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炜连连摆手:“先不说这个,这几日,抽时间来趟府上,有事与你商议”。
“好……吧”。
仲逸心中暗暗发怵:袁府倒不可怕,怕的是袁府这位大小姐……袁若筠。
第325章 王府侍读(上)()
除夕、春节,在一片欢笑声中度过。
对仲逸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盛宴’。
因师兄宗武远在甘西一带秘密练兵,年夜饭时,仲姝便将阿嫂林姚姚一起请来仲府。
此外,罗英忙完若一当铺的事儿后,也被请了过来。
至于樊文予、李序南,还有袁若筠,也只能年后再聚。
喝酒,还是喝酒。
累啊
春节过后,仲姝建议:适时回趟凌云山拜望师父,同时,仲逸也要回扬州府。
爆竹声渐渐远去,门前屋上的对联也时有随风而去,新的一年就要开始。
一切,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随意。
这日午后,仲逸如期前往裕王府。
这是他的新差事:去裕王府侍读,这才是翰林院侍读的正经差事。
不过,不用天天去,若朱载垕没有特意召唤,定期去即可。
尽管是偶尔,但自从领了这个差事后,仲逸整个人都变了。
无情最是帝王家,朝堂之上最多变。
如今,他却两者都‘兼顾’了:翰林院也算朝堂衙门,朱载垕当然出自帝王家。
当初,仅仅因袁炜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句赞语,朝中便有人说他与袁炜交情不浅,如今偶尔出入王府,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朝廷的差事,不敢懈怠,仲逸也只得‘办差’去了。
其实,从内心而言,他还是更喜欢外出办差,尤其自己可以掌控,并有得力协助之人那种。
那样的场面,简直是另外一片天地。
转身再想想眼下的差事:王府,一个多么有故事的地方啊。
裕王朱载垕,嘉靖帝三皇子,因其母不得圣宠,而朱载垕又非长子。故此,朝中常有传言:皇帝并不喜欢他。
嘉靖帝长子朱载基早逝,次子朱载壡被册封为太子。嘉靖二十八年,太子朱载壡薨,朱载垕以次序为太子。
或是因朱载基、朱载壡早逝,皇帝对朱载垕的太子之名,迟迟未予册封。
朱载垕在裕王邸生活多年,对朝中形势颇为了解,但他为人低调,并不轻易行事,也算稳重。
当然,裕王府的人都知道,朱载垕这位千岁爷还有个嗜好:美女、媚药。
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翰林院,有个颇名的人物,名叫高拱,此人是翰林院侍讲学士,之前他也做过侍读,在裕王府多年,与朱载垕交情匪浅,朝中早有耳闻。
同在翰林院,仲逸名望远不及高拱,但关于他的事儿,也听过一些:最近,听说他要高升,除深得朱载垕信任外,徐阶对他也颇为赏识。
仲逸不知朝廷为何要派自己去裕王府侍读,按他的跟随程默及同僚费思应说:是因为高拱要高升,而他又刚任侍读一职,所以就顶了上去。
相比这种说法,仲逸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是皇帝朱厚熜的安排。
众所周知,任何人走的不能太近,走的太近,就会绑得太紧,一旦很多人拧成一股绳,那将是一股可怕的势力。
高拱在裕王府侍奉多年,羽翼渐丰,与朱载垕的交情也越来越深。同时,他又得徐阶赏识,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皇帝自然也知晓。
因出身有别,朱载垕不可能与徐阶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同盟,但并不排除,二人在某件事情或某个阶段达成共识。
比如,他们合力对付严氏。
朱载垕对严氏把持朝政颇有微词,这会在无形之中,拉近裕王与徐阶等人的关系。
也或许正因此,皇帝才在高拱另有委任之时,借机将仲逸派往裕王府做侍读。
当然,一个小小的翰林,是做不了什么的,但至少可以说明一点:裕王府的侍读、侍讲,不是他高拱一个人专属的。
仲逸是捐纳入仕,取得国子监身份后,参与科考,因为考试时间赶巧,他几乎用最快的时间入了翰林院,并做了庶吉士。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连连考中,主要得益于凌云山多年的苦读。
当然,天赋这种东西,有时也很重要。
起初,关于他的背景,朝中也有些说法,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个袁炜的赏识而已。
不过,袁炜既为向朝廷举荐仲逸,更无其他关照。
袁炜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因为凌云子的关系,他们二人不可能说出,对仲逸也就无法真正的关照。
当然,后来仲逸时有去袁府,但也无非是请教一些问题,并无其他深入交往。
为此,袁炜还特意编出一个借口:那日在街上偶遇,他的马车受了惊吓,幸亏当时被路过的仲逸所救。
仅此而已。
眼下,朝中局势更加复杂,对此,袁炜打算制造一个让所有人更为可信的理由:有了这个理由,别人的非议就更少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事已至此,再清楚不过:仲逸,并无靠山,不属于那种‘大有来头’之人。
不过,这都是他刚入翰林院,做庶吉士的时候。
但是,这一切很快就变了。
现在,几乎人人得知:仲逸身后最大的靠山,就是皇帝…朱厚熜。
为何有如此一说?且听慢慢道来。
当初,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发生后,仲逸以一个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督办此案,就连樊文予这个刑部主事,都是负责协办。
更令人意外的是,石成,这位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千户,都是他的随护,而且有明令:一切都听从仲逸安排。
结果,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桩普通的命案,最后竟有博野县丞、知县、保定知府、按察使,甚至刑部左侍郎等,近二十人被处置。
这样的大手笔,恐怕就是刑部尚书出面,也不过如此吧?
从博野县归来后,仲逸被破例提前终结对庶吉士的考核,擢升为翰林院七品编修,成为‘史官’。
这,太不可思议了。
此事之后,朝中便有人窃窃私语:这个仲逸,一个庶吉士,到底是何来头?为何圣上如此青睐?
而接下来的一件事,更是加剧这种猜测。
鞑靼大军直逼京城,朝廷大惊,天下大惊,文官运筹,武将御敌,本是天经地义,却偏偏在这时,朝廷又派出一个钦差副使。
这位钦差副使,正是当时的翰林院编修仲逸,他负责两件差事:与鞑靼军谈判,并核查战事始末。
此次,同样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石成作为护随。
谈判之时,仲逸义正言辞、一展雄风,扬我大明之威,差事办的无人不服。
不过,后来仲逸去大同核查战事始末时,却在回京路上,因为一名抚琴女的事,被押入大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仲大人就此结束的时候,他却很快被放了出来,而且那名抚琴女自证清白,是宛平县衙的人污蔑陷害。
出狱后,仲逸没有恢复原职,反而再次被擢升为:翰林院六品侍读。
关于仲逸单独面圣的传言也渐渐多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这样的升迁速度,就是坐在强弩之上,也不过如此。
太快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传言,那么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非要说靠山,仲逸的靠山就是皇帝朱厚熜。
为想明白这件事,仲逸几乎三天三夜都是一个状态,但终究还是没有想明白。
师姐仲姝劝他尽快回凌云山,或许正是想请师父指点迷津。
不过,既然其他人都这么看,想必裕王朱载垕自然也十分清楚。
“前面就是王府了,进去再说吧”。
仲逸干脆伸伸腿、跺跺脚,他心中暗暗自嘲道:“有何所惧?也不看看,我是什么来头?”。
除了身后的皇帝‘靠山’外,我这脚下生风的轻功,也绝非浪得虚名。
第326章 王府侍读(下)()
裕王府、左长史。
“仲大人,请到客堂用茶,殿下在后院,稍后就到”。
仲逸刚进王府大院,见左长史亲自前来相迎。
王府长史,掌管王府政讼,率属僚、上书、奏表等,官居正五品。
由他出面迎接,足见对仲逸的重视。
看来,朱载垕那日在盛宴中的一句话,绝非说说而已:王府招呼不周,回头要好好管束、管束。
“多谢长史大人”。
来到客堂,丫鬟们立刻上茶,之后,便缓缓退了出去。
仲逸不由暗暗笑道:喝茶,又是喝茶,不过是从翰林院,挪到裕王府而已。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王府的茶,并未他想象的那么好。
品一品,当然,也不能差不到那里。
算是个中等吧,还不如在翰林院的档次。
裕王真节俭!
仲逸是这样认为的:刚才王府大院时,所看到的一切并无特别之处,下人们中规中矩,想必调教之人,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在这样的高墙大院,无论院内装饰、布置,下人们的举止等,都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出主人的秉性。
从这一点来看,朱载垕是合格的。
当然,能让你看到的,往往都是不怕你看到的。
至于看不到的,你自己想象去吧。
“仲大人,殿下有请”。
一个声音打破屋内安静,说话的还是那名长史:“请仲大人到后院去”。
后院?这才过新春佳节,天气也渐渐暖了起来,但毕竟还不到叶翻绿、花露红之时。
光秃秃的,去后院干什么?去看假山吗?
“今日阳光不错,仲侍读,你就陪本王在此看看景,如何?”。
朱载垕向长史挥挥手,那人便立刻退下,只剩他与仲逸二人。
看景?仲逸随意环视四周:此处,除假山、木亭外,面前就是一小块花园空地了。
他急忙施礼道:“今日天气确不错,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大地也就该解冻了,又将是一年花红草绿之时”。
木亭下,石桌石凳,毕竟是王府,做工用料倒是讲究,不过桌上依旧茶具一套。
又是喝茶。
“仲侍读,你看看,等过些日子天暖了,前面这块空地,种点什么好呢?”。
寒暄之后,朱载垕竟指着前面那块花园空地,向仲逸请教起来。
种点什么好呢?
仲逸绝不相信:这是朱载垕的一句无心之语。
王侯将相喜好‘种地’的,古来有之,只是,其中缘故各有不同。
三国时期,刘备落魄时,为韬光养晦,曾常去菜园种地,全身尽是泥土花草之类。
不过,在曹操看来:种地是假,城府倒是真的。
被眼前的裕王一问,这倒让仲逸始料未及。
“殿下,依下官看,这是块花园用地,当然种些花草了”。
两眼盯着眼前那块空地,仲逸一本正经应道:“王府花园,自有王者之风,只是下官对花草之类,着实不懂”。
“哈哈哈”,朱载垕笑道:“王府中的花草已经不少了,屋内有盆栽,走廊也有摆设,这么一大块空地,种花…可惜了”。
末了,他再次指着前方:“你说,种些庄稼,如何?比如,大豆、高粱之类?”。
“大豆、高粱”,仲逸心中暗暗一惊:若非这个朱载垕就事论事,那便是取笑他这位翰林院侍读了。
若换其他皇亲贵族,断不会有此想法,但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贫寒,这是人人皆知的。
当初,马皇后也曾在后院花园种过菜蔬、瓜果之类。
不过,时隔这么久,这位有千岁、储君之尊的朱载垕,绝不至于如此崇尚简朴。
种庄稼的田地,多了去了,即便再简朴,大明也不缺少这点粮食。
也有点过了。
这次,仲逸不再言语。
朱载垕微微一笑,转而继续目视前方:“那些花草,即便再名贵,也无非中看不中用。而大豆、高粱花,既可观赏,更有踏实的感觉:花落之后,便是颗颗米粒、豆子”。
仲逸:依旧微微点头,却并不言语。
这时,朱载垕才扭过头来,见仲逸脸上似有异样,他便换了一种口吻:“仲侍读,听说你办差不拘一格,时有惊喜,为何今日却要墨守成规呢?”。
“哦?”,仲逸急忙起身回到:‘殿下,那都是大家说笑,莫要当真’。
说着,说着,这花园木亭下的交谈,越来越有味了。
“你既是翰林院侍读,今日,我们就在花园木亭下,以大豆、高粱为题,读读‘种地’这本书,如何?”。
朱载垕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方才,你都顺着本王的意思应答,这可不是一个好侍读所为啊”。
末了,他竟向仲逸递来一杯茶:“说出你心中所想,这才是我大明的好翰林、好臣子”。
仲逸急忙起身接过茶杯,二人对视瞬间,他看到的是一双坚毅而又沉稳的目光。
不像是随意而为、说笑一番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慎重答之,对不起翰林院侍读这个名头,倒是其次。
对不起凌云山的名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下官拙见,说的不对,请殿下莫要怪罪”。
仲逸再次望着眼前不远处的那块空地。
朱载垕微微向后挪挪身子,饶有兴致的望着他:“说好了,我们这是读书谈论,岂有怪罪你的道理?但说无妨”。
“大豆、高粱:春播,破土下种;夏长、除草扶苗;秋收,果实分离,枝叶可入柴垛”。
仲逸娓娓道来:“大旱时,枝叶萎靡,如同人耷拉着脑袋一样。连雨绵绵、雨水过剩时,茎叶、甚至根底腐烂。叶中有孔、茎枝有洞,定是有虫害。
若一切生长顺利,再有肥料充足,秋收时必会颗粒饱满,田间尽是沉甸甸。反之,即便能长出果实,定会颗粒受损、量少质次”。
仲逸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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