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无奈之下,店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不收银子,那就送一块牌匾,这下他樊知县总该不能拒绝了吧?
此举正合樊文予之意,他欣然接受,并对店家大加赞许,惹得众人眼红不已,于是他们纷纷效仿,一时间县衙前来送牌匾之人络绎不绝。赞美之词溢于言表,就连当差多年的沈尘与罗氏也不免感慨:蠡县县衙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席间,樊文予论功行赏,凡参与着人人皆有份。典史曹正与沈尘更是大受其赏,众人一片欢呼之声。
一直到亥时末刻才结束这场盛宴,樊文予向仲逸道别:“今日喝酒大了,改日再好好叙叙”。
一旁的沈尘望着樊文予离去的背影,示意仲逸到他房中坐坐,罗氏兄弟也数日未见,四人正好再小聚一番。
“沈大哥,此次剿匪是否真的如大家所说,黑山的匪首铁氏兄弟都漏网了?”,刚进房门,仲逸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沈尘微微醉道:“你管这些干嘛?反正山寨都荡平了,以后谁也掀不起风浪了”,末了他又补充一句:“至少在三五年之内大家便可相安无事了”。
果真如县丞李序南所言:黑山的匪首铁氏兄弟一个都未带回来,结局似乎与牛头山如出一辙。
仲逸继续问道:“到底是死啦?还是逃啦?”。
一旁的罗勇急忙走过来道:‘仲先生,你就别问沈大哥了,他这几日劳累不堪,此刻又醉意上头,就让他歇息了吧’。
仲逸见状只得坐回原位,心中却是一阵不悦:若果真如此,那些藏银岂不是又没了下文?这个樊文予到底想干什么?
罗勇此刻还算清醒,他知道仲逸心中所想,同在衙门,而且他当差的时间比仲逸的时间还要久,知道的自然比他多了些。
“仲先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罗勇下意识的朝窗外看看:“此次剿匪共搜的藏银二百余两,另外还有一些珠宝玉饰,大多都是成色极差的劣等货,黑山虽不见铁氏兄弟,不过囚笼山的人却是一网打尽,这已实属不易了”。
二百两?两个山寨就搜的二百两?
仲逸刚欲开口,罗勇却道:“仲先生,原本有些话呢,是我这个小吏不能说的,沈大哥说你是自家兄弟,咱们处的也不错,而且此次你并未参与,所以我这才对先生讲的”。
末了,他又补充道:“你与樊大人的关系是我们这些底下人不能比的,但是”。
罗英欲言又止,在一旁的罗英却把话挑明了:“仲先生,我兄弟的意思是为先生着想,毕竟这次肃清匪患是大功一件,大家一片欢呼,我们如何说的?”。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三人只得继续低头喝闷酒,不久后便怏怏离去。
回房途中,仲逸无意遇到李序南,微光下,二人对视一眼,并未言语,而后默默离去。
次日凌晨,仲逸正欲找樊文予细说一番,却不料宋家来人有请:说是失窃案有了新的线索,而且叮嘱只要仲逸前来。
仲逸一阵纳闷:他并未官来、并非差,如何单单叫他一人前来?后又想大概宋家只知他在衙门中,不懂那些分工之类,况且此案一直有他参与,于是没多想便立刻走出县衙。
晨光下,宋家大院一如往日般安静,仲逸见管家早早就候在那里,他急忙上前道:“现场我已勘察多次,并未发觉异常,为何一大早匆匆来衙门唤我?到底有何新发现?”。
管家却不慌不忙道:“具体小的也不太太楚,请先生进屋再说”。
来到宋家客堂却不见一人,桌上却奉上清茶,杯中飘出阵阵热气。
“仲先生久等了”,不知何时,宋博仁已进了屋门。
仲逸急忙上前施礼,却始终没有了忘了正事:“宋老伯,你来的正好,到底有何新发现?”。
宋博仁微微笑道:“现场倒是没有新的发现,不过我们宋家有些想法想告诉先生,或许对案情有用”。
仲逸略感失望道:“原来如此”,只是心中却犯了嘀咕:“有什么想法?我前几日才来过,为何当初不说呢?”。
二人缓缓落座,宋博仁却问道:“大清早的,不会打扰先生吧?尊夫人不会怪罪吧?”。
仲逸白了他一眼:“我孜然一人,何来夫人一说?老伯不必多虑,还是说案情吧”。
谁知宋博仁依旧接着个话题道:“那先生可曾有定亲?”。
仲逸不解,却一本正经道:“家中还未为我定亲,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只得补充道:“我老家远在山东济南府,如今在这蠡县城县衙做事,定亲之事还得回去商议才行,暂时不考虑”。
看到宋博仁正双目微闭,悠然的捋着胡须,仲逸突然想到了什么?
莫非?他要将我与那宋洛儿?
仲逸心中一阵发麻:这可万万使不得,若罗英所说,这宋洛儿脾气怪异,一般人入不了她的法眼,谈婚论嫁当非儿戏,这不是找事吗?
想到这里,仲逸立刻起身道:“若再无其他事,我先走一步”。
宋博仁见此景急忙起身笑道:“是这样的,昨日小女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或许案情有关,所以老朽这才一大早差人来请先生来”。
原来是这样。
上次匆匆离去后,似乎意犹未尽,若不是谈婚论嫁,仲逸倒是非常乐意见这位抚琴高手。
“老朽这就去唤小女过来,先生稍息片刻”,说完他便走出屋门。
深秋之际天色微寒,屋内却温暖许多,书香门第茶香四溢,仲逸觉得有些尴尬,只得假装看着墙上一副山水画儿。
画中高山流水下,一座石山中立有一个木亭,亭下两名老者正在对弈,旁边两名童子尽情戏耍。
仲逸立刻来了兴致,此情此景竟与凌云山颇有几份相像。尤其两名童子更有师兄师姐的影子,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了。
“高山有高人,高人有高论,若论山中景,唯独两顽童”,仲逸不免一阵感慨。
“仲先生好兴致,看来这幅画终于遇到知音了”,言语间,宋洛儿走了进来。
循声望去,只见她依旧一身白衣白裤,外罩一件浅色薄纱,高高发髻中一双玉簪紧紧相连,一股清新秀雅之气迎面而来,一如往常的感觉。
仲逸急忙起身施礼道:“小姐说笑了,仲某只是随意叹之”。
宋洛儿轻轻从他身边走过,根根青丝如落瀑般飘逸,似清风拂过,如痴如醉。
只见这位宋大小姐缓缓入座而后微微道:“看来仲先生不仅精通音律,就连着墨笔丹青也颇为在行”。
第37章 一语道破()
秋日之下,阳光尽收,宋家大院一片祥和,气温慢慢回升,不知不觉间竟有几分暖意。
院外早已有人开始打扫地面,丫鬟小唤正忙着洗衣晾被,管家过来吩咐她去厨房帮忙:今日午饭格外重要,不得有半点马虎。
客堂之内,仲逸正与宋洛儿谈论着字画之风,眼前的这位女子迟迟不提案情之事,仲逸却也不再追问,相比县衙的枯燥,此处却是难得清净优雅之地。
“不知仲先生平日里喜欢读什么书?”,宋洛儿说话的声音极其轻柔,若是隔着数米之外,恐怕只能看到双唇微微一动的痕迹。
仲逸苦笑道:“倒是上过几年私塾,平日里看书囫囵吞枣,几年下来所藏之书寥寥无几,权当是打发时间而已”。
宋洛儿莞尔一笑道:“仲先生这是过谦还是敷衍了事?我看不是打发时间,你是想打发我吧?”。
仲逸只得一脸尴笑,心中却道:“我还能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你我在凌云山读书?”。
宋洛儿没予理会:“看来衙门确实与众不同,先生这般才华,何不考取个功名?”。
看来这宋洛儿的确不似普通女子,笑谈间竟总是发问别人,问的不漏痕迹,却还不许答的敷衍了事。
仲逸一脸轻松道:“我这个人平日里喜欢自由散漫,身着朝服、顶上乌纱做事都要中规中矩,不太对我的路子”。
宋洛儿不甘示弱道:“哦?是吗?那先生又为何要在衙门做事呢?在知县底下当差,不会比知县轻松多少吧?”。
仲逸心中一惊:罗英说的没错,这个宋洛儿真不好应付,一张恬静清新的脸上,那一双明眸似能看透人心中所想似的。
心中这般想,仲逸却故作轻松姿态:“不瞒宋大小姐,此事说来话长,先来这里历练历练,以后做个买卖走南闯北的也算积攒点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宋洛儿又欲开口,仲逸却起身道:“大小姐,咱们还是说案情吧,令尊说你有什么新的想法,不妨说说看”。
宋洛儿却徐徐来到那副画前,微微道:“听先生所言,似乎对画中两名童子很是羡慕,莫非先生喜欢这高山流水、逍遥自在的生活?”。
沉默片刻,仲逸叹口气道:“若小姐再无其他事,仲某先告辞了”。
宋洛儿双眉微蹙道:“原来仲先生这么忙啊,既说道这宋家窃案,众人将目光放在外面,先生何不从宋家内部人查起呢?”。
仲逸微微一怔:莫非这宋家内部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不过从查案的角度来说,确实不应排除任何人,这个宋洛儿果真眼光独到。
想到这里,他急忙说道:“大小姐所言甚是,想着宋家人并不多,而且受伤之人也是宋家人,所以这才将目光放到外边,看来是我们的失误”。
这时,丫鬟小唤进门来报:饭菜都准备好了,请仲先生与小姐过去。
仲逸刚欲推辞,谁知宋洛儿没好气的道:“仲先生不食常人饭菜,你回去告诉爹爹不要等了”。
仲逸望了望小唤,一脸的尴尬像,急忙起身告辞。
回到县衙,仲逸立刻找来沈尘,将宋洛儿的怀疑告诉了他。
谁知沈尘听完并未言语,反而后退几步,双手交叉打量一番,用一种怪拐的眼神看着他:“老弟啊,想不到这才几日的功夫,你竟能与那宋家大小姐搭在一起,让老哥好生佩服啊”。
仲逸白了他一眼;“若我真的与他搭在一起,那还会告诉你这些吗?线索有了,你是捕头,这事你查不查吧?你自己看”。
沈尘急忙收起双手,满脸陪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这就去宋家”。
仲逸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不行,宋家连下人加起来不到十人,宋博仁两口与宋洛儿暂且不论,剩下还有几个人?现在只是有线索,一旦打草惊蛇,那人跑了怎么办?”。
沈尘这才缓过神来:“仲先生所言甚是,这可如何是好?”。
仲逸来回踱步,片刻后他驻足道:“既如此,何不这样?”。
沈尘听完之后,一拍大腿道:“好啊,真有你的,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仲逸立刻将此事禀报樊文予,不出意外,樊文予对此极为赞同。
晌午时分,沈尘准备完毕,他立刻带着一伙人直奔宋家大院,而仲逸则吩咐罗氏兄弟等一帮人换上便装,头戴斗笠,手持牛鞭、布巾等纷纷走出县衙。
“快,立刻将这里围起来,只准进不准出,快”,随着沈尘一声令下,众衙役立刻将宋家大院围住,众人不明事理,竟一个个的吓得不知所措。
沈尘将宋家人聚在院中,他手里挎着佩刀,来来回回转着,眼睛紧紧盯着这些人,宋博仁两口亦不知何故,刚欲开口问及沈捕头是何情况,却被宋洛儿轻轻拉住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良久之后,沈尘终于开口道:“大伙听着,宋家失窃案,据我们查的线索,这行窃之人就在你们中间”。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而后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尽管大家对此不可思议,但看着沈捕头及一干差役的架势,看来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宋家书香门第,鉴于此,本捕头希望行窃者主动站出来,不然到了县衙大堂之上,那一顿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此言一出,原本还左顾右盼的众人立刻静默不言,院中顿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仲逸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他欲向沈尘附耳几句,却被沈尘一手推开:“仲先生有事说事便可,在下正忙着查案呢”。
仲逸一脸着急道:“牢房里跑了一个犯人,樊知县让你带着大伙马上回去”。
沈尘摆摆手道:“我回去可以,但这些弟兄得留下来看着他们”。
仲逸无奈道:“这可不行,前几日刚从黑山抓回那么多山匪,现在大部分都在狱中关着呢,弄不好会出大事的,县衙人手本就不够,樊知县说牢狱事大,宋家的事就先放一放”。
沈尘只得吩咐众差役马上回县衙,临走之时他叮嘱道:“正好给你们个机会,此案涉及行窃、致伤两项,若是能主动认罪,对宋家是个交代,本捕头也算是大功一件,希望那行窃之人好自为之”。
看着衙门里的人离去,宋博仁急忙对女儿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向轻声细语的宋洛儿却大声说道:“爹爹莫急,定是那差大哥误会了,如今这樊知县不比前任,单说这剿匪,该抓的抓,该审的审,怎么手下人却这般大意,竟怀疑咱们内部人呢?。
回到屋中宋博仁还是不解,宋洛儿说出原委后老两口这才恍然大悟。
宋博仁急忙打开屋门,唤来管家道:“吩咐众人该上街买菜的买菜,买米的买米,该打扫的打扫,一切照旧”。
末了,他补充道:“明日,我带大家前去县衙说明情况,大家不用担心”。
午后,街上行人依旧,酒肆与茶馆中的闲人早就开始了他们一天的闲话乐趣,忙着要挣钱养家糊口的小商贩们正扯者嗓子在叫卖揽客,一日当中最为热闹的时间就要到来。
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当铺前,一个身影走了过去,到门口时他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朝这边盯着。
看来这个当铺今日生意实在不怎地,柜台的小伙计正在打着瞌睡,恍惚间却听到一个声音:“嗨,我是来赎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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