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仲大人,你真不会以为是,我主动想去的吧?”。
程默连连摇头:“就能打听这么多,毕竟她一个青楼女子,太深奥的,又岂会知道?”。
这话倒是不假,但实际上,却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默大哥,与人见面数次,初次见面,或最后见面,才令人印象深刻,中间的,往往是其次”。
仲逸上前解释道:“你今日才打听出点消息,而后突然又不去了,那个叫香玲儿的会怎么说?她或许会记得你最后一次来的情形,而这次就是:你听到了她与美莎的谈话”。
“明白,明白,仲大人的意思是,我再去两次,还是找香玲儿,刻意找些有意思的话题,想法给她留下深刻印象,进而冲淡她对今晚之事的记忆”。
孺子可教,程默虽然极不情愿再踏进暖香楼,但仲逸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理。
还说什么呢,去吧。
“默大哥,此次你劳苦功高,朝廷不封赏你,我赏你”。
仲逸指着桌上的酒菜:“今晚,咱们就痛饮一番,如何?”。
这个主意好。
“在翰林院,只有仲大人,你把我程默当人看,士为知己者死,封赏从不指望,能为大人分忧才是真的”。
程默拿起另一只碗,来到仲逸面前:“这酒,我喝”。
酒过三巡,仲逸的思绪也慢慢展开:说到知府,李序南现在就是榆林府的同知,这个面迟早是要见的。
只是,在去知府衙门之前,还要到一个地方‘转转’。
三边镇,来一趟,不容易啊。
第344章 恩公()
夜幕,三边镇、大煤矿。
今晚的月色实在不怎么样,时隐时现。初春时节,万物复苏,山野间,不知啊什么虫子,时不时的发生一两声奇怪的声音。
单调是单调了些,也算是一种点缀吧。
矿区确实挺大,还未靠近主区,就隐约可见一些来回挪动的身影。
不用说,这些人,就是被镇上人称为‘看场’的打手。
“就这么几个人,顶多也就是做做样子,图个心里作用而已,想要挡得住我?呵呵”。
乌云遮住了月光,夜更静了,对于经常在这一带混迹的人来说,今晚,无非又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西北风吹来,一道身影轻轻掠过,其速之快,其声之轻,犹如薄云遮日而过:在地面上,只是留下一道快速的影动而已。
主矿区一带挂着高高的灯笼,院内竖起团团火把,在夜幕中,显得极为瞩目。
不用说,大煤矿,就是这里了。
院墙外的一棵大树上,一只轻快的‘大蝙蝠’稳稳落下。
“他么地?说了不听,是不是?皮痒痒的不行”。
“啪啪”,几道清脆的皮鞭声落下,接着便是那声声惨叫。
院中数根圆圆的木柱,绳子绕一两圈,简单的捆绑一下,那便是一个小小的‘刑狱’之地了。
显然,如此捆绑,并非为防止有人要逃跑,而是担心皮鞭酷刑之下:人,扛不住了。
“你们想想看,要是种地,一年能挣这么多银子吗?能经常去三边镇下酒楼?逛窑子?知足吧,竟想着要逃?”。
一名男子正懒懒的躺在木椅之上,骂骂咧咧之后,那些打手再次扬起皮鞭。
仲逸这才想起,那晚在镇上小摊前听到的议论声:矿上死了三个人,有说是压死的,有说是被打死的。
现在看来,或许有被压死的,但肯定是有被打死的。
此处劳力颇多,否则,不可能撑起三边镇这么多店铺的持续火爆,而人多了,变故也就多了。
从现场来看,井口依旧有人来回走动,小木车上,一块块的黑炭被运了出来。
不用说,这是人歇活儿不歇。
从现在看来,进了这个地方,就不要再想着出去了。
“人间地狱,大煤矿竟是如此暗黑”。
仲逸心中暗暗道:“现在看来,已不仅仅是借此铲除严士蕃的事儿了”。
相比师兄与师姐,三人中,无论剑术、武术,仲逸都是垫底,即便如此,一柄利剑在手,对付眼前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这个想法,也仅仅是想法而已。
很明显,此处苦力众多,打手也不少: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可是,若打手更多呢?
一旦出手,非死即伤,虽有人罪有应得,但大多罪不至死,若伤及无辜,恐怕,也不是他这个翰林院侍读的初衷吧。
说到根上,这些所谓的打手,也仅仅是不需要天天下井干活的苦力而已,相对于马三爷等人,他们也是替人跑腿的角色。
退一步说,即便解决掉眼前这些看场子的,井下那些苦力,也无法逃脱大煤矿这个魔窟。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双脚底生风、出神入化的轻功。
若打草惊蛇,受害的还是这些卖命的苦力。
“二头,那家伙不动弹了,还打不打?”。
良久之后,皮鞭与叫喊声终于停止,不过,看样子快要死人了。
二头?
这个称呼听着别致,却并不难理解:算个看场的头头,不过却有个‘二’字,说明上面还有人。
现在看来,除了马三爷外,这群打手的‘大头’,应该就是大彪了。
仲逸不仅知道这个‘二头’的称呼,而且还知道他的名字刘大顺。
离京之时,就有人给他说过此人。
“拉下去,喂点药,都打死了,谁做苦力?谁干活?”。
那个叫刘大顺的二头挥挥手,大声说道:“都听好了,好好干,有女人孩子的,多给家里攒银子,光棍一条的,多给自己攒点酒钱、赌钱”。
“得嘞,保证办的妥妥的”。
人群中,打手们一阵欢呼:“换班值守的人也到了,办完此事,咱们去镇子上喝酒、赌钱去”。
“老子晚饭还没吃呢,先走一步”。
刘大顺似乎更着急,吩咐一通后,唤来一匹高头大马,片刻的功夫,便缓缓出了院门。
“噌”的一声,树上那道身影,也瞬间滑了下来。
“大顺哥,走好啊”。
门口守卫几声寒暄,刘大顺随意回了几句。
月光下,马蹄声起,他直奔三边镇而去。
熟门熟道,经常往来与大煤矿与三边镇,虽是夜路,也无非抬抬脚的事儿。
看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应不单单是为了赌钱、喝酒。
怕是与暖香楼的女子,早就约好了吧?
“怎么?突然起风了?不对啊”。
刘大顺突觉身后一阵快风袭来,胯下马儿一惊,狂奔而去,才走几步,只听一声长鸣,却突然收住前蹄,像是被人牵出了缰绳。
“咦,我怎么,就到了地上呢?”。
刘大顺一阵哆嗦,头皮发麻,半步也动不得。
不敢转身,也不敢喊叫,他已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
说起来,从大煤矿到三边镇这条路,他也走了不少次,偏偏在这儿,晚上没有打手看守。
难道,这是一种巧合?
虽出身山野农家,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刘大顺,并不相信鬼神之说。
这一切,只因一个很‘厉害’的人,曾给他讲过一句话:世上本无鬼,传者居多、信者居多,皆因心中那道魔。
这个很厉害的人,曾在京城一个很大的衙门里做大官,虽然他自己喜好相术推演之术,但他说这是阅人之术、经验之谈,绝非鬼神之术。
刘大顺相信这个大官说的,除了因为他是京城大衙门的,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大官,曾经救过他老娘一命。
数年前,刘大顺的老娘患了重疾,为抓药,他将家中唯一一件祖传之物……一对玉核桃,押给同村一个富户,换的现银,二人约定:一个月后再来赎。
同时,需额外支付一笔利息。
一个月后,刘大顺拿着银子去赎东西,谁知那人却坐地起价,多要三倍的利息,二人争执不下,最后闹到县衙。
此时,县衙里正好来了京官巡检,但这位京官并未插手此事,而是吩咐自己随从,私下给了刘大顺一笔银子。
由此,刘大顺将玉核桃高价赎了回来。而剩余的银子,可继续为他老娘抓药。
有了这些银子,刘母的病情也就慢慢好了。
同时,几乎连锅都揭不开的刘大顺,也有了度日的口粮。
刘大顺是个孝顺的人,他与老娘相依为命,谁对他老娘不利,就是要他的命。谁对刘母好,那便是天大的恩德。
至此,他便将这位京城的大官,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并立下誓言:只要这位大人有吩咐,即便是豁出性命,也万死不辞。
人终有一死,尽管两年后,刘母寿终正寝,但她能平安度过余生,已是万幸。
从那次之后,刘大顺明白了一个道理:能救下她老母的,不是鬼神,而是那位恩人。
他的这位恩人,那位京城的大官,不是别人,正是仲逸在刑部大牢里的狱友,被狱卒称为‘疯老头’的原大理寺左寺丞……倪庚辉。
“刘大顺,我说的没错吧?”。
‘故事’讲完或,仲逸缓缓走了过来:‘大煤矿之事,不仅是倪大人的心愿,更是为千万百姓指条活路’。
“原来是恩公倪大人派来的,请受小的一拜”
这时,刘大顺立刻上前拜道:“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老娘临终前曾说过:倪大人是个好官,又对我刘家有恩,但凡他有所差遣,绝无二话”。
他望望四周,问候继续道:“上次,倪大人来榆林府时,似乎就察觉道:回京后或有不测。当时,他曾向我说过:若有人说出上述这番话,如他亲临,大煤矿的事儿,还要继续调查”。
末了,刘大顺有些不解道:“只是,他特意叮嘱:让我在大煤矿继续原先的做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能被人察觉,到时他会向衙门为我求情”。
“好,是条汉子”。
仲逸直言道:“倪大人说的对,你继续原先的做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到时,无论取证、作证,自有你出力的时候”。
末了,他补充道:‘此事办成之后,我会设法为你安排去处’。
第345章 门口守卫()
两日后,仲逸与程默离开三边镇,匆匆向知府衙门而去。
“仲大人,咱们就这样走了?马三不会说什么吧?”。
马背之上,程默小心翼翼跟在仲逸之后,他的骑术实在不怎地,在城中平坦大道尚且凑合,但在这山野小道,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话说的,到底是舍不得离开三边镇呢,还是离不开暖香楼,那个叫香玲儿的姑娘?
大煤矿也领教过了,所谓做买卖的规矩,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此刻再留在三边镇,意义不大。
“马三与康知府有来往,好在我未与他碰面,再待下去,我们就真的要掏银子,做那笔买卖了”。
快马轻装而行,仲逸极为享受这种人马合意的感觉,他笑道:“我们在店小二面前演了一出家中有要事、需要急速归去的好戏,又给了赏银,那小子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三边镇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人家连咱的来头也不问,谁会在乎呢?”。
仲逸加快步伐,不由的催促着一旁的程默:“抓紧时间赶路,再不去知府衙门,恐怕有人要着急啦”。
“啪”,程默用力甩了一鞭子,大声说道:‘我知道,着急的人有两个:知府康祺担心我们微服私访,节外生枝的查出什么,而同知李大人,则是想着与我们早些会和,一起办差’。
这小子果真脑袋瓜好使,知道李序南与仲逸关系匪浅,还懂得一起办差。
人,有时就得要好好调教,除了跟着一个可靠的人外,还要多多见见世面才行。
“孺子可教也,到了翰林院,为你报功”。
一阵风过,仲逸胯下马儿飞奔而去,程默被远远甩在身后。
“等等我,等等我”。
午后,榆林府城。
“仲大人,前面就是城门口,是不是该换过乌纱官服?咱们毕竟是翰林院的,怎么着,知府衙门里,也要有个迎接仪式吧?”。
这身官服,还是他们提前藏好的,因为要在三边镇住店,担心店小二搜他们的包袱,才只好出此下策。
程默用他极其‘智慧’的口味说道:“你刻意摆摆架子,反而让他们觉得咱们就是随便转转,而后回京城交差。如果这样进去了,反倒显得咱们似乎掌握了什么”。
这小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再说,翰林院是什么衙门?多少内阁辅臣、六部堂官,就出自与此,一个小小的知府衙门,呵呵。
“呵呵?你想多了,咱们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才五品,人家知府四品,是龙是凤,那是以后的事儿,但现在,就是比人家品佚低”。
仲逸似乎并未换戴衣冠的意思,不过程默几句玩笑之言,也似乎有些道理:在有的人来来,若没有一点架子,还以为你是好欺负的。
官威官威,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吧。
“官服就不换了,我们本就是为了解民情的,穿成这样,到哪儿,都被老白姓躲得远远的”。
仲逸缓缓下马:“不过,到城门口,陪这写守卫玩玩,倒是可以。你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后,知府衙们立刻就会知道”。
“站住,干什么的?”。
二人刚至门口,却被守卫拦了下来。
这情景,如同当年刚下凌云山,去找蠡县知县樊文予时,被城门守卫刘三儿拦截的场景。
时过境迁,当初他只是个无品无阶的“仲先生”,现如今则是翰林院六品是侍读。
“交给你了,先在城门口坐会儿,也算考察民情嘛”。
仲逸将缰绳递给程默,自己则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不过,程默可不是秀才,看他如何与这些人周旋?
顺便,再证实一些想法。
这时,一名守卫立刻走了过来:“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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