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势,想必他也有了应对之法。
“既然如此,我们就到外边看看?”。
樊文予来到门口,伸出一个手指道:“再不出去,一会就真的要破门而入了”。
曹春顺势将桌上的银票拿起,再次递到樊文予面前,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几张银票:“下官打算向每人补贴点银子,能帮一点是一点”。
樊文予双手后背,已下了台阶,走出几步,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先看看再说吧”。
曹春低头一看,瞬间明白了其中奥妙,他立刻抬头道:“对对对,还是樊大人所虑周祥,就这么办”
门口依旧热闹一片,只是衙役们快顶不住了,曹春带着樊文予一行过来时,他们看到的简直就是——救星。
“大伙儿静静、静静,听我说,我们知府大人来了”。
门口那衙役头领说了一句,立刻被曹春臭骂了回去:“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樊大人,在这里吗?”。
那衙役头头立刻闭上嘴巴,乖乖的退到一边去。
人群中立刻一阵异动,才稍稍安静了下来,又不淡定了,曹春说话的声音很高,他们都听到了‘佥都御史樊大人’。
佥都御史是什么?大伙儿听不大懂,‘御史’二字却听的明明白白,还有那三个最明显的字眼——都察院。
“御史大人,御史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人群中再次拥挤起来,不少人认准了樊文予就是那位御史大人,直接就跑了过来。
‘不要拦他们,都进来吧,到堂上说话’。
樊文予说了这么一句,衙役们几乎连退都来不及,这便被挤到了一旁
大堂中,曹春依旧端坐正堂,樊文予‘观审’,这里毕竟是知府衙门的地盘嘛。
“别着急,一个一个来,都有时间”。
堂下挤成一团,樊文予只得督促道:“各家派个代表,口齿伶俐、身强力壮的,站到前排来”。
曹春板着个脸,一言不发,他倒似乎成了陪衬。
很快,人群中立刻有了队形,十分整齐的那种。要说还是御史大人的威望高,说话颇具分量。
几个中年男子站到前排,相视一番,又望望樊文予,终于鼓足勇气:“御史大人,小民们有冤啊,知府衙门胡乱断案,袒护恶人,请御史大人为我们做主”。
言毕,几张状纸、连同文书被递了上来、递到樊文予的面前。
樊文予接过文书,细细看了起来,堂中一片安静、安静的有些让人不适,站班的衙役面面相觑:我们的知府大人,这是怎么了?
曹春汗颜,从早上至今一直汗颜,连喝杯茶水的心思都没有。
之后,樊文予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都察院的一名同僚,那人又看了起来。
这一刻,曹春真的要坐不住了;身边这位御史虽是樊文予的下属,但毕竟也是御史,御史之权并不全在于品阶,本身纠察与弹劾的权利,就非常人可比。
樊文予向后探探身子,不由伸个懒腰,他一旁的御史上前开口道:“堂下之人,谁还有话要说,东西一块呈上来”。
依旧很有队形,人群中一个个的走上前来,又一个个的退了下去,桌上的纸张越来越多,厚厚的一叠。
“你们几个都过来,一起看看”。
樊文予起身让座,都察院的几名随从立刻走上前来,桌上的东西很快被分成几叠。
这些人是樊文予的随从,更是文博远的随从,大多人经过他多年调教,现场断案都不在话下,莫说是小小的几桩案了。
“樊大人,这桩案子,绝非简单邻里纠纷,殴打致人重伤”,一名御史向樊文予说了一句,而后继续回到原位忙活起来。
大家各有所忙,很有节奏的样子,堂下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渐渐的踏实起来,从未有过的那种的感觉。
曹春实在坐不住了,他皱着双眉,忐忑试道:“樊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樊文予本是低着头的,这一抬头再看看堂下,所有人都盯着他,如同发现了‘惊人之举’。
‘这里是公堂,有话便说,为何要借一步呢?’。
樊文予继续低着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之前看过的状纸上。
这其中,有很多是曹春之前断过的案子,连大印都有。
咳咳,急忙捂住肚子,曹春一脸的痛苦状:“樊大人、各位大人,曹某腹中突然剧痛,能够先到后堂歇息歇息?”。
樊文予连眼皮都没抬:“去吧,曹大人请自便”。
一层浮云遮住了太阳,散去之后便是满地光芒,片刻功夫,堂下所有人如同烈日之下饮了一碗清水,无比的舒爽。
‘御史大人,小民还有话要说’。
樊文予放下手中的东西,不紧不慢走上前来,和颜悦色道:“不着急,慢慢说”。
与此同时,都察院的随从立刻开始记录,厚厚的一叠白纸,浓浓的墨汁。
堂下衙役们双腿发抖,以致于手中木棍都有些扶不住了,班头想出去看看,却半步都不敢动,连死的心都有了
后院一角,曹春四下望望,而后举手重重击掌三下,两名年轻男子立刻走了过来、一身布衣,看上去颇为干脆利落:“知府大人有何吩咐?”。
曹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一封书信掏了出来:“快,你们二人务必将此信送到大空寺,亲手送到冯三保手中”。
那二人立刻领命,转身就走,却被曹春叫住,再次被叮嘱道;‘务必要等到冯三保的答复,记住要尽快’。
知府衙门后院的门被再次打开,两匹快马并排而出,这里很僻静,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话说樊文予带人去了知府衙门后,留在盐课提举司的文博远又与仲逸交谈起来,二人谈的不亦乐乎。
老人家喜好诗词,尤其气势磅礴、借物抒情那种,但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谈起这个话题,再配一壶浊酒,老头儿简直将其视为知己。
仲逸出自翰林院,之前在东南抗倭时又做过文博远的协理,对诗词也颇有些爱好,有了这层关系,想无话可说都难。
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又衙役来报:林大团等灶户皆已准备好,请御史大人与仲大人过去,二人这才只得起身挪步。
“若是有来世,老夫宁愿一辈子呆在翰林院,做个小小的翰林,倒也活的自在,不枉一生”。
文博远绝非随意客套,早在东南福建抗倭时,他就对这个还未结束庶吉士考核的翰林院侍读学士颇为赏识,如今更是刮目相看。
仲逸笑道:“翰林院责任重大,御史关乎纲纪,文大人喜好诗文,怕是只能作为闲暇时的一种爱好了”。
老御史连连摆手道:“我们连个爱好都谈不上,真正的好诗文,绝非出自我们这些在衙门做事的人”。
衙役们到了,仲逸请文博远上车,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早在凌云山时,师父凌云子就曾说过:文章是文章,人是人,万不可混为一谈。
出了盐课衙门不多久,身后的库副使刘通急忙追了上来,匆匆问了一句:‘仲大人,怎么一直没见程默兄弟,你身边没个人’。
仲逸有种想闭目养神的感觉,还是一旁的库大使肖大可插了一句:“刘兄,你这管的也太多些吧?仲夫人有事需要去办,程默不在身边,误了事算谁的?”。
刘通连连致歉,却毫不责怪他,肖大可也不由摇摇头笑道:“程默不在仲大人身边,不是还有你吗?难道你想推卸?”。
刘通双手像擦窗户一样摇摆:“大可兄弟说的什么话?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嘛”。
第691章 倒是救我一命啊(下)()
一队人马缓缓出了城,顺着大路一路南下,文博远坐的马车,连同仲逸在内,其他人皆是策马而行,人不是很多,看上去并不显眼。
正午时分,一行人马已来到林大团所在的村庄。
作为这一带灶户代表,林大团在当地还是有些名望的。
此村名叫林家庄,傍山而立,住着百余户的人家,算是不小的村子了,在这一带算是比较大的村庄了。
林家庄人大多姓林,按照辈分,林大团家算是不高不低那种,他家位于山腰,周围不少邻居,大伙儿平日里相处的颇为融洽。
山村之中,建筑不比城中,但有一点确实城中住户无法比的,那便是地多、院子大。
林大团家的院子那叫一个宽敞,光线足够的好,才刚进院子,文博远就开始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确实够新鲜。
“文大人、仲大人,快里边请,诸位大人能光临寒舍,是小民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乡野山村,备些粗茶淡饭,就怕委屈了各位大人”。
院中站着一排人,除林大团一家外,还有其他几家灶户代表们,大伙儿这么说着,放开了许多。
昨日在盐井外才见过面,文博远请大家伙在盐课提举司衙门吃的饭,算起来也是“熟人”了,否则他们绝不敢想象:能与堂堂朝廷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大人如此“谈笑风生”。
看似不可能的事它就是发生了,有的时候回过头来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它就是发生了,世上之事往往正是因为此才变得更加美好。
林大团、连同院里所有的人都很享受这样的“不可思议”。
文博远笑道:‘此刻正午,阳光不错,我们何不到院中来用些酒菜,山中美景尽收眼底,岂不是一件快事?’。
林大团微微一怔不知所措,仲逸急忙示意他照办,文大人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诗词兴致中,连用饭都在找灵感了。
林大团是个利落的人,他立刻叫人将屋中两张木桌拼起来,他亲手做的木凳有很多,依次摆成一圈,容纳所有人——绰绰有余。
饭菜很快被端了上来,粗茶淡饭暂且不论,刚出锅的阵阵热气,众人望去,只见蒸的野鸡、野兔,炒的鸭丝、肉条,还有一条大肥鱼、两色荤素搭配丸子,中间三道热汤,很鲜的样子。
其中一道素素的绿菜在桌上显得格外瞩目,这个季节不多见,更难以保持这样的色泽,足见林大团用心之深。
“文大人、仲大人,知道你今日要来寒舍,乡亲们临时备的一桌饭菜,山野农家、粗易做法,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林大团一干人等毕恭毕敬站成一排,请文博远、仲逸等尽快入座,阳光正好,但毕竟天气还有些凉,就怕饭菜凉了。
文博远刚刚落座,便示意林大团等人也一起坐过来。
‘大团啊,你是个有福之人’,文博远指着一旁的一个妇人,随意说道:“这是你家里的?饭菜也是出自她之手吧?”。
副都御史大人此刻就是个‘村夫’,最像莫过于言语。
林大团有些尴尬道:‘她倒是经常下厨,不过也少不得乡亲们帮忙才是’。
林大团的女人四旬之余的年纪,身体却似乎不大好,听林大团回来说有个从京城来的御史大人要来她家时,天未亮就开始忙活,总算备好了一桌饭菜,但人也累的差不多了。
大家再随意说说笑笑几句,三名灶户与林大团一起入座,其他人便纷纷回了屋子,仲逸端起酒杯,众人开始动筷子。
文博远很爽快的喝了一杯,之后便将筷子伸向那盘绿绿的野菜。
“仲提举,你说说,为何在这个季节,还有这样绿色的野菜?”,文博远不仅偏爱青石桥豆粉,看来对青菜也情有独钟。
这一句,让仲逸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多年前的义中村、义中村的老姑龚王氏。
其实当第一眼看到这盘的绿绿的野菜时,仲逸就想到了多年前的这一幕。
那个时候他还叫难难,八岁的样子,与小伙伴们一起挖野菜、捡柴禾,老姑便将他采回来的野菜洗净晾干,而后小心翼翼收集起来,等到冬日漫天大雪时再拿出来,用开水煮熟,配上盐巴、佐料一拌。好吃极了。
这一晃多年过去了,仲逸已从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成为如今的盐课提举司提举,还有三位各有千秋的夫人
仲逸没有太多时间回忆过往,满桌的人都在等着他,包括文博远。
按照老姑的说法,仲逸细细向众人讲述一遍,而后与大家动筷子,喉中已是一阵哽咽。
“不愧是曾经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书读的好、风土人情也了如指掌”。
文博远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一幕,他也是山村出身,这个年纪经历的事儿多,村民们这种‘备菜’的做法,自然不陌生。
饭后上的是茶水,这在林大团的家里,好像是第一次的。
文博远心情不错,他这个年纪才是最易怀旧的,老人家似乎想起了什么,深情的望着远处、农家的房舍。
“文大人,小民有个不情之请”。
林大团平日里几乎几乎是从不饮茶的,他实在没有耐心坐在这里品茶,也不顾合适不合适,就问了这么一句。
要说,这顿饭也吃的够久的。
文博远并不惊讶,方才那一句玩笑之言,这才发觉林大团的家中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的如意:他的女人、连同那个年轻男子,应该是他的儿子吧?
示意他坐下说话,文博远向仲逸笑道:“我们此次就是来了解灶户们的状况,大团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林大团有些激动,他依旧站在那里,没有想到御史大人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刚准备动身,却见他的女人和儿子走了过来。
“大团,这是我们的家事,在这里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大团的女人不会客套,但话丑理不丑:常言家丑不可外扬,这里确实人多了些。
如此一说,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才急忙解释道:‘文大人,仲大人,能否请二位大人借一步说话?’。
第692章 走为上计?()
日头正好,林大团家院墙外有不少人,大多是都察院和盐课衙门的,作为文博远和仲逸的随从,他们既不能靠的太近,又不能离的太远。
“诸位大人,你们看,就是那条河,夏日时河水很深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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