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仲姝是仲逸的阿姐。
袁若筠至今没有弄清楚师父的阿姐该如何称呼,不过她管不了这些,如仲姝当初所说:不管是师父,还是阿姐,在她袁大小姐的眼里,都只是个称呼而已。
不过这都是她之前的想法,如今看来:这师父的称呼不足为虑,但仲逸这个人却在她心中已变得那么重要。
“阿姐请用茶,这是别人送给我爹的好茶,听说一年也产不了几斤”,袁若筠的心情好了许多,但还是不忘问那句:“我师父他怎么没来看筠儿呢?”。
确实是好茶,还未喝下,便能闻到难淡淡的清香,仲姝见袁若筠脸色有些暗淡,人也似乎消瘦了些,想必这几日来饮食不周。
果真是大小姐的脾气,任性起来连自己的身子骨都不放过。
此刻那里还有心思品茶,仲姝也只得接过他的话茬道:“你师父一个大男人,如何进的袁府的高墙大院?即便是他能想法进来,你那礼部侍郎的老爹要是问起来,可如何回答?若一当铺又该如何说?”。
袁若筠刁蛮劲儿又上来了:‘什么怕我爹问起来?分明是不把我这个徒儿当回事,只顾赚自己的银子去了吧?’。
果真是这么讲理,仲姝微微品一口茶,故作嗔道:“你捎信给你师父让我来见你,莫非就是想说这些?”。
这话倒也是说到了袁若筠的心里,这抱怨归抱怨,但若是一直抱怨下去,那便是婆婆妈妈了。
用她的话说:这一点都不好玩儿。
这时,袁若筠起身细细打量着仲姝,那眼神如同初见面般模样,仲姝见状也不予理会,谁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良久之后,袁若筠两眼放光,突然尖叫一声:“对啦,我怎么没想到呢?”。
仲姝淡淡一笑,微微道:“你这又是要闹那一出?”。
袁若筠脸上笑笑嘻嘻,急忙上前道:“咱俩个头相差无几,不如你扮作我的模样留在袁府,我趁机溜出去见我师父如何?”。
听说要扮作袁若筠的模样?仲姝笑了。
袁若筠见仲姝反应如此平淡,还以为是她怀疑自己本事:“阿姐,我师父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可是会女扮男装的,上次在若一当铺,也就是我们初次见面时,你不是领教过了吗?你莫要担心,我来帮你装扮”。
听袁若筠要教自己女扮男装,仲姝更笑了。
好不容易想到这么一个脱身的主意,袁若筠岂会放过,为了让仲姝确信自己的装扮之术,她干脆当面吹嘘起来:“阿姐,实话告诉你,我曾学过易容之术,厉害的很哪,简直是大变活人”。
听到袁若筠说起易容术,仲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好啦,好啦,别的不说,你看看你自己,这几日消瘦许多,我在家吃的好,睡的好,你再会使那易容术,总不能立刻长出肉来吧?”。
如此一说,才刚刚有了兴致的袁若筠立刻蔫了下来,毕竟自己不会那易容术,仲姝这么轻轻一推,她的理论便立刻站不住脚了。
其实,袁若筠哪里知道:若是仲姝愿意,莫说是扮作袁若筠,就是扮作他老爹袁炜,那也不是问题。
若是没有合伙开当铺的事,那袁若筠的这个主意还是可以考虑的,只是她仅仅是为了脱身到外边去见见师弟,那便不能答应她这个请求了。
仲姝笑道:“你我才见几面?况且我对你们袁府连个门路也不甚清楚,对你父兄习惯极为不了解,你爹既能做到礼部侍郎,想必也是洞若观火,一旦被他发现,你们的若一当铺可就露馅了”。
听这么一说,袁若筠彻底否定了自己才想出的“妙计”:“不行不行,就当我没说,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仲姝微微点点头:“这茶确实不错,以后来你家,就喝这茶如何?”。
袁若筠那里还有兴致喝茶?她干脆再次使起大小姐的性子来:“阿姐,你要是想不出办法来,就一直在这儿陪着我,那也不许去”。
仲姝这才缓缓起身,脸上却是一副轻松之态:“这有何难?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用不了几天,你就可以出这袁家大院”。
袁若筠立刻凑上前来,却听仲姝说道:“从你方才说的此事缘由,一直以来,但凡提到你的终身大事,不管对方是官家子弟,还是读书人家,你都是一一回绝,有的连面都未见便直接回绝了”。
“嗯嗯,是这样的”,袁若筠频频点头,只是在等着仲姝接下来的主意:“如此一来,你们父女二人便陷入一种无法调和的僵局,就拿这次来说吧,你爹爹并非隐匿你不同意与那户部侍郎的公子成婚,而将你困于家中”。
听到这里,袁若筠不耐烦道:“阿姐,你就不要说这些了,直接点,我该怎么出去”。
不说事情的缘故,何来解决的办法呢?可袁若筠却是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话已至此,仲姝便直言道:“你只需对你爹爹说,你并非不愿嫁人,而是觉得这个户部侍郎的公子不合适,以后若是再有人说媒,你都认真对待,遇到心仪之人,一定以身相许便可”。
末了,仲姝笑道:‘如此,你爹爹用不了几天,就定然会放你出去了’。
“对啊,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袁若筠恍然大悟道:“今日晚饭之时,我便向爹爹说起此事”。
第109章 好消息()
山东都指挥使司,各级文武齐聚一堂,依品阶有序排开,台下站立之人衣冠整齐、神采奕奕,脸面却不约而同朝向台上,神态皆是毕恭毕敬。
台上之人体态魁梧、虎背熊腰,大眼珠、鹰钩鼻,绣绘雄狮图案的二品绯袍着装下,此人不怒自威,看上去威风凛凛、颇有气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济南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林啸义。
数月前,莱州湾腹地一带剿灭近千名倭寇,此战既是对倭患的一个有力回击,保了一方百姓的安宁,同时也大大改变了这次卫司指挥使林啸义的命运。
山东都指挥使司(简称都司)为山东一省最高军事衙门,而这指挥使便是指挥司最高职。山东都司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之一的左军都督府,并听命于兵部,与布政司、按察司合称一省的“三司”。
林啸义世袭军职,又是武举出身,在卫司多年,虽说敢杀敢伐、一心建功,但奈何没有一个好机会,多年来也就只能在校场上训训属下,实在不行就弄个比武、骑射之类,也算不忘自己还是行伍之人。
在早年间,实在闲不住的林啸义竟弄起了剿匪,可这剿来剿去毕竟都是自己人,山匪之中该抓者有,该杀者却不能一概而论。
至于那倭贼,倒可开刀即斩,倭患近年来闹的很凶,但苦于他一个卫司所辖有限,任职以来并未在辖地遇到大规模的倭贼,自然谈不上建功一说。
而此次莱州湾腹地一带剿灭近千人的倭寇之战,恰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林啸义每每想起将那这倭寇主力围在香卯山上一阵乱箭射出时,那感觉真是太爽了。
朝廷对此事大加赞许,为了兑现之前的嘉奖令,鼓舞各级将士,硬是把林啸义从正三品提为二品。做了都司的指挥使,也算圆了他主军一方的愿望,在有的人看来这是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
当初朝廷在商议此事时,还有人对此颇有微词。
都指挥使一职并非世袭,但林啸义是武举出身,反对封赏他的人对此也无话可说,只得找其他理由说事。其实反对之人无非两类:想将自己的人安排到这都司指挥使的任上,或者就是对林啸义如此升迁的一种眼红嫉妒之情吧。
而对倭寇从不犹豫的嘉靖帝却力排众议赏了林啸义,那神情分明是在对别人说:“有准,你们也去杀几百个倭贼试试啊,不是朕舍不得封赏,恐怕是你们没那个本事吧?”。
这么一较劲,林啸义便做了山东的都指挥使,而跟着他一起获赏的还有一批人,其中最为耀眼的莫过于屡建大功的……宗武。
起初,宗武只带四十人一举歼灭倭寇百余人,之后在找寻倭贼主力时虽说有仲逸的功劳,但仲逸毕竟不是卫司的人,后来林啸义干脆把这些功劳全部安在了宗武的头上。
在林啸义向朝廷上的请功折中,林宗武据首位:有勇有谋、只身冒险,可以说是后生可畏,当以表彰。
关于宗武的奖赏又引来朝中不少人的议论:这是林啸义为自己培植势力,即便是宗武立了大功,也不能再予大奖,况且他已是总旗,再给些荣誉奖赏,或者金银亦可。
谁知一向很少露面的嘉靖帝唯独重视倭贼与钱粮两项,他非但排斥众人之意,破格任林宗武为六品百户,而且还赏了一个他天大的恩赐:赐他武举出身,免得以后再有人拿林宗武的出身说事。
果真是天子,若是想要给谁一个面子,那便是天大的面子。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嘉靖帝越是对剿倭之功臣大加封赏,越是说明他对剿倭的决心:而宗武一人之力,竟能手刃数十倭贼,而且还找寻到主力所在。
这样的人,皇帝能不喜欢吗?
赐一个武举出身,不知能换来多少年轻将士上阵杀敌的决心?这才是嘉靖帝真正之目的所在。
以宗武的文韬武功,弄个武举也是绰绰有余,此次剿倭,他文谋有找寻倭贼主力,武功有手刃倭贼首级,这正儿八经的考试也不过如此吧?
能得此封赏,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虽说百户为六品,但文职武职有别,武职品阶虽高,但权力想比文职还是差了许多,有些三品、四品的武职还不如一个五品的文职。
武职中有诸多头衔为世袭,要是没摊上一个好爹,再厉害也无济于事。一个恩赐的武举出身,宗武再无升迁受阻之忧,天赐的头衔,这若是文考科举,那就是天子门生也未尝不可,真是天大的荣耀了。
意气风发的宗武立刻向林啸义告假,他打算先去凌云山拜见师父,之后便快马加鞭到京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妹与师弟。
回到凌云山,宗武自然是先去见过穆大娘,这是他们几个师兄妹一贯的做法。
看到宗武的穆大娘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她对三个孩子的感情颇深:谁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她都是一清二楚。
宗武又有口福了
只是一时改不了多年的习惯,穆大娘还是一口一个“仲启”的叫着,此处正是凌云山,这么叫自然也正常不过了。
见过凌云子后,宗武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一遍,而后便听师父的教诲。
凌云子并未道喜,只是用他一贯的语气说道:“这军中不同与地方衙门,功名得之易、失之更易。今日一场胜仗赢得六品百户,若是它日败下一仗,莫说降你三级,能否立在军中都不得而知”。
宗武点点头:“师父所言极是,弟子日后定当小心行事,不求每次有大赏,但求无大过”。
凌云子摇摇头:“看似大胜之象往往蕴含着大败之机,看似大败之象则未必不可反败为胜。并非让你畏首畏尾、怯步不前,成于斯而毁于斯,但既入了军营,该出手时还是要第一个冲出去的”。
宗武这才觉得师父此话另有涵义:“弟子愚钝,师父能否明示?”。
凌云子笑道:“但凡武力终不能长久,只有谋略之道方能以不变应万变。自古以来,一场大战若能取胜,往往并非一人之策、亦非一人可为,而一场败仗却可因一人之故而毁于一旦”。
末了,凌云子补充道:“一条铁索,环环相扣可用之,一环之损毁全局:一个送信的小卒走漏了消息、一个守城的将领喝酒误事、一个忧郁不决的将军贻误战机,这些都会导致全军大败。这种情况下,总有无辜者跟着被问罪、甚至斩首”。
宗武心中一怔,急忙上前道:“弟子明白了,师父所说的谋略之道便是通盘布局、环环相扣,谋全局而驾一域,决大战而不损一环”。
凌云子微微点点头,轻轻捋捋胡须:“全局与大战还不是你目前所能驾驭的,否则会招来他人猜忌,这亦是谋略,它无处不在、无事不为,你慢慢悟去吧”。
仲启从上次校场比武之后改名为宗武,再到后来的剿倭之战,他一直都以武力当先,谋略为后,甚至于先动而后谋,甚至于不谋,这才让他有了重武而轻谋的想法。
而这一点,仲逸与他的师兄恰恰相反:校场比武事发后,他用一只小蓝翡翠鸟,让都督府的张和放弃了对宗武的追究,同时最后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事情也就这样解决了。
而这次找寻倭贼主力,别人将重点放在兵力部署与大肆搜查中时,仲逸所用的正是山中的泉水,以倭贼要长居而必要饮水,而饮水必要在水源附近取水为突破。
当然,仲逸也有他的武力:校场比武中,对付张和时,用自己的轻功连夜抓回小蓝鸟。而在剿倭时,抢在林啸义大军前灭了刺探情报的倭贼。
毋庸置疑,仲逸所用的是:谋略当先,武力为后,先谋而后动,甚至于根本不用武力。
凌云子将自己的两个弟子做了一番对比后,便对宗武道:“日后但凡大事,要多与姝儿、逸儿商议。读书、聆听圣人之言是一回事,但真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切记,不可轻易行事”。
第110章 师兄来京(上)()
这天午后,仲逸正在若一当铺中与老姜头交谈,却见师姐从门外走了进来。按照以往的惯例,若之前无约定,师姐是不会贸然前来此处,看样子应是有事找他。
“师弟,你猜谁来了?”,来到里屋中,仲姝便卖起关子来:“只给你一次机会”。
能让师姐如此喜出望外之人,除了师父与师兄还能有谁?
总不至于是宋洛儿吧?
来京城在樊文予之前那个小院落脚后,仲姝便向济南卫司去过信,师兄自然知道这里的住处。
宗武来京城便去了小院,至于这若一当铺,由于之前没有提及,所以宗武自然也就不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