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成诧异,立刻快步上前道:“仲老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即便做了盐课衙门的提举,也不至于要下地吧?”。
灶户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若换到一般人,即便朝廷命官,他们也会上前搭讪几句,看到眼前这几人的架势,连动都不敢动一步。
倒是肖大可,他毕竟见过世面,见此景也只得向石成等人解释道:“石大人,实不相瞒,我们仲大人来这里的次数,连我们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如今制盐的手法,怕是一点都不比一般的盐户差”。
平复石成的惊讶之情后,仲逸跨上了肖大可的坐骑,向石成道:“石大哥,我今日带你去一个地方”。
石成望望四周,看着人多眼杂的,他早就想找个地方与仲逸好好说道说道,现在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这个仲老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难不成他真的能掐会算?”。
石成满心欢喜的跨上马背,特意向左右随从叮嘱道:“你们就呆在这里对了,你们也与灶户们一起干活”。
锦衣卫校尉皆是一愣,石成却不以为然道:“你们不愿意干活吗?回头本官要将今日之事,专们禀告万岁”。
二人才走几步,随意向身后瞄了一眼:“那些锦衣卫立刻投入到灶户的队列,干活那叫一个热情”。
此刻乍一眼望去,还真看不出来:人群中,谁是锦衣卫,谁是真正的灶户?
离开盐井后,仲逸也不说话,一路快马加鞭,石成想与他搭讪几句,也不由的紧随其后,就差那么点,还就是追不上。
早在二人当年在北直隶保定府博野县办差时,石成还是北镇抚司的千户,他就领教过仲逸的骑术,他甚至都为此狠狠的自责了一把:堂堂一个锦衣卫千户,连翰林院的文官都比不过?
好在是骑术,若是知道的更多,如今已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石成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
“仲老弟,等等我,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骑术嘛,石成彻底服了,他只得大声说道:“我有话对你说,是事关驿站被劫一案的”。
第779章 我要开矿(上)()
二人一通‘赛马’后,仲逸的马儿一阵嘶鸣,总算是停了下来。
石成立刻下马,匆匆来到仲逸坐骑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却不常有”。
石成确定这匹马儿并无异常之处,只得连连摇头叹息道:“就是一匹普通的马啊,看不出有任何非凡之处”。
仲逸知道自己的骑术是瞒不住了,对锦衣卫的武将来说,这着实是一大亮点,之前外出京城办差时就曾多次解释过,此刻也只得笑道:“石大哥,是你的坐骑没有吃足草料,下次一定超过我”。
早已习惯了这种‘安慰’,石成也不再计较这些,只怪自己‘骑艺不精’,还说什么呢?
他此刻只考虑驿站被劫一事:“仲老弟,你可真神了,我们今日果真在街上抓了几个妖言惑众之人,我让他们顺藤摸瓜,跟到马胡同去了”。
刑狱之事,看似枯燥,但若深入其中,便总能发现一些颇有意思的事情,尤其破案时,不论皇帝交办的诏狱大案,还是民间鸡鸣狗盗之类,结论倒是其次,探究这个结果的过程的确充满乐趣。
这种乐趣还需要有懂得欣赏之人,否则便也就成了——对牛弹琴。
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石成本能对破案之事充满好奇,尽管他确实不是一个能‘明察秋毫’之人,但这份好奇,加上仲逸每次的‘出其不意’断案,如何能让他拒绝?
“仲老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抓住这些人?找到他们的主使,而这个背后的主使,就是此次密谋怒江驿站货物被劫之人?”。
石成想当然做出这样的判断:“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又是此次破案的首功者,与刑部和都察院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关系了”。
锦衣卫惯用的手段:秘捕、跟踪,之后便是一连串的严刑拷问,有飞鱼服、绣春刀庇护,一把‘皇权’在手的利剑,查处一般的案件,这一套下去,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然有时紧凭这样的手段是远远不够的,尤其山高皇帝远之处,尤其时隔许久,才来到案发现场时。
就拿练武之人来说,一个‘武功高强’还是有区别的:何为‘高’?何为‘强’?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见石成一副对自己的推断很满意的样子,仲逸反问道:“如我所料不错,那个叫三虎子人压根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主使是谁,继续追踪下去意义不大”。
才说一句便是一盆冷水,石成这次选择了沉默。
“其实,此案背后的主使已渐渐浮出水面,谜底就在茶馆酒楼那些妖言惑众之人口中——说的话中”。
仲逸继续道:“谣言谣言,有的时候就是一柄利剑,杀人于无形,就此事而言,这些话显然是经人精心准备的,而这也恰恰是他们的目的所在”。
说实话,这一层石成确实也曾想过,就在不多时前知府衙门的大牢中,对着那三个被拷问之人,坐在木椅上的石成也想到了这一点。
毕竟,能在锦衣卫做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盖的。
“照你这么说,是有人借机想挑起朝廷和土司的矛盾,而后再从中渔利?”。
在仲逸面前,石成也不必遮掩,他直言道:“能做这种事儿的,除了缅人,还有谁?”。
表面看,似乎是这样,没有什么问题。
怒江驿站被劫之物,有土司向朝廷进献的宝物,但同样有来历不明之人运量相当不少的铁铜、私盐、私茶,这些东西皆被劫走。这两者间似乎没有什么关联。
嗯,确实是这样的,这一点令仲逸也百思不得其解:公开将贩卖私盐和私茶的事儿显露出来,这是找死的节奏,而铁铜事关兵器铸造,更不是一般人敢碰的。
若这真的只是一种巧合,那便是太——巧合了。
仅从土司的宝物被劫一事,可以作出很多文章来:造谣者可以说他们监守自盗,如此便会引来朝廷不满,更令皇帝面子上挂不住,冲着脸面所在,也要表态一番的。
若其他土司皆如此效仿,那非但可不用向朝廷进贡宝物,甚至连田赋、杂税等也可以如法炮制:一句话,东西被劫了,一了百了。
最后吃亏的是朝廷,还得反过来要安抚他们。
反之,若是土司确实没有问题,而此案一直无法告破,同样会引来其他人的效仿,后果是一样样的。
而不管如何,朝廷势必会对云南这一带的铜矿、铁矿、盐矿严查,不查个底朝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连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可是,如此做,对土司有什么好处,对缅人又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仲逸不由的想到师父凌云子,若是他老人家在的话,定能指出一条明路来。
自从那日在盐课衙门匆匆一别后,仲逸就一直担心师父的安危,虽有卫叔叔在左右随护,但卫展、章苏、阮文若年纪还小,加之云南这一带地处僻远,不得不防啊
见仲逸似乎也犯了难,石成干脆坐了下来,又觉得不舒服,索性躺在草地上:破案之事着急不得,再等等看吧。
想到了凌云山,仲逸立刻明白:案情接下来的分析,就没有必要再向石成讲了。
“对了,仲老弟,你大老远的叫我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石成也不愿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他随意说了一句:“总不至于就是让我来听听你这——没有结果的判断吧?”。
仲逸微微一怔: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不远处是一块空地,林大团和小灯笼之前在这里观察多日,动工的迹象还隐约可见。
当时,林大团说的很清楚:此处有铜,只要开采得当,一定是一个大铜矿。
据仲逸从唐小丫那里得到的图纸来看,正是印证了这一点。而之前可以秘密探查,若要大张旗鼓的开采,必定是要朝廷准许的。
“石大哥,就是此处,据陈府的人说,这底下是一个大铜矿他们本想私自开采,如同当初黑金山一样,若果真是那样的话,将是云南又一场灾难”。
此次已领旨办差,恰好有石成在,以陈覃叔侄在黑金山的伎俩为口,仲逸决定在告破怒江驿站被劫一案前,先将此事推到皇帝面前。
“石大哥,我大明如今急需补给,若真有这么大一个铜矿,朝廷会作何感想?万岁作何感想?”。
陈默许久,仲逸终于开口道:“到时你我必是大功一件”。
第780章 我要开矿(下)()
来云南这些日子,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石成,最近心情格外的好。
之前来云南前,他还想着自己被大材小用,而来到这里后却偏偏被打脸:北镇抚司有自己的诏狱,办的都是大案,可连这个小小的怒江驿站案也一时难以告破。
这次仲逸又说对了:通过在茶楼妖言惑众的的瘦高个、中年发福男等抓到了三虎子,但线索从三虎子这儿便戛然而止:他也是从别人那里拿的银子,但连那个人的面都没见过。
石成算是明白了:即便抓到那人,也只能问问赏银之类的,其他的同样没有结果。
好吧,本想来个‘顺藤摸瓜’,结果藤没了,瓜自然也就没了。
自从与仲逸‘赛马’之后,二人那一番谈话,让石成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西南之行、不虚此行。
“云南有大铜矿”,这个消息对石成来说完全就是意外收获,眼下朝廷国库吃紧,南北战事虽暂时安定,但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没有将这些人彻底歼灭,便随时会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迹象、不得不防。
作为亲临战事之人来说,这个‘防’无非就是建立的‘打’的基础上,没有真正的‘攻’,是断断防不住的,如此一来,守也就守不住了。
说白了,就是要随时准备打仗,且是打胜仗,可是打仗靠的是什么?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即便没有统兵参战经验之人,闭着眼睛都能想的出来:要的是军饷、粮草、兵器、马匹。
归根结底就是银子,如同老百姓居家过日子:你家有几口人,不管是年迈的,还是年轻的,要想下地干活、外出捕猎,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干活?更不用说对付猛兽灾难了。
偶尔断粮一两次,饿着肚皮倒也能挺得过来,但日子久了,莫说要对付别人,自己便要不攻自破了。
这一点,石成与仲逸的看法是一致的:铜铁矿、盐矿最贴合朝廷所需,也最令万岁满意,只要在这上面下足了功夫,一定有所得。
作为锦衣卫的头头之一,皇帝的意愿才是最高的准则,那怕是他们的指挥使大人也无法凌驾之上,道理很简单:指挥使可以有好多个,但换一个皇帝如同‘改天换日’,孰轻孰重,还用掂量吗?
如今,仲逸在盐课提举司看的有声有色,仅是产盐量的提高就足以让同僚望尘莫及,如今再加上铜矿
“仲老弟是我的福星,我一定要保他”。
这是石成很早就下定的主意,此次来云南后,更是加固了这种决心,否则,凭借他锦衣卫的八面威风,又有皇帝的特许,岂会对一个小小的从五品言听计从?
这还要感谢二人之前的通力合作,尤其北直隶保定府那场变故,简直如同——生死之交。
这日午后,石成径直来到盐课衙门,为的正是兑现二人前几日的承诺。
“大人好,我们仲大人正在大堂,马上就过来,请稍后”。
肖大可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将清水奉上,尽管一旁放着好茶、好茶具,但石成确实不好这一口。
石成竟满意的点点头,这一点令肖大可倍感意外:换到平时,亦或到其他衙门,莫说镇抚司这样的镇抚使,就是一个锦衣卫的百户,甚至总旗,也断断不会将他们这些未入流的小吏放到眼里。
肖大可离去后,石成不由的四下望望:盐课衙门虽然不大,但院墙崭新、院落整洁,衙役有序,莫名的让人产生一种愉悦的感觉。
这份亲切,大概是因为仲大人的缘故吧?
片刻之后,屋里走进来一人,见到石成后,立刻迎了上去。
‘程默呀,要不说你小子还真是有眼光,放着翰林院的差事不做,找了别人替你的差事,你自己硬是跟着仲大人,一路从京城跟到这里,足见忠心啊’。
在东南抗倭时,程默跟随仲逸左右,对这位锦衣卫的石大人并不陌生,在京城时也时有见面,自然能说上几句话,这一点,是肖大可根本无法比拟的。
程默憨笑道:“承蒙仲大人不弃,在翰林院时,只有仲大人对我是真诚的,让我感受到了——下人也是人,这辈子就跟仲大人了”。
二人如此说说笑笑,不多时仲逸便走了进来,石成立刻起身相迎。
程默为仲逸备好茶水,之后便向石成势力看,缓缓退了出去。
“程默这小子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没有读过一本囫囵书,竟能说书来,还一套一套的”,石成不由的打趣了一句。
仲逸笑道:“石大人还真别说,这小子虽没读过书,但好学啊,加之翰林院本就是文人聚集的地方,耳濡目染的,这些年确实长进不少”。
程默只是个插曲,石成特意来盐课衙门,自然不是说他的。
“仲大人,按照前几日我们说的,我已派人分别潜到当地衙门、卫所,甚至缅人经常出没的地方”。
石成说到正题:“就目前而言,这些地方也是谣言四起,虽然各有差异,但与之前茶馆上被那几人说的大同小异只是时间紧,各地远近不同,有些派出去的兄弟还没有回来复命再等等看吧”。
仲逸点头道:“这些早就在你我意料之中,那么其他方面,有没有新的消息?”。
石成身子微微一顷,皱眉道:“倒是听一个总旗回来报:在怒江驿站靠近缅人一带,发现几个行踪怪异之人,不过,后来不知为何,这些人很快就消失了,再也没有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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