过边境,来宋国“打草谷”了。
想到这里,周铨又写了两个字:三十。
从辽国的南京路带走三十万人,若是能够实现这个目的,那么整个流球,就可以彻底开化。那些食人土著,除了呆在深山老林中等待灭亡,再无半点机会。
才落下笔,突然间门被轻轻敲响。
周铨以为是卫兵,头也不抬,唤了声“进来”。
片刻之后,轻盈的脚步声带着一股香风,来到了他的身边。
周铨微笑着放下笔,抬眼看着余里衍。
白天他亲自到了海边迎接余里衍,两人许久不见,原本该有说不完的话才对,可是当他们相见时,除了最初时激动得拥抱在一起外,接下来却没有说什么。
一股淡淡的陌生感,萦绕在两人中间,周铨倒还好,余里衍却感到了惊恐。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周铨。
“周郎。”她轻声道。
周铨摆了摆手,却不是对她,而是对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卫兵。
卫兵能放余里衍进门,却不可能就如此让她接近周铨,见周铨摆手,他们才带着微微的笑意退了出去,然后还把门带上了。
“余里衍,坐。”周铨指了指自己的对面。
余里衍生气了。
她夜晚过来,可不是为了象个客人一样坐在周铨对面的!
她依然是当初的那个余里衍,因此,她直接搬动周铨对面的椅子,将它拖到了周铨身边,然后并排与周铨坐着,靠得极近,嘟着嘴,气鼓鼓地瞪着周铨。
“怎么了?”她这模样,与周铨记忆中的余里衍重合在一起,周铨笑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和。
“你变了!”
“我哪里变了……”
“就是变了,我被拘在上京之时,虽然看不到你,但我觉得你离得很近,就在这里!”余里衍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胸脯,然后又道:“可现在,你就在我身边,我伸手就可以够得着,但我却觉得,我看不到你了!”
她的性子,原本就是敢爱敢恨,想到什么,自然就说什么,这一番话出来,让周铨心里猛然震动了下。
此次北上,自己究竟是为了余里衍更多些,还是为了这燕京左近的人口更多些?
自己感觉余里衍渐行渐远,真是因为两人长期不在一起,还是因为……自己的心态发生变化了?
“我在船上的时候,母妃问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象我父皇一样,我说绝对不会,因为我喜欢上的,是一个盖世英雄,他会喜欢上更年轻更貌美的汉人女子,会嫌弃我脾气不好,会与我争吵甚至打架,但是,只要我需要,他一定会出现在我身前……你说,你是不是这样?”
从余里衍的话语里,周铨听到了一丝颤抖。
这是恐惧,周铨猛然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哪怕余里衍再象是“野蛮女友”,她的性子放在这个时代,再是泼辣大胆,但她终究是个女子。
她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怕失去爱人。
因此周铨站起身,让自己尽可能更靠近余里衍,然后伸出手:“你摸摸看。”
余里衍莫名其妙地伸手摸了摸他。
“在你需要的时候,我来了。”周铨笑着道:“是真人,不是假的!”
余野衍顿时笑了,只不过眼眶还是红红的,她从座位中跳起,如同此前许多次一样,直接扑进了周铨的怀里。
“我不是公主了。”好一会儿,她用浓重的鼻音说道。
“正好,你如果是公主,那彩礼我还付不起。”
“我父皇不要我了!”
“那就更好,你可以和我私奔,不怕你父皇不准了。”
“你……你……你就巴不得我落到这地步?”
“如果你要听真话,那确实如此,余里衍,你不到这个地步,我们的事情,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余里衍,我们大宋这边,皇帝借口我还没有成亲,都想弄个宗室之女许配给我了!”
周铨这话说得,让原本的情意绵绵顿时没有了。
“他敢!”余里衍怒视着周铨:“我要让我父皇发兵……发兵……呜呜!”
周铨很少看到余里衍哭,但这一回余里衍是真在他怀里哭得哀哀欲绝。
她习惯性地想说要让父皇发兵攻打大宋,可话才说出,便意识到,如今与以往不同了。
周铨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此时的余里衍,正是最为敏感之时,他好言劝慰了许久,余里衍才不哭了。
刚哭过一场,余里衍有些尴尬,环视四周,看到周铨住的屋子甚为简朴,并不是她的公主府邸,榻上也只是放着两床棉被,卧室与办公的书房连在一处,她眼睛又微微有些红。
她可是知道,周铨其实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我先离开一会儿。”她向周铨告辞。
周铨看着她出门,听得她在外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但又听得不是很清楚,周铨笑了笑,将桌上的文件收好,这上面的东西,最好还是不给余里衍看到。
否则她定然又要胡思乱想。
才收拾好东西,周铨嗅到香风再次盈鼻,一双柔软的手从手边环绕着他的腰。
“不是离开一会儿么?”周铨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让我的使女先回去了,今晚,我住在你这。”余里衍在他背上用腻腻的声音说道,却不让他转过身,看到她的脸。
周铨身体一颤,一种难以描述的喜悦,漫盈在他的心灵之中!。
四零三、昨夜是否安好()
叶楚挠着脑袋,有些苦恼地望着门口,不仅是他,足足有十余人都是如此。
按往常的惯例,这个点周铨都应该起身了,但是直到现在,叶楚还没有看到周铨人。
昨日奉上的计划,今天还需要周铨的指示,事情不等人,得到周铨的命令之后,整个东海系统才能运转起来。
他想要进去问一问,但被卫兵们拦住了。
周铨身边的卫兵,向来由武阳负责,如今武阳顶替叶楚坐镇日本,于是李宝就接手了这一切。叶楚与李宝曾经是竞争关系,只不过后来随着二人着重的方向不同,这种竞争关系渐淡,到现在,叶楚已经不太把李宝当回事了。
但李宝同样不把他当回事,因此他几次问那些护卫少年,周铨怎么还没有出来,得到的答复都是“不知道,请问侍从营正”。
这是规矩,叶楚第一次这么痛恨周铨制定的规矩。
和叶楚一起来的还有宋行风与岳飞,岳飞是周铨重点培养,而且他在日本也是屡屡建功,就不必提了。宋行风在日本终究还是找到了机会,展露出自己的才华,因此当韩世忠仍然在充当一个中层军官时,他已经凭借功劳得到叶楚赏识,进入了参军处。他知道李宝与叶楚关系不睦,此时凑到了叶楚身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被那位压住?”
“胡说八道!”这话让叶楚很生气,他和李宝的争执是另一回事,但对李宝的忠诚,他没有任何怀疑,因此狠狠瞪了宋行风一眼:“滚一边去!”
宋行风嘿的笑了两声,兵痞出身的他,有些没脸没皮,缩到一边去没多久,却又凑了过来,只不过这次来时,他悄然将一根短棍递到了叶楚手中。
“嗯?”叶楚不解。
“椅子上拆下来的,留在手上,以防万一。”
“你这厮,满心都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他二人对话之中,白先锋也匆匆赶了过来,在前厅愣了一下:“唔,怎么了?”
“君侯还未起来,卫士不准我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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