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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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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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纪不知道对不对……”

    心中略一琢磨,周铨抬眼望着那女郎:“易安居士?”

    赵娘子愣了一下:“什么易安居士,那位杨万里先生,莫非自号易安居士?”

    周铨挠了挠头,难道这位赵娘子不是李清照?

    抱着试探的心理,周铨又问道:“赵娘子,可否请教尊夫名讳?”

    “外子赵明诚,字德甫。”赵娘子道。

    周铨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她,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李清照,易安居士!

    可是自己方才以“易安居士”相试,她为何不承认,难道说,自己遇到巧合了,另一个赵明诚的妻子?

    “呃,赵娘子,我曾听人吟诗一首,只是一直不知其作者是谁,特向赵娘子请教。”周铨决定再试一试,于是拱手又道。

    听到谈诗,那位赵娘子满脸都是欢喜,虽然不开口,可那双大眼,却如同会说话般,一直在催促着周铨。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周铨吟道。

    他当然背过不少李清照的诗词,不过急切之间,能脱口而出的,就是这首《夏日绝句》。

    赵女郎此时眼前已经是一片晶亮,从那轿中直接立起,双手轻合,口齿微动,反复将这五言绝句念了几遍,然后连声道:“好,好,我不曾读过此诗,但听君一吟,慷慨之气,悲愤之思,通人胸臆,直指脊骨!”

    她连声称赞,周铨则是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竟然不是李清照啊,见到了张择端,见到了岳飞,还见到了不知是真还是假的李师师,自己倒是有些期待,能够再见到李清照呢。

    “赵娘子,诗也抄了,礼也赔了,你看我这兄弟,是不是就不追究了?”周铨问道。

    既然不是李清照,周铨就不想过多纠缠,早些脱身早些去做生意赚钱,这才是正理。

    那赵娘子目光盈盈,突然在轿中敛衽一礼:“是余方才言语唐突失礼了,余夫家姓赵,自家姓李,向来喜好诗词,愿请小郎君告知,方才那首绝句,是何人所作!”

二八、蔡家子弟() 
夫家姓赵,自家姓李……

    周铨此时已经有些糊涂了,从种种迹象来判断,眼前女郎,应当就是李清照。可是问她是不是易安居士,她否认了,又拿《夏日绝句》来试探她,她仍然否认自己是作者。

    周铨翻了一下眼,反正自己此身只不过十五岁,干脆直接问,也不怕被误会是登徒子。

    “娘子闺名,可是清照二字?”

    赵娘子倒不羞涩,落落大方点头:“是吾!”

    没错了,这位赵娘子,果然就是李清照!

    “小郎君可否告知,那首绝句,究竟是何人所作?”李清照又问道。

    周铨很想告诉她,刚才那首绝句,就是她自己所作,但这个时候,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此时此刻,李清照还未曾自号易安居士,也没有经历靖康之变,当然未能写出那首绝句来。

    换言之,自己在原作者面前,抄了原作者的诗,然后还静静地装了个某。

    “小子实是不知,因为听闻过赵娘子博学****之名,所以才向赵娘子求教。”任周铨面皮浑厚,也不好意思在李清照面前冒充是这首绝句的作者,因此只能勉强搪塞过去。

    “可惜,可惜……若知其人是谁,再去寻他的墨宝诗篇,那就好了!”李清照无限憧憬地道。

    对此,周铨只能仰首望天了。

    很快,李清照就回过神,把注意力集中在师师身上。

    问了师师是否读了诗书,考了师师几句诗词,又问师师可曾练习过书法……总之,周铨反倒成了被遗望的路人。

    师师此时的眼中,也闪着小星星。

    这可是李清照!要知道,李清照词女之名,在京师文化界当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少师师自己,就学唱过李清照好几首长短句。

    “此女聪慧,可授我生平所学……可惜,可惜。”良久之后,李清照才结束话题,心中暗想。

    李清照已经嫁与赵明诚十载,并无所出,虽然夫妇之间还算琴瑟和谐,但此事一直是李清照的一块心病,因此对于聪明的孩童,她内心深处有着一种喜欢。而且她博学多才,平生所学,男子不及,也想着将之教授给别的女子。

    若她能长时间留在京师,必然会想法子引师师为弟子,可她此次从青州归来堂回到京师,乃是随其婆婆郭老夫人来有要事,事情办完之后,就要回青州去。

    因此,她也只能将惋惜放在心中。

    “今日喜得一小友,我轿中有书二卷,且付于你,好生读书。”李清照自轿内取出两卷书册来,将之交到师师手中。

    原本要去接这两册书的周铨,顿时尴尬:原来这小友,是师师而非自己啊。

    赠书与师师之后,李清照便觉意兴阑珊,将轿帘放下,吩咐回去。但就在轿帘放下的一瞬,她看到远处,似乎有一个熟人身影闪动。

    “那是……蔡家子弟?”李清照心中顿时一凛。

    蔡家自然是蔡京家,此时蔡京虽然被贬在杭州,但是一直有传闻,他将会起复。李清照来到京城已经有几日了,也打听到这个事情。

    她此次随婆婆来,是为了替已故的公爹赵挺之恢复追赠之事。赵挺之曾阿复蔡京,后又与蔡京反目争权,在赵挺之死后,蔡京指使人攻讦,赵挺之被追夺官职,就连其子弟,也不许出仕和居于京中。

    李清照之夫赵明诚,此时赋闲于家,便因于此。她婆婆郭太夫人为人精明,颇有谋略,此前多方活动,如今更是乘着蔡京被贬的良机,亲自回到京师,拜访故旧,操持此事。

    目送李清照离开,周铨走了几步,突然间顿时叫道:“哎呀,我可真蠢!”

    确实蠢了,李清照虽然已嫁为人妇,可是在京城文化界里,仍然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方才是一个打广告的好机会,若是能拉着李清照写那么一首夸赞冰棍的词,再使人将之传入青楼勾栏,冰棍的销量,当会增长一倍!

    眼珠转了一转,周铨嘿嘿笑着看向师师,错过了这次没关系,从李清照方才对师师的态度来看,只要派出师师,总有机会的。

    师师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还是大热天啊。

    李清照的轿子远去,方才被她认出的那个身影,却慢慢晃了过来。

    此人拦住李宝的去路,含笑问道:“你这里卖的是何物?”

    “冰棍。”李宝**地回应道。

    “拿来我看看。”那人道。

    那人身边,跟着有十余个人,看模样都是儒生,一个个脸带戏谑之意。周铨见他们模样,就知道这伙人不好惹,若真得罪了他们,只怕周傥出面都未必能摆平。

    因此他上前一步,抱拳拱手:“诸位,这是冰棍,消暑冰饮,请诸位品尝。”

    他直接拿出甜冰棍与绿豆冰棍,就呈与这些人。这些人原本是带着鄙夷之色的,但接过之后,寒意所诱,忍不住有人就舔了舔。

    而李宝有些急了:“付钱,他们还没付钱呢!”

    “我等岂会差你这些许钱!”那群人中,有一个讥笑道。

    “我等在樊楼吃酒都不付钱,在你这破摊子上吃两块方冰还要付钱?”又一人道。

    他们看出李宝是个憨人,故意逗弄罢了,李宝果然额头青筋一跳,象是公牛见了红布一般,眼睛瞪得老大。

    好在周铨一巴掌拍过来,将他拍回去,只能蹲在木箱边上画圈。

    “诸位公子自然不会差钱,我只想着诸位公子交游广阔,若是替我们宣扬两句,带来的生意便足够我们小本生意的吃喝不尽了。”

    周铨这几句话,说得那些伴当眉开眼笑,唯有李清照注意到的那个蔡家人却还是神情淡然。

    身为蔡京之孙,蔡行早就不知被多少人恭维过,因此周铨拐弯抹角的恭维话,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中,他关心的,是刚才周铨与李清照说了些什么。

    比起父祖,蔡行说话直截了当:“方才那位赵夫人,与你说了些什么?”

    在蔡行看来,周铨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厮,被自己这贵人相问,一定会如实相告,实在不行,再打发点赏钱就是。

    果然,周铨一听此话,双眼眨啊眨,然后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这个……倒不是不可以告诉公子,但那位夫人给了赏钱……”

    “叭!”

    一个银锞子落在了木箱上,这银锞子个头可不小,至少比周铨从贾奕那弄到手的单个个头要大。

    “说实话,这个便是你的,若是虚言诳瞒,拿我名敕去开封府吧。”蔡行淡淡地说道,下巴微抬,傲气凌云。

    京师中讨生活的小厮,只要眼睛稍微亮些,人稍微活络些,见此情景,便知道这是一个没奢拦的人物,必不敢欺瞒得罪,只会用心去讨好。

    可惜,他遇到的是周铨。

    这可是经过商品时代熏陶的灵魂,点满了说瞎话天赋的奇人。

    “方才那位赵娘子,是被我们的冰棍吸引了,她说她此前在京师,还从未见过卖此冰棍者……”周铨开口道。

    他一边说,一边还睁圆了眼睛,眨都不眨,一脸诚恳,只差没有指着自己眼睛对蔡行说“看我眼睛就知道我有多真诚”。

    蔡行面色微变,若只是这点消息,却不值得他这份赏银了。

    蔡行认出了李清照,他也很清楚,李清照夫家与自己祖父可谓是死敌,如今祖父起复正在紧要之时,李清照不呆在青州,却跑到京师来,这让蔡行担忧。

    赵挺之虽死,可毕竟也是一代奸雄,连苏轼、黄庭坚都被他玩得团团转,他的亲家李格非甚至干脆就是被他一手推入旋涡,此人门生故吏,也颇有如今身居高位者,在官家身边,也肯定有亲近之人。

    “只有这一句,可是拿不到赏钱的。”蔡行伸手又去抓回银锞子。

    结果周铨手更快些,已经将银锞子抓入掌中,眉开眼笑谢了声赏,然后又道:“那位赵娘子吃了俺这边卖的冰饮子,诗兴大发,当场作诗一首,不知公子要不要听?”

    蔡行眼着周铨一乐:“说。”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在李宝和师师惊讶的目光中,周铨将这首《夏日绝句》物归原主。

    蔡行这些人,虽然都是纨裤子弟,但多少都读过诗书,至少诗的好坏,他们还是听得明白的。

    闻道此诗,一个个骇然变色,哪怕明知李清照与蔡家实为敌手,此时也忍不住心生敬意。

    “不愧是当年的京师词女也!”

    “赵明诚那厮,往年在太学中也不见他有什么出众,偏偏娶了这般女郎,令人羡煞妒煞!”

    “羡妒个啥,我倒以为,赵明诚那厮,每每看了其娘子大作,次次都要自惭形秽!”

    一片议论之声中,蔡行却微闭了一下眼。

    他方才站得远,所以没有听清楚周铨与李清照说了什么话,但有一点他敢肯定,这首绝句,绝对不是周铨这样的市井小厮能够写出来的。

    既是如此,那就真为李清照之作了。李清照此时入京城,又写出这样一首诗来,究竟是何意,难道说……赵家要拼尽全力,阻止祖父起复?

二九、名动天子() 
此时蔡京与长子蔡攸的关系,还没有反目,蔡攸还是将老父视为家族的参天大树,故此蔡行思考问题,立场完全站在蔡家这一边。

    他年轻见识短,想不明白李清照所代表的赵挺之势力,究竟会如何去做,便想着回家,将事情禀报与父亲。

    “将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与我听,不许有一字虚假!”蔡行又命令道。

    周铨当即开口,绘声绘色,他们如何无意中冲撞了李清照的轿子,李清照如何听说他们的冰棍好,于是花钱买了不少,然后还作诗两首……

    “作诗两首?你方才只念了一首!”蔡行眉头一拧。

    “哦,另一首是小人向那位娘子求来的,小人见那位娘子会写诗,便求她为小人这冰棍也作一首。”周铨一脸无辜地样子。

    “念来!”

    “小人记不得了……不瞒公子,小人记性向来不好,所以在私塾里,总被先生责罚,书也没有读几日,便被赶了出来……不过小人这双眼睛,见不得这亮闪闪的东西,没准再看到一个这玩意儿,就能记起来了。”周铨涎着脸道。

    所谓亮闪闪的东西,自然就是他手中的银锞子了。

    他这般无赖模样,没有惹来反感,反倒让这些公子纨裤们大笑起来。

    “赏你!”蔡行也笑着扔出一颗银锞子,于是周铨再将那截头去尾的《荔枝歌》念了一遍,而且很厚颜无耻地将抄诗的行为,栽给了李清照。

    听完周铨胡编乱造的与李清照会面经历之后,蔡行暗暗记住,挥手便要将周铨打发走。

    但这时,他身边的那些纨裤们,纷纷要周铨再拿根冰棍给他们。

    周铨笑嘻嘻给了,旁边李宝又盯着这些白吃白拿的家伙,这些家伙中有人哈哈一笑,也掷了个银锞子过来,砸在李宝的头上。

    “打你这小厮,真将爷当白吃白拿的泼皮么,不长眼的东西!”

    “味道真可以?”蔡行也拿过一根,舔了两下,然后眉眼微张。

    他的家世,当然少不得有冰窖,冬日存着一地窖的冰块,夏天用来做冰饮子,对他来说乃寻常事。不过这冰棍,倒确实别有风味,而且,要这冰棍,正好可以做个证物。

    “连这个箱子,全部卖给我了。”蔡行心中生出一个想法,便扔出第三个银锞子。

    “只卖冰棍,箱子不卖!”李宝急了,卖了箱子,他怎么再卖冰棍?

    结果被周铨又一巴掌拍回一边去了,一个银锞子足有三两多,换成铜钱,三贯绝对不成问题,这价钱,足以连箱子带冰棍全买走了。

    自然有伴当随从上来,将冰棍箱子推走,蔡行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往城西而去——蔡京府邸便在城西,如今蔡京虽然被贬至杭州,他的宅邸却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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