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赚钱了,而且非常赚钱!”
如同去年一般,在政和五年上元节来临前,周铨回到京师。
在京师东水门外汴河畔的下土桥边,一幢挂着“东海商会”匾牌的宅院内,面对着眼前的众人,周铨可谓意气风发。
这宅院才刚刚被买下,准备充当东海商会在京师的总部,同时也作为东海商会的一个销售点。如今宅院中已经被整平,一座三层楼高的砖石钢筋结构的建筑正在施工之中。现在,周铨就在这工地边上,召开了东海商会政和五年的年会。
此次年会,既是对去年的总结,也是对今年的展望。
“商会去年净利九百万贯。”周铨报出一个数字,然后周围的人一片骚动。
在场诸人,要么是哪位权贵家的管事,要么就是庶子,象蔡行等几大衙内,干脆是自己本人到场。
他们都是见过市面的,但还是被九百万贯这个数字吓倒了。
“严格来说,净利是九百四十一万另三百七十二贯,故此去年缴纳的国税,便有一百五十余万贯。”
“这海外贸易之事,果真如此赚钱?”赵有章的眼睛里闪闪发光。
“是,根据咱们最初的契约,所获利润,其中五成将拿出来大伙分配,五成则留在商会,投入次年的运营,故此大伙可以算算,四百七十万贯的利润,自己能分得多少。”
周围都是一片嗡嗡声,四百七十万贯啊,当初东海商会全部股份是一千股,周铨自己独占了四百股,也就是说,他一人要拿走四成的利润,折算起来,共是一百九十万贯!
梁师成控制了雪糖贸易,但他一年能通过雪糖能赚到多少钱?八十万贯到顶,还不及周铨的二分之一!
去年大宋通过榷城获得的税收和贸易利润,总算也不过是五百万贯,仅比商会收益一半略高罢了!
“去年最赚钱的生意,一是济州岛之役,我们支出不过四十万贯,收益却达二百六十万贯。二是与日本的贸易,玻璃、棉布、铁器、瓷器,都是大行其道,还有书籍、佛具,亦是极受欢迎,收益达到四百四十万贯。三是与高丽贸易,收益是一百一十万贯,然后与其余番商贸易,还有向国内出售船只等,利益一百三十万贯……”
周铨将数据一一报了出来,他知道,很快这些数字就会传遍京师,然后,会有更多的人在金钱的刺激下,将目光投向大海。
这样会给东海商会增加不少竞争对手,但周铨毫不在意,目前东海商会在货源与市场上都占据绝对优势,这些竞争对手,要么只能吃他们不吃的,要么就是另外开辟货源与市场。
赵有章、郑桐等皇亲国戚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他们这些皇帝国戚,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在大宋地位尴尬。实权是半点都没有的,而且还给言官们盯着,动不动就要被敲打。既是如此,利用自己的身份多捞些钱才是正经。
象赵有章,今日来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宗室里的叔伯,或者是招了驸马的公主上门来打听过了,据说他们也有心,要搞一个大宋皇家商会。
对此赵有章是不以为然的。
“给诸位的利润,也都带回来了……不过,因为铜钱难取,所以我带回来的是这个。”
周铨一边说,一边有人呈上来锦盒。
随着周铨的召呼,各家代表纷纷上前,赵有章上来时,见周铨从锦盒里拿出几张纸来。
这些纸质量上佳,而且每张纸上,都有极为精美的印刷,看起来无论是样式还是用的油墨,都远胜过现在市面上的刻版。
“华夏东海商会支付凭证——抵值十万贯。”
“这是?”众人拿着每张抵十万贯的纸,有些不明就里。
“要押至京师的钱太多,几百万贯,一时间运不过来,便以此为凭证,三个月内,所有钱都会至京师,在那之后,诸位便可以以此为凭证,在东海商会钱庄支取。”
“原来是会子。”众人心中略有些犹豫。
这种凭证在大宋并不是新鲜玩意,会子、交子、钱引等各色纸币,早就出现了。
只是这玩意儿实在不太保值,若不是周铨的声望,只怕众人都要置疑这玩意的可信度了。
“诸位放心,你们且看。”
周铨又是一拍手,便见几个壮汉,吭噗吭噗地将两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周铨走过去,将两个大箱子掀开,众人探头一望,一个个都变了颜色。
黄金!
整个箱子里,竟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
此时大宋的主要流通货币乃是铜钱,也夹用铁钱,而且各地使用货币都不一致。但无论用哪种货币,黄金的价值都很强势!
“两箱一共是五百块金砖,每块重一斤,以如今市价,每两黄金值二十贯钱,这里共是十六万贯钱。这样的大箱子,此次随我进京的一共是十个。”
周铨话里显得云淡风清,两箱就是五百斤黄斤,那么十箱就是二千五百斤黄金——此时京师之中金价飞涨,两倍于真宗之时,这么十箱黄金,可就是八十万贯钱!
当然,周铨不会告诉他们,这十口大箱子里,装着金砖的只有这两口,另外八口都是银锭。
与日本的贸易,确实给东海商会带来了巨量的金银,可是这些金银如果不能变成生产力,化成实实在在的物资,那么就只会贬值,反而冲击大宋原本就已经很脆弱的经济体系。
而且,周铨还对另一样东西很感兴趣。
铸币权!
“唉,周家哥哥,你就跟我们说,你想要做什么!”脑子里转了两圈,也不明白周铨用意,郑桐咳了一声后道。
“这座宅院之中,我欲建三幢楼房,第一幢乃是商城,南北杂货,海外物产,皆可云聚于此;第二幢乃是钱庄,可经营钱币兑换,亦可以开出会子飞钱,供商家便利之用。比如说诸位手中拿到的会子凭据,可以用它在钱庄中兑成黄金或者白银,也可将之带到徐州或者海州,在那里的东海商会中兑现!”
钱庄是周铨获取铸币权的第一步,但这需要有充足的金银贵金属充当准备金,以大宋朝廷在四川发行纸币交子的情形来看,他至少要准备好相当于发行的货币量的百分之二十八的准备金。
只靠着从日本贸易换来的金银与铜,远远不够,周铨此时的目光,已经盯在了流求的金矿之上!
二四六、皇家商会?()
赵有章哼着小曲,将马缰交给迎上来的家仆,那家仆低声道:“几位王爷亲自来了!”
“他们倒象是嗅到腥味的猫儿!”赵有章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莫看他只是十余岁,还口口声声唤周铨“周家哥哥”,实际上,身在帝王之家,哪会没有心机。
特别是关系到世子之位,还有十万……不,百万家资,他怎么能不上心?
比如说以前这仆人,对他也恭敬,但是绝不会向他透露家中发生的事情。如今则不同,只要他一回来,立刻上前奉迎不说,还总将家中大小事情向他通禀。说得不客气些,只要赵有章愿意,连他父亲赵俣夜宿何处,都会有人向他禀报。
赵有章很清楚原因是什么:钱。
当初他与一群纨绔,加入到东海商会之中,成为商会知事,原本只是想搭一搭顺风船。但两年过去,他们搭的顺风船根本就是一条乘风破浪的巨舰,给燕王府带来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过了燕府其余收入!
摸了摸怀中五张交子,赵有章心情非常好,他随手扔了个小玩意儿到那家仆手中。
却是一枚银光闪闪的银币。
因为没有得到朝廷授权,所以想要铸铜币是不可能的,但是周铨有办法绕过这个限制,他以水力冲压锻造法,在利国监小规模制造银币。
每枚银币含银六钱,若折成如今的市价,每枚银币就相当于一贯钱。这一次周铨回来,每位商会知事那儿,都赠了两百枚银币,只当提前让他们适应一下。
那家仆接过这亮闪闪的玩意,在亮处端详了会儿,可以确定这是银的,再看上面,还有花纹与字迹。
“帆船?”
银币的正面,周铨所用的图是“青鸟号”帆船写实图案,在图案上方,呈半圆形分布的是“华夏东海商会”六字,这字迹倒是赵佶亲笔所书。银币的反面,则是一个阿拉伯数字“1”,外加汉字“一圆”字样,最底下,则是小写的“政和五年”。
“世子,这是什么?”那家仆看眼前这玩意很新鲜,追在赵有章背后问道。
“银圆,以后在东海商会买东西,可以此充抵一贯。”赵有章摆了摆手,快步进门去了。
那家仆反复把玩了会儿银元,失声笑了起来:“我傻了才用它去抵一贯,这银圆如此,今后肯定不只一贯!”
赵有章没有先去堂前,而是来到自己的厢房,慢条斯理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父亲派人来催,他才慢悠悠到了堂厅。
在这里,他看到了十几个亲戚。
仁宗皇帝无子,将英宗自小留在宫中抚养,英宗四子,其中三人长成,便有神宗,神宗多子,除了已经死去的哲宗、当今天子赵佶,另外还有吴王、燕王、楚王、越王长成,留下了子嗣。赵有章看到的,就是英宗皇帝遗下的这些后代们。
“有章回来了!”
说话的是和义郡王赵有奕,他乃是故吴王之子,原本哲宗去世之后,储弟之中吴王年长当立,但因为目疾而辞,才让赵佶捡了便宜。正是因此,吴王这一系颇得赵佶照顾,说话时底气就比较足。
另一位含笑不语的永宁郡王赵有恭,则与之相反。其父楚王曾与赵佶争位,失败后颇受疑忌,故此赵有恭也要小心谨慎得多。
不过,在场辈份最高者,却是端坐上首的嗣濮王赵仲理。
他的辈份比官家赵佶还要高一辈,因此当为皇叔。见到赵有章进来,他笑着道:“有章,快说说,今日周小财神召你去,究竟说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东海商会之事,结算去年进益。”
“分红多少,快说快说。”赵有奕叫了起来,他性子最急,简直无法等待。
“我家分红五十二万贯,凭据在此,三月之后可以兑付。”赵有章一边说,一边将那代表着五十万贯的飞钱,呈给了自己的父亲燕王赵俣。
五十二万贯的数字,立刻将整个大厅中的人都吓住了。
赵有章可以肯定,如今在所有东海商会成员家中,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最少的占股也有半成,那也是二十余万贯的分红,即使放在京师之中,也唯有豪贵之家,才能每年进益如此!
“海上竟然这般赚钱?”嗣濮王赵仲理自言自语了一声。
“仅济州岛本岛出产,每年就值数十万贯,哪能不赚钱!高丽、日本,对我大宋物产,当真是如饥似渴,听东海商会的管事说,无论运多少东西去,都是转眼间被抢购一空!若不是两国朝廷禁止我大宋海船往来过于频繁,我们赚的,至少还可以多上一倍,甚至数倍!”
“日本的金山银山,是真事情么?”又一位宗室问道。
听得这个问题,赵有章笑了起来。
为了推动大宋视线投向海洋,周铨大肆宣扬日本有金山银山铜山的消息。这消息在大宋国内造成了轰动,谁都没有想到过,那个小小岛国,竟然会有这些贵金属。
几乎有小半年,京师中人们谈论最频繁的词中,就有“日本金山”一句。
“商会去年给日本商人提供了二十万贯以上的资助,让他们雇请人手,在日本各处山中进行勘探,比如其国一地名为石见,已经发现银山,储量丰沛,仅过去半载,便从此地获得白银超过两千斤。另有一地,名为佐渡,金银皆有,过去半载之中,从此地获白银一千二百斤,足金六百两……”
这仅仅是两地的产量,而且这两地因为稍微偏远,日本朝廷控制不严,故此东海商会通过走私的方式,从这里弄了不少金银。
周铨别的记不住,石见银、佐渡金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故此当他寻找日本人勘矿时,重点就点了这两地的名。此前这两地的矿藏,石见倒是有小规模开采,佐渡则几乎无人问津。周铨估计,这种开采还能持续一到两年,到时日本朝廷就会发觉,从而进行限制。
但他没有告诉东海商会知事们他的预测,在他的描绘之中,日本各地都是盛产金银,只要有船有货,运到那边能卖出去,那么就可以大赚。
众人都在小声议论,有些嘈杂,赵有章便住口不说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得辈份最高的赵仲理咳了一声,将众人的声音都压过去之后,他看着赵有章:“有章啊,既然海商如此赚钱,你这些叔伯兄长们有意自己办一个海商,你觉得如何?”
赵有章顿时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众人是想来打秋风,最多不过是想要借他的关系,也加入到东海商会来,却不曾想,他们是要自己办一个商会!
然后赵有章就冷笑了。
“你们是看到周铨赚钱赚得多,心动了么?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虽然咱们都是英宗一脉,但咱们见官家的次数多,还是李邦彦等见官家的次数多?李邦彦之流,现在什么情形,你们都知道么?”
当然知道,平日里虽然跟在赵佶身边混,但连一个“周”字都不敢说了,而且一到年关,就灰溜溜地滚出京师,有多远躲多远。这还不算难过的,最难过的,还是赵有章他们这群纨绔有事没事就跑他家去收债!
“没有那个本事,就别动那个心思,诸位叔伯兄弟,我家跟着周铨身后,每年赚几十万贯,很知足了,若是为了点贪心,将这几十万贯都弄没了,你们谁家贴给我?”
这话原本该是赵有章父亲燕王赵俣说,不过赵俣此时没开口,赵有章也顾不得辈份,直截了当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性子急的赵有奕有些不服气:“我们天子家的亲戚,还比不得他一个市井里的穷措大?”
“有奕哥哥,你想去和李邦彦作伴,那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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