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案子?朝廷是否有公断?”。
仲逸反问道:他就没家人吗,都这样了,也不来看看?
“嗨,啥案子咱也不清楚,反正还没定论。不过,老头被关了有些日子了,起初,还有人托关系送些吃喝衣物之类,但后来就没下文了”。
这时,那狱卒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异光:“这老头了不得,能掐会算,相面、摸骨什么的,整天神神叨叨”。
“能掐会算?算的准不?”。
仲逸打趣道:你们算过吗?
“算过,我们几个都算过,别说,算的还挺准。不过算来算去都是那几样,慢慢的也就没意思了。现如今啊,他主动求着给人算,都没人搭理了”。
“仲大人,你可千万别搭理他,我先走了”。
那狱卒刚走几步,却又转身再次叮嘱道:‘千万不要搭理啊’。
怎么会这样?
“哎,你们袁头儿呢,今天怎么一直没见他?”。
仲逸也顾不得那个叫倪庚辉的老头,袁大头哪去了?
昨天,他还过来说了会儿话呢。
“袁头儿?别提了,正在前面发呆呢”。
经仲逸这么一说,那名狱卒似乎才想起来:“袁头儿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大早就绷着个脸”。
“大概是昨晚赌钱输大了”,那狱卒向仲逸笑道:“待会儿等他心情好了,我给你叫一声”。
大理寺,寺丞?这可是正五品之职。
大理寺,掌刑狱审理,属九卿之列,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能在这里当差的人,无论审时度势、明察秋毫,自有一套。绝非等闲之辈。
望着对面数尺之隔的倪庚辉:杂乱的牢房、蓬乱的头发,还有桌前那难以下咽的:面镆、咸菜、米粥。
仲逸再次对这个老头充满好奇。
“到底是什么案子,老头才被押入大牢的?堂堂大理寺五品,又为何变得疯疯癫癫?”。
仲逸心中暗暗道:‘这,必定是一个有故事的老头’。
此刻,他已无心品尝桌上那馋人的酒菜了。
坐在木凳之上,细细打量。
“一张床,桌、凳,剩下的,就只有三根木棍支架,还有上面的木盆、布巾了”。
寻思半天,实在找不到什么可用之物。
“就它了”。
仲逸将木棍支架拆开,顺手撕下衣衫一角,再次撕成细细的小布条。
两个牢房间也就一张床之余的距离,三根木棍用布条绑在一起,变成一根‘长棍’。
这长度,足够了。
“老伯,这里有烧鸡、酱肉,还有小壶老酒,我吃不了这么多”。
用布条绑的‘长棍’,仲逸将食盒挑起,穿过圆木柱,终于将饭菜送到倪庚辉房中。
“要不,你也来点?味道不错”。
仲逸感觉胳膊都有些难以平衡,不过,总算是看到对面的老头转过脸来。
“你是谁派来的?想在酒菜中下毒?造孽啊,造孽啊”。
那枯如树皮的清瘦脸上,立刻一阵哆嗦,倪庚辉深陷的双眼中,满是不安的神色。
仲逸一脸茫然:???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老朽方才掐指一算:可惜,我的大限未到”。
片刻之后,倪庚辉嘴唇频动、念念叨叨说个不停,最后竟有些手舞足蹈,越发听不懂。
也看不懂了。
“哐当”、‘噼里啪啦’声响
烧鸡、酱肉,连盘子都没了。
这老头疯了。
真疯了
第286章 也要疯了()
世间万物、寒来暑往,山川河流、日月星空,日子一天天过,饭一口口吃,天大的事儿……它也就是个事儿。
当然,若这天大的事儿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就更不是事儿了。
富有富道,穷有穷路,城里有城里的玩法可寻,山里有山里的小路可走。
同理,牢外有牢外的自由,牢中也有牢中的天地。
那怕是三尺宽、巴掌大的天地,那也是天地。
城里,依旧热闹、繁荣。
牢中,也有故事。
一样的精彩。
“叫什么叫?第一天当差啊?不就摔碎几只盘子吗?那两间牢房最为偏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见狱卒来报:倪庚辉摔了仲逸递过去的盘子,袁大头劈头盖脸对狱卒,就是一通骂:“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收拾去,麻溜儿的”。
一间小小的房屋,桌椅摆放的规规整整,用料也算过的去,上面摆放着几只空杯,两个茶壶(其中一个装的是酒,以防上差突然到访)。
此处,也算是牢房中一处………‘非牢房’了。
不用说,能有个这个待遇的,自然要属袁大头了。
不过,此刻的袁大头却无暇享受这份清闲。
“去,再给老子上一壶酒”。
晃晃手中的‘茶壶’,袁大头吩咐狱卒再为他添酒。
“头儿,你已喝两壶了,这万一”,狱卒一脸难色,迟迟不愿挪步。
平日里,所谓的喝酒也就是抿几口、解解馋而已,毕竟在此处当差,满嘴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子不怕,大不了不要这差事,谁愿意要谁去”。
袁大头心情糟透了:若不是这个该死的差事,也不至于连命都保不住。
昨晚,僻静小巷、俩个来路不明、来者不善的神秘男子,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还有那冷冷的一句:你,只有十天时间。
从那一刻起,袁大头几乎要‘半身不遂’了。
整整一晚未合眼,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他都有些恍惚了。
原本想借口托病,但又怕那两双冷冷的目光,突然出现在面前,袁大头只得又回到刑部。
毕竟,这里安全些。
“你带孩子回娘家住几日,在我没来接你之前,不准回来”。
一大早的,袁大头对自己的婆娘袁柳氏丢下这么一句话。
之后,便忧心忡忡的出了院子。
袁柳氏本是家中母老虎,但见袁大头一夜未睡,她也猜出个大概:定是衙门里有什么大事儿。
正好也可回家见见爹娘,她也就答应了。
来到刑部大牢,袁大头一坐不起,连口饭也没吃,只顾着喝酒。
“老子就是个牢头,怎么能杀人呢?”。
这个问题,袁大头百思不解:“牢中当差的这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老子?就因为是牢头?”。
牢中死人,要说也不是没发生过:大牢中自尽的人也有,因受不了牢狱之灾想不开的,或者患病患疾而不治身亡的。
此类情形,只要确系犯人自己所为,且狱卒无重大失职,是无须担责的。
还有更为可怕的:若外边有人想要对牢中某人‘灭口’,往往是通过送些饭菜或酒水之类,而后下毒。
当然,若发生这样的事儿,外边的人总要设法将犯人弄成‘畏罪自尽’的结论。
不然,投毒之人也脱不了干系。
如此一来,在牢中当差的袁大头等,就又少了几分危险。
至少,他们不用承担首责。
按理说,无论是为保自己一条命,还是冲着那五千两银票,以袁大头当差多年的经验来看:只要做的干净、部署周密,弄死一个犯人,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前提是弄成犯人自尽的假象。
“为何?偏偏要杀的人是仲逸?我的仲老弟啊”。
虽说平日里,袁大头喜欢顺点银子,又嗜赌如命,但毕竟不是那种根里坏掉的人。
扪心自问,管过这么多犯人,但所有人与袁大头非亲非故,顶多为了盘剥一点银子,表面上那些所谓的交情而已。
对仲逸,他确实下不了手。
若说这是袁大头良心发现,或许不无道理,但绝不是主要缘故。
已危及到自己的妻儿老小,袁大头当然会自保。
昨日,樊文予来看仲逸时,也曾说过:是有人向仲逸下套。
袁大头也是在衙门做事,对此,自有他的推断:
很明显,仲逸到了翰林院,主要做了两件事:督办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作为钦差副使,核实朝廷大军与鞑靼交战一事始末。
前者直指严士蕃,当时查办了近二十名朝廷命官,大家早就议论纷纷,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而后者更清楚:与鞑靼交战,身为宣同总兵、平虏将军的仇鸾定难咎其责,单说他下令掠抢百姓财物一事,就有不少人知道。
只是,不敢说而已。
“秃子头上找虱子,陷害仲逸的无非严士蕃、仇鸾二人。昨晚那两个神秘男子,也定是他们所派”。
这个问题,袁大头反复琢磨一百遍:“他们二人,来头太大”。
来头太大,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若杀了仲逸灭口,保不准,严士蕃、仇鸾就会将我给‘灭口’了”。
袁大头嘴里喃喃骂道:“老子知道他们这么多事儿,还能活得了吗?”。
这一层,还是仲逸教给他的:当初,那个叫王满囤的后军都督府从七品都事,也就是被称为‘最合格的守仓人’、‘最富有的穷人’的仓鼠变硕鼠。
后来,王满囤因贪墨‘八千二百五十两’银子(发财二百五)而锒铛入狱,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戎一昶因惧怕牵扯到自己,便授意兵部的人在饭菜中下毒,结果掉王满囤的性命。
而送这个饭菜的,正是袁大头。
当时,仲逸提醒他:“若你杀了王满囤,那兵部或都督府的人,最后也会杀了你这颗大头”。
为何?袁大头参与杀人一事:知道的太多了。
“仲老弟救了我一命啊”。
想到这里,袁大头又没了主意:‘该怎么办?怎么办?’。
“头儿,头儿,别喝了,有事儿”。
这时,一名狱卒匆匆跑来,见袁大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急忙上前附耳道:“有人要看仲大人,说是他家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好像带了饭菜”。
“家里人?”。
袁大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家里人?没听仲老弟说起过啊’。
“应该不会错,他说是见过樊大人了”。
狱卒再次说道:“樊大人交代过”。
“既然樊大人交代了,那还愣着干什么?今日当值的都是自己人,送顿饭有什么不行?”。
袁大头急忙吩咐道:“你们机灵点,不要让外人察觉”。
见狱卒离去,袁大头简直想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
若来人确是仲逸的家人,就当是让他们见个面。
若来人是外面有人‘特意’安排进来的,那定是严士蕃或仇鸾所派。
总比自己下手,心里好受些。
况且,还有樊文予在前面顶着。
“仲老弟,哥哥对不起你啊”。
“啪啪”两声,袁大头还是抽了自己两巴掌。
第287章 默契()
“逸儿,你还好吗?”。
一个浑厚的男音从耳边传来,仲逸急忙起身而去。
圆木柱外,却见一名三旬左右的‘男子’,正拎着食盒朝向他走来。
“你是?”。
仲逸好像并不认识来人。
“师弟,袁大头安排其他人去放风,说留你打扫走道,不用拘着了”。
“还不到两天,坐牢坐傻了?”。
说着,仲姝打开食盒。
不过,食盒中并未见酒肉,皆是果蔬之类,洗的干干净净,亮亮发光。
这个季节,这些东西极为难得,远比好酒好肉值钱。
“师姐,真是你啊?这易容之术简直逆天了,连我都看不出来”。
仲逸笑道:“装束咱先不说,这声音是怎么变过来的?”。
“早就给你说过:天机不可泄露”。
仲姝将另外一只盘子取出,是红红的大枣,还有炒熟的花生。
“我知道,有樊文予和袁大头在,你不缺酒肉,但牢中阴湿少光,吃食还要搭配开”。
当初上凌云山时,昏迷三天三夜的难难,睁开眼一顿饭就是仲姝送来的,如今在刑部大牢,还是她。
师姐最好了
“难道,樊文予知道你使易容术了?师父早有嘱咐:不得让外人知晓此事”。
“我压根就没找樊文予,袁大头已知你们二人的关系,即便我不说,他也会放我进来的”。
二人许久未见,难免嘘长问短。
“时间紧迫,咱们长话短说”。
言简意赅,仲姝只列三条:“如今,务必要等朝廷的旨意,因为旨意来自皇帝,这不是外人可以左右的。此外,要借助牢外的人试探严氏与仇鸾的动向,牢内的形势,你要…自保”。
“对,师姐,你接着说”。
仲逸再次拿起一块青瓜,咬的‘咯吱’响,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师姐来自凌云山,对付这点事,绰绰有余。
至于朝廷的旨意,仲姝也曾想过:此举,是皇帝为保护他才这么做的。
但所谓圣心难测,背后再有其它不为人知之事,也只能等下一道旨意下来才知晓。
“所谓的牢外之事,樊文予自不用说。石成的锦衣卫,还有那个叫馨儿的女子,都可接触到严氏。
只是这二者并不相同:石成的锦衣卫既可为你佐证,亦可暗中保护,但那个女子到底能否说出实情,还不得而知”。
仲姝继续道:“我再去找樊文予,在博野县时,他也与石成一路同行,二人也不算陌生。让他们通过五城兵马司找到馨儿家人不是什么难事,同时也要给严氏一个暗示:锦衣卫的人再次介入,他们必有所忌惮”。
“不用五城兵马司的人,有石成就足够了。若是他还可帮我,至少可说明………圣上有此意”。
有凌云山的经历,二人多年的默契,仲逸觉得听师姐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而二人间的谈话,就更美妙了。
“对了,你方才还说我要‘自保’?”。
仲逸不解道:“牢里有袁大头罩着,况且,刑部还有樊文予这个五品郎中,难不成,还有人要害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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