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只要下令缉拿摩尼教匪,反正抓邪教是历来朝廷都干的事情,而赵佶当然也可以装憨,用不着在两名大臣中间来做取舍。
看起来儿戏,却是妙手,唯一一个倒楣的,是躺着也挨刀的摩尼教。
哦,还有摩尼教教主方腊。
他原本在外围看热闹的,此时气得捶胸顿足,不过发了片刻的狂之后,他立刻转身就走。
身边的亲信凑上来:“圣公,此事不能如此就罢!”
“那你还能怎么样,莫非还去与周铨打官司,告他坏了圣教声誉?”憋着满肚子气的方腊怒道:“蠢货,蠢货,蠢货!”
他心中除了愤怒,其实还有恐惧。
安知这一招,不是周铨对他的警告!
随着经济实力的提高,方腊本人也渐渐不满足当一个富家翁了,至少,他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大的权力,最好能对朝廷的决策施加影响。
故此,摩尼教这两年加强了对东南的渗透,此次交结朱勔,这也是目的之一。
是不是自己的一些小动作被周铨知道了,所以他在治朱勔的同时,顺带敲打自己?
越是细想,方腊就越觉得恐惧,周铨仿佛是一柄悬在他脑袋上的利剑,自己不管做什么事情,他似乎都能先料一步,然后加以限制。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是将圣教再清洗一遍,免得手下有周铨派来的人。另外,圣教接下来半年又得低调行事,伸出去的触手,全都是缩回来。
方腊又有些气,自己的儿子不争气,送到济州去这么久也没有接近周铨,更没有学到什么本领,反倒是听说和女真人关系挺好,成了女真人在济州的联络人。
女真人……
方腊心中忽然又是一动
三七五、猪养肥了,自然要杀()
苏州发生的事情,传到京师,也只用了几日时间。
躲在赵佶旧宅中的朱勔得到消息时,只是一呆,然后跳了起来。
原来如此!
赵佶将他留在京中,真是为了“保护”他。
而且看此情形,赵佶对周铨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非常清楚,周铨在动手前肯定和他说过。
再想到那一日后,蔡攸私下传来的消息,朱勔欲哭无泪。
显然,这是周铨早有预谋的一次行动,上回皇城司监视事件,虽然事后皇城司被转归台察,周铨也升了爵位,但周铨亲近的人被拘拿,却还没有给他一个交待。
朝廷不给他一个交待,他就要给朝廷一个交待,为了避免这个交待,朝廷就得让朱勔出来给他消消气。
既然朱勔当初拿了周铨外围之人,那么现在周铨拿他的手下,便是理所当然的报复。更何况,朱勔当初拿的是官吏,而周铨拿的却是朱家的家仆,在赵佶看来,抛出朱勔几个家仆,便能让周铨不再有怒气,这笔买卖简直太值得做了。
若只是几个家仆,朱勔也认了,但是这不是几个,他家中的金带银带,还有平时表现活跃的,被周铨一网打尽!
而且据说当时那所谓“摩尼教徒”还一手拿着一个名单,挨个点人,这才将人拿住带走的。这也意味着,周铨打这个主意非是一日两日,早就派人将他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
事情不能就这样算完,但是,朱勔却只能暂时咽下。但紧接着,更多的消息传来,让朱勔也呆不住了。
他向赵佶提出求见,赵佶倒没有晾着他,而是约好,下午时分在延福宫里见他。
来见赵佶之前,朱勔特意在一面玻璃镜子前打扮了许久,一定要将自己打扮得憔悴仓皇,好引起赵佶的同情心。
“朱卿怎么这般模样?”果然,看到他的情形,赵佶吃了一惊。
“臣……冤枉啊,臣家被人抄了,连臣的外宅都被抄了!”朱勔哭道。
“哦,此事朕也知道了,听闻是摩尼教所为,朕已经下旨,令有司彻查,断然不令摩尼教贼人走脱!”赵佶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道。
这个时候,朱勔根本不想息事宁人,因此叫道:“官家,哪里是摩尼教,分明是周铨那个反贼所为!”
“呃,此事可以凭证,说起周铨……听闻他瞧中了池州的一位美人,你也有心,故此二人相争?”
赵佶问起一个八卦来,朱勔当场愣了。
蔡攸也曾暗中向他传递消息,让他知道所谓他与周铨争夺美女的事情。但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至少他自己完全没有这个印象。
事实上,他与周铨争夺的其实是在朝廷中的地位,而不是什么美女。
此事不可不辩解,否则周铨对他的欺凌迫害,就变成了两男人间的争风吃醋,为争风吃醋而挨了闷棍,这事情可不怎么光彩,就算追究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罪。
“如此狂悖,如此嚣张!我哪里看中了他的女人,要和他抢,我在苏州,江南灵秀地,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还要和他抢?”
跪倒在赵佶面前的朱勔,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无怪他如此,不仅仅在苏州的大宅被抄了,就是其余几处庄院宅子,也同样被抄了。家里的损失陆续报了来,他足足被抢走了价值两百万贯的财物!
原本朱勔还想忍下去,可丢了这么多财物,叫他如何能忍,跑到赵佶面前哭一番,哪怕只是让赵佶罚周铨铜,也算是出点气。
但他跪在地上,却没有看到赵佶眼神里闪动着的怒火。
“朱卿,你起来吧。”赵佶回头望了一眼,强捺住怒意,缓缓说道。
“官家,这厮假冒邪教,擅抄大臣之家,无法无天到这地步,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了,官家,官家,他如今在京中,正合将他拿住,他的家产抄没!他这些年来百般钻营,积累了金山银山一般的财富,抄了他的家,官家想要征伐辽国的……”
朱勔还在哭诉,突然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他愕然抬头,然后一只硕大的脚出现在他面前,砰的一下,直接将他踢翻。
“臣实在受不了,君前失仪,臣认罚。”一脚踢翻了朱勔的周铨怒气冲冲,向着赵佶拱了拱手。
“你……你怎么在这里,官家,他怎么在这里!”朱勔看清楚踢了自己一脚的人后,惊慌失措,膝行上前,直接抱着了赵佶的腿:“救命,官家救命!”
赵佶表情有些尴尬。
“周卿……”
“臣早就说过,臣一片忠心,若不是这等败类离间,官家如何会怪臣?”周铨见他跑到赵佶身边,自己不好上前去踢,只能暂时放过,只是闷哼了一声。
朱勔仍然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他想象中,周铨回到京师已经是胆大妄为了,单身出现在皇宫中,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
他想不明白当数正常,赵佶这个人固执是不错,但面对某些人、某些事,难免耳根子软。
他的身边,有拼命构陷周铨的人,也有竭力为周铨说话的人,特别是艮岳园中的铁路建成之后,他意识到这玩意对于大宋的意义,就知道,自己必须缓和与周铨的关系了。
自然有人将他的意思转达给周铨,于是周铨才会有这次进京之旅。
“我……我……”朱勔一脸都是茫然之色,此时他的狼狈是真狼狈。
“我把周卿召来,原本是想替你们二位当个中人,给你们说和一番,好不容易说动了周卿,唉,朱卿,你方才却又说了些什么话!”
赵佶整理了一番心情,苦笑着对朱勔说道。
朱勔此刻心里和面上都是一般模样,他哪里知道赵佶会玩这一手。玩就玩吧,方才周铨应该是躲在屏风之后听他们二人说话,赵佶也不给任何暗示,让他说了一堆激怒周铨的话。
周铨既然敢出现在皇宫中,所谓谋逆的罪名,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可,可是臣当真没有和他抢什么女子!”朱勔委屈地叫道。
赵佶恼了。
周铨说有,那就是有,这是给大伙一个台阶,让所有人都有退路。可是朱勔这厮却是不识好歹,难怪周铨此前说了,这人私心太重!
“此事不要再提了,朱卿先回去休息吧。”赵佶道。
朱勔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肯定是失了圣眷!
他还待再说什么,可看到周铨在那边冷眼瞧着,似乎随时还会一脚踹来,他只能松开手,离周铨远远地,退了下去。
“臣不瞒陛下,从他家里抄出了两百余万贯……陛下,这还只是臣抄走的浮财,若算起田产房宅,还有臣查不出来的,他家中千万贯恐怕都有。他父子二人出身平民,又没有臣这样赚钱的本领,这么多钱从何而来,可想而知!”
在朱勔离开后,周铨面上的凶厉之气没有了,他笑吟吟地对赵佶道。
赵佶默然不语。
千万贯家财啊,这绝对让他都眼红,而且这一笔钱,若是抄来的话,全天下都只会赞他处置得好。
“猪养肥了,自然是要杀的,杀猪过年嘛,而且这钱一部分入公库,另一部分可入内库。对了,京徐铁路,臣已经做出预算,总共需要八百六十万零四千贯钱……”
赵构这家伙年纪小是小,行动力却是十足,真给他推动成功京徐铁路之事。
此时狄丘的钢铁产量,使得大宋的铁价降了下来,最低的生铁价格可以低到五文一斤。整个京徐铁路,所要钢铁约是七千万斤,相当于元丰元年铁产量的两倍左右,但放在如今,却只当狄丘钢铁年产量的六分之一甚至更少。所以周铨报的价钱之中,铁轨的价钱不是大头,真正的大头是砂石与人工,这些是工业化暂时也不能够解决的。
好在此时的铁路也不同于后世动辄载重万吨的铁路,无论是路基还是铁轨的质量,都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赵佶听到八百六十万贯钱的支出,顿时咧了下嘴,这可是接近东海商会给他的年贡三倍,他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臣从朱勔家中抄出的二百余万贯浮财,便作为皇家股本,投入到京徐铁路上来,臣再找人凑上一凑,然后再在京中发行一些铁路债券,若是运作得当,明年此时,京徐铁路便可以动工,只要资金充足,最长五年时间,这条铁路便可运作起来。到时上边收费,每百斤货物行驶一里收费一文,每年仅仅是这货运收入,恐怕就可以达百万贯以上,不用十年就可回本,接下来就全是尽赚。宫中每年多出几十万贯的收益,绝无问题!”
如此美好的前景,让赵佶怦然心动。
他除了提供政策上的便利之外,可以说一文钱都没有出,而这条铁路的修建,能够给他带来的政治经济利益,却几乎是无限的。
而且将周铨的精力集中到这条铁路上,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让他不会有余力去想造反的事情。
至于朱勔……这个时候赵佶哪里还会想到朱勔?
“卿要何种支持,才可以全力推动京徐铁路之事?”赵佶问道。
“第一步是朱勔的性命。”周铨咧开嘴笑了笑
三七六、梁红玉()
接连数日,朱勔再求见赵佶,却都没有得到许可。
他惶惶不安,从侧面打听,只知道那****离开后,周铨留在宫中好一会儿,赵佶甚至留饭,还让赵构等几位皇子公主一起出来与周铨相见,其礼遇简直不象是对臣子,反而象是普通人间的通家之好。
这其中既有赵佶故意如此,也是周铨值得他这样做。周铨既然敢只身回到京师,还到了他的皇宫之中,表明自己并无谋逆之意,对于东海王的未来前景很满足,那么,赵佶也该投桃报李,表明自己同样对周铨一如既往,并无猜忌。
哪怕是赵佶如此轻佻之人,玩起政治手腕来,也是驾轻就熟的。
弄明白这一点,朱勔知道,自己就别指望赵佶来为自己出气了。
“也罢,也罢,我便回江南去……狡兔三窟,正好前些时日,江南一位做毛线生意的豪商有意与我一起做丝绸生意,我从此以后,只管给自己搂钱,不管别的了!”
满心怨意的朱勔请求离京,这一次倒是出奇地顺利,奏章才上,半日后就批准。他回到自己宅中收拾行囊,正准备离开之时,却听得外边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就见一队禁军,拥着周铨昂然走了进来。
一看到周铨,朱勔面色大变:“你……你来这做什么?”
他的话语里都带着怯意,周铨却是不理他,而是转向自身身边一人,笑着道:“你看如何?”
朱勔这才注意到,周铨身边,竟然是一个俊俏得不象话的少年郎。
只是仔细注意,那少年郎耳垂有孔,喉下无结,分明是个脂粉女郎假扮的。
“我在旁边看着呢。”那少年郎对周铨道,声音里带着一分娇嗔,还有两分无奈。
“那好吧……朱勔,我是来传旨的。”周铨这才笑着对朱勔道。
朱勔愣了愣,便看到周铨真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黄轴来。
这模样,确实是圣旨。
而且在京师之中,朱勔觉得周铨也不敢假传圣旨。
这让他心中觉得格外不妙,让周铨给他传旨,岂会有好事。
果然,旨意中指责他不顾圣恩,假借天子之名,搜刮东南,祸害百姓,使自己获其重利,而天子朝廷却背负骂名。因此罢去他的供奉局职司和一切官职,驱逐出京,流放海南,永不许还京。
听得这里,朱勔满心苍凉:“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艮岳将成,我朱勔没有用处了啊!”
“怎么,你还想抗旨不遵?”周铨目中寒芒闪动。
“周铨,终有一日,你也会是我这般下场,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到时候我就在海岛之上等你!”
他满怀恨意地接旨谢恩,起来之后,看着周铨,一字一句地道。
“哈哈,在海岛上等我?”周铨摇了摇头:“怕是你没有这机会了。”
说完之后,周铨转身又招呼那女郎:“如何?”
“行,虽然尚未完全解气,却也算是出了一部分……侯爷果然是言出必诺,让奴等上一年,这还一年都没有到呢。”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