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错啊,我刚刚写好,你都能恰到好处的接过去,巧妙递到你家小姐手中”,仲逸对这个莺儿也并不陌生。
与袁若筠初次见面商议开当铺时,莺儿就在场,后来她也去过两次若一当铺,她与袁若筠的关系十分亲密,甚至私下里姐妹相称。
若非如此,今日他们二人联合对付岱公子之事,袁若筠是不会让莺儿参与的。
三人正在说笑间,袁若筠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方才作诗作对之事,岱公子绝不会说于我爹爹,只是你在背后相助之事,我们也绝不能让爹爹知晓”。
“你既不与爹爹在一起,又不能与筠儿在一块,得要找个合理的去处才行”,袁若筠知道:“爹爹请仲逸来是为防止临时有变,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这位仲大人是帮着自己对付岱公子,那还不得要骂她三天三夜?”。
“这可怎么办呢?仲大人不会被老爷责罚吧?”,虽是丫鬟,莺儿也知道:仲大人虽在翰林院,但比起袁大人来,那差的太远了。
莺儿脸上立刻不安起来:‘怎么办呢?急死人了’。
“有了,”盯着仲逸与莺儿端详一番,袁若筠突然笑道:“既然莺儿妹妹如此关心仲大人,你就到她那里去”。
“小姐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我那里去?”,莺儿的脸上又要绯红一片了。
“去本小姐的书房,就说你想请仲大人教你读书写字,从岱公子进府至今,你们一直在一起。岱公子要见的人是我,爹爹不会在意莺儿的”。
莺儿与袁若筠关系亲密,她平日确实喜好诗书,仲逸的文采人人皆知,这个理由倒也能说的过去。
袁若筠笑道:“如此既能为仲大人找个合适的理由,也能了却莺儿一桩心愿”。
“了却莺儿的心愿?”,仲逸不解道:‘袁大小姐,你今日怎么老是怪语连连?’。
“某些人啊,对咱们的这位仲大人倾慕不已,还说只要偶尔看一眼就满足,这下,你可多看几眼了”,袁若筠打趣道。
“小姐,你好坏,不理你了”,说完之后,莺儿便红着脸向书房跑去。
仲逸也准备转身离去,否则一会袁炜过来,方才之事就露馅了。
“师父,今日之事,谢谢你了”,就在仲逸转身之际,却听袁若筠说了这么一句话。
许久以来,这是仲逸听过袁若筠最为认真的一句话。
书房。
来袁府多年,莺儿也算沾了富贵人家的余福,吃喝穿戴自然要比普通人家好,举手投足间,绝非小家子气。
她的个头比袁若筠矮了些许,但体态却丰腴许多,加上俊俏的模样,确实讨人喜欢。
来往袁府多次,仲逸从未想过这丫头有这个心思。
起初,他也以为只是袁若筠玩笑一句,可看看眼前那红通通的脸颊,再想起之前每次看到莺儿低头不语的情形。
“仲大人,方才,我家小姐说的是戏言,,你莫要取笑莺儿”,书房中,二人沉默一阵之后,终于听到说话声了。
“我知道,你家小姐是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随她说去”,仲逸轻松道:“来,说说看,你想听讲书,还是写字?”。
“莺儿既不想听别人之书,也不想学写字”,莺儿知道:她与仲逸在一起恐怕也呆不了多久。
况且读书、写字,岂是一时能学会的?
“莺儿有一事不解,请仲大人指点迷津”。
说完这句,莺儿又底下头。
“你说,但凡能答,仲某定知无不言”,仲逸笑道:“你不要老低着头,否则,你家小姐方才所说就是真的了”。
“当初,若一当铺的收益也不错,大人为何非要入翰林院做官?难道大人也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莺儿:就这一个问题。
“莺儿,有什么你直说,无须多虑”,仲逸表面不以为然,心中却暗暗惊道:“平日里没看出来:真是小觑她了”。
“仲大人,以你的才华,不会看不出来,我家小姐对你有意?”,见第一个问题难有答案,莺儿立刻趁机又补了一个。
果真聪明。
“这与你的第一个问题有关吗?”,仲逸也只得从闲聊中走出来,否则真要无话可说了。
“有关,也无关”,低头多时,莺儿终于抬起头来:“今日能与仲大人有单处的机会,又能谈及心事,莺儿此生足矣”。
果真是在名门大户家呆过,见识总归是有的。
莺儿知道:自己这些话此刻不说,恐日后再无机会。
羞涩不同于软弱,难以启齿也并非无话可说。
从这一点来看,袁炜这个礼部侍郎确实厉害,至少对下人的管教有些成效。
“仲某想娶你,不知莺儿愿意否?”。
这话说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莺儿虽然身份低微,但也有心有情,仲大人身为翰林院庶吉士,家中已有妻室,但也用不着取笑莺儿”,言语间,莺儿满脸不悦。
“这正是我要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就我的情况,袁大人会怎么想?仲某与袁家的差距,岂止天上地下?”,仲逸叹道:“不管你家小姐是如何吩咐你的,你回去告诉他:此事,万万不可”。
“两情相悦易,但说到婚事,会牵扯到方方面面,你可以不顾世俗,但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看的,否则到了一起:会更痛苦”。
此番比喻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但此刻或许没有比这能更好的‘回答’莺儿之所问。
“莺儿懂了”,良久之后,仲逸终于听到他期望的回答。
“这是莺儿闲暇之余所绣绘,若大人不嫌弃”,说着莺儿取出一块丝巾,只见上面绣着“前程似锦”四个字。
“方才还说你懂了,这是作甚?你家小姐的脾气的,你是知道的”,仲逸脸上立刻不悦起来。
莺儿笑道:“这些,我家小姐都知道,我一个丫鬟,你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怎么可能呢?既然不可能,又有何惧?”。
“好,东西赠与你,收不收是你仲大人的事儿”,莺儿望望门外,唯恐时间不多了:“礼尚往来,仲大人是不是送莺儿点什么才好?”。
“改日,改日一定有礼相赠,今日走的匆忙”。
“无须改日,今日就行,仲大人文采了得,想必书法也非比寻常,能否送莺儿一个字?”。
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何字?说来听听”,说着,仲逸便来到桌前,桌上文房四宝齐全,随时可下笔。
一个“砡”字,渐渐褪去羞涩,话已至此,莺儿也不遮掩:“左边一个石字,右边一个玉字”。
“仲大人,老爷、小姐有请”,片刻之后,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管家有请,就是袁炜有请。仲逸急忙放下手中之笔向门外走去。
他知道袁炜叫自己过去准没好事:袁若筠与岱公子的事黄了,他这个中间劝说之人自然落不了好。
书房中,莺儿并没有跟着仲逸出去,她小心翼翼将仲逸才写好的那个‘砡’字拿在手中,用嘴轻轻吹着还未干固的墨迹,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她向仲逸用这个‘砡’字绝非随意而为:
玉,价值连城、属名贵之类,更有‘国之大器’之称。石,地壳矿物硬块,山河、乡野、道边随处可见,虽有罕见之名石,但大多依属凡类。
莺儿用心之深,在她看来:仲逸这个翰林院的庶吉士为‘玉’,她这个袁府的丫鬟则为‘石’。
玉与石组合成一个‘砡’字,左右相依。所谓玉石、玉石:玉与石本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女人心、海底针
“什么?现在进宫,发生什么事了?”,仲逸才见到袁炜,没想到却被告知:朝廷差人来报,马上进宫议事。
“逸儿,你也一同前往,还当自己是当铺的少东家?”,袁炜已收拾完毕,他叮嘱仲逸:“如今你在翰林院做事,但凡朝廷有事,要为自己争取机会”。
“多谢大人教诲”,朝中大事虽如今还轮不到自己身上,但仲逸此时正好借机离开袁府,也算是落得个清静。
仲逸转而又一想:袁炜今日原本不打算进宫,此刻朝廷差人专门来请。
莫非?朝中真的发生什么大事
第218章 皇帝亲自过问()
北直隶、保定府、博野县、鄱家庄。
数月前,这里发生了一桩命案。
鄱家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村中住着几十户人家,村民时代以耕种为生。与其他村庄一样,平日里也养些家畜,一来可以贴补家用,同时也可改善伙食。
人要居住就得要有房屋,不管高墙大宅,还是草木小屋,为的就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如此才能冬不受寒、夏不受炎。
‘居’者有其屋,家畜也要找个落身之处,譬如马棚、牛棚,还有羊圈,虽是简陋了些,但起码也要有的。
如此一来,鄱家庄不少人家院中角落或墙侧都安有一个牛棚、马棚之类的简易建筑。
村东头住着一户人家,家中主人与村中大多数一样,都姓繆。
繆家老两口膝下只有一子,名叫繆大柱,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还没娶上媳妇,这可急坏了老两口,关乎香火,当然不是小事。
好在这家人平日里勤俭过日,多年下来积攒了银子,这才到处托人打听合适的女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繆老头一个远方表亲的帮助下,终于为繆大柱找了个媳妇。
此女姓杨,也就是后来的繆杨氏。
如此一来,一家四口居家过日的田园生活,也总算是定下来了。
繆家老两口年事已高,在儿子大柱成婚两年后便相继去世,如此一来,家中就只剩大柱与繆杨氏二人。
繆大柱是个匠人,有些手艺活,除了春耕、夏锄、秋收在本家村民的帮助下忙一阵子外,平日里经常在附近一带外出做活。
如此一来,家中就只剩繆杨氏一人独居空屋。
常言寡妇门前是非多,但像繆杨氏这种:男人经常在外、独守空房之妇人来说,也好不到那里去。
有时,是非更多。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偏偏这繆杨氏长得有几分姿色,身段圆润、摇摇摆摆,平日里喜欢说些俏皮话,而村民对她说的俏皮玩笑之言,她也从不回避,笑而应之。
这种人,往往具有超强的‘杀伤力’、迷惑力。
尤其是对那些超过婚配年纪,却还没娶上媳妇的村民来说:简直无法抗拒。
至此,平日里在村东头附近晃悠的人,不管是借口上山路过,还是去四邻家借盐借油,心里却都惦记着这位妇人。
当然,其他村民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繆杨氏隔壁住着一户邻居,主人名叫繆小虎。
这个繆小虎,仅仅比大柱小两岁的年纪,至今却未娶得媳妇。他还有个兄长叫繆大虎,早年成婚,如今与爹娘妻儿一起居住。
大虎、小虎两兄弟关系亲密,而之所以腾出一处院落让小虎单独居住,也是为了他日后娶媳妇方便些,免得人家女方因没住处而挑理。
如此用心良苦,却不曾想与繆杨氏成了邻居。
为此,村中不少人私下向繆小虎玩笑:小虎有福啊,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天夜里,繆大柱回到村中,与往常一样,他每次回家前都不予提前告知,说是为了给他的女人一个惊喜。
当然,繆大柱如此做,还有另外一层考虑:想必他对时常独守空房的繆杨氏有些不放心,想来个突袭。
只是平日里繆大柱都是日落之前回家,今日因为贪了几杯,脚下赶路乏力,这才晚了些。
所谓世事无常、祸福难料,信心满满的繆大柱没有看到自己女人见他时的惊喜,而自己却一命呜呼。
当时大柱家发出连连惨叫,叫声之大,不同于往日,村民们这才纷纷闻询赶来。
到了现场,却再无声响:眼前只有繆大柱夫妇的两具尸体:繆杨氏衣衫不整、浑身血渍,繆大柱身上多处伤痕,其中不乏致命之处。
极其惨烈。
小小的村庄从未发生过如此大事,村民们个个胆战心惊、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拿出主意来。
这时,一个叫繆连的小伙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他便叫着几个人寻声而去。
声响是来自繆大柱家的牛棚里,众人赶去之时,发现牛棚中确实有个人影。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繆大柱家邻居………繆小虎。
发生这么大的事,到底怎么办?
村中几个年老者经过一番商议后:此事太大,要报官。
次日,县衙派人来现场,同时将繆小虎立刻缉拿。
博野县知县坐堂审理,认定繆小虎是杀人元凶,杀人偿命,当处死。
繆小虎连连喊冤,死不承认。
之后博野县将本案逐级上报,一直到了刑部。
与此同时,繆小虎的兄长繆大虎也一直在为他到处申冤:从县衙到知府衙门,还有按察司、布政司。
只要是个衙门,他们就到处喊冤。
后来听说案子到了刑部,繆大虎竟托人想法来到京城,直接找到御史,大闹都察院。
都察院一名御史性情耿直,他听说此事后,觉得其中诸多疑点,于是一纸折子递了上去。
如此一来,此事再也捂不住了。
博野知县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于是命人从鄱家庄传来几个村民,命他们再次将与此案有关的细节写下来。
此举,无非就是想通过村民之口,再次佐证自己当初的断案并无不妥之处。
村民们大多没有读过书,况且在这大堂之上,个个话不敢多说一句,字更是写不出半个。
无奈之下,知县只得命人代笔,村民口述即可。
好在当初县衙的差役曾为村民做过笔录,所以也只得围绕当初所说而重复一遍。
于是,就有了上面的说法。
众所周知,嘉靖帝后来渐渐无心上朝,但不上朝,并不等于不管朝中之事。
帝王就是帝王,即便没有坐在那张冰冷冷的龙椅之上,可适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