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这只是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家、国、天下的故事。何为‘大明略’?且看嘉靖帝怎么说……Q群:2123089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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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雪之夜(上)()
北国之晨,群山环绕、峰峦叠嶂,天边层层薄雾泛起,如残雪浮云般。朝阳当空、却是林寒涧肃、天凝地闭,唯有呼呼北风吹过,一片萧瑟之声。
山野之上,枯藤老树、疾风干枝,地面浮层的沙土嗖嗖飞起,刚刚着地便再次改变了方向。沟壑之中,枯黄遍地、荒草连连,随风飘摇起起落落,
午后,寒风卷地,天空却阴云密布,片刻后雪花纷飞,飘飘洒洒,似乎在匆忙间找寻着安落之地,真是地白风色寒,凛风快如刀。
山野往南十余里处有一条小河,只因河面早已结了厚厚的冰层,上面沾满了泥土杂草,远远望去与普通山沟并无多大区别。
沿着小河分流处往北而上四五百米,隐约可见一个小山村。
村中绝大多数家户的房屋簇拥于半山腰中,常年风吹日晒,远远望去这些房屋的颜色似乎与冬日山野之中的草木相互辉映。灰黑色中掺杂着一种干草般的暗淡枯黄之感。
原始般的存在。
数月前,山下新起两处院落,所住一大一小两户人家似乎与其他村民家格格不入。
那大户人家高墙大院、焕然一新,用料也自然比其他农户家别致了些。但也仅此而已,并非真正意义的“大户人家”。
旁边的那小户人家同处山下,房屋却简易而成,独门小院更像是个陪衬,虽略显尴尬,倒也多了一份人气。
若这大户人家向山腰里的村民高喊几声,估计能听见的只有旁边那家小户的回应。
此村名叫陆家庄,隶属北直隶保定府蠡县。村中绝大多数人姓陆,山下这两户人家自然也不例外。
这户高墙大院人家的主人名叫陆本佑,这陆老爷可不是山野农夫,他曾是大明朝刑部的六品主事。平日里办差稳妥、行事低调,从不显山露水。
原本前途大好,只是近几年听闻身体不适,年过四旬,竟非要辞官隐退,且执意要回祖籍老家安度晚年。
作为陆本佑的独子,陆岑一年前便知晓此事,之后他便开土动工、砌砖垒石,着手修建这个院落。
当时,陆岑想着:老爹虽辞官归乡,但权威还是要维护的。
早年间,不知何故,陆本佑差人将家人全部送回陆家庄,坚决不同意他们再去京城,后来陆岑的母亲离世,如今他爹又因病归来,自然要用心准备一番了。
陆岑估摸着山腰地势较陡,掘土太多。况且老爷子久在京城中,生活习性与乡里村民相差甚巨,如与邻家住的太近,平日里不免鸡毛蒜皮、家长里短难以久处。
山下恰有一大块空地傍山而立,于是他便选中了这个地方。
村民听闻陆大公子要动工,于是便纷纷前来帮忙,其中确有陆岑平日里交心的兄弟,但也不乏投机取巧者,为沾“陆大人”之余威才是真的。
在这些前来帮忙的人当中,有个叫陆大宽的汉子,他平日里嗜酒如命,偏偏陆岑这晚又酒肉犒劳大伙。大宽贪杯,很快便醉意上头,最后还是被众人扶着离开。
谁料他去邻家后,又聚三五之人围桌而坐继续开喝,如此几番停而复饮,深夜时分大宽内急,刚至茅厕却突然口吐鲜血、随后一头栽倒,其他人也醉的不省人事,此等异常竟无人在意。
次日众人发现大宽之时,他竟已没了气息
大宽还无子嗣,家中被他“喝”的所剩无几,房屋破旧不堪。陆岑可怜大宽的女人,毕竟大宽生前为盖房忙前忙后,于是陆岑便在自家大院不远处为她盖间独门小院,就近使用自家盖房所剩石料、木料,倒也省事不少。
起初众人对此举大赞不已,陆岑原本想着:一个女人,身边并无孩童,平日里倒也无甚是非,岂不知时间久了这寡妇门前是非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二年陆本佑回村,看到新修的院落,原本想训斥陆岑一顿,但念及儿子一片孝心,他也就欣然住下。
少小离家,陆本佑回村后只与那些年纪相仿的村民,也就是儿时的玩伴偶有来往。平日里,他就读读诗书,亦或闲情逸致之时,在院中散散步而已。
如此,这独门独院的,虽与住在山腰的村民远了些,倒确也落个清静。
儿媳陆文氏原本是扬州府人,平日里老实本分、待人温和,她的叔父是陆本佑在刑部时的同僚,当时正是陆文氏的叔父牵线才有的这段姻缘,有了这层关系,陆岑家人相处的甚是融洽。
要说唯一特别之处,那就是陆老爷归隐时带回两个年轻人,此二人长的清瘦,只是个子一高一矮,平日里言语甚少,是故众人对此不甚了解。
当然,这些皆与村民们无关。
今日,一向安静低调的陆家大院却热闹起来:这里人来人往,叫喊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这些统统与陆岑无关,生儿育女、增添新人,才是他今日之大喜。
陆老爷近日也是心情大好,他早早叮嘱陆岑将接生婆请到。
早在前几日,陆本佑就给自己的的表妹捎信,请她来陆家帮忙照料一段时日。身边若无妇人照应,陆文氏多有不便。
如无意外,就这一两日的功夫,自己的表妹,也就是岑儿的(表)姑姑,未出生孩子的老姑就可以赶到陆家庄了。
“雪停啦,快来看啊”,不知谁家小孩喊了这么几句,众人都忙着为陆文氏做准备,无暇顾及雪景,闻声望去方才知晓窗外情形。
尽管这场风雪来势汹汹,但持续时短,地上并无多少积雪,只是薄薄一层,刚好盖住黄土而已。
天空的阴云正在退去,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便可放晴。
农家妇人最是闲话多,芝麻大小的事也能说的天花乱坠,自古如此,各地亦如此,而眼下正逢陆岑家的喜事,故众人所言皆是陆文氏腹中之孩儿。
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擦擦那灰旧的围裙,条条褶子下堆满笑容,她碎步上前道:“啊呀,大雪骤停,好征兆啊,这娃儿将来必是个不一般的人啊”。
众人皆七嘴八舌说着,院中更加热闹。
陆岑见此景亦欣喜不已,但并非因那妇人所说的好征兆,他的想法很简单:雪停了,姑姑便可顺利赶往陆家庄。
陆岑的岳父母家远在扬州,平日里书信往来就极为不便,现如今天寒地冻长途跋涉更是举步艰难,陆文氏决定将生育之事暂且不告知爹娘,免得他们担心。
故此,这一月之内,陆岑的姑姑,就是她最后的依靠了。
不知何时,里屋突然传出一阵尖叫声,这可把陆岑吓一跳,他急忙跑回去,却被一个妇人挡在了外边。
此刻,里屋男人们是进不去的,尽管他是孩子的爹。
陆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接生婆进进出出,他下意识的望着门外:若姑姑能此刻赶来该多好。
时间就这样快速而又缓慢的过去了,不知何时屋子安静了下来,大概陆文氏因用力过度,也要休息一下吧。
些许之后,里屋里终于传来了久违的婴儿啼哭之声。
众人急忙帮忙收拾,缓过神的陆文氏抚了抚脸上的头发,看着怀里的孩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轻轻的与他喃喃细语几句
天空的乌云已散去,阳光再次洒落在乡间山野中。不知何时,树枝头上落了几只山雀,在雪地和树枝间起起落落,叽叽喳喳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各位父老,今日家中恰逢喜事,酒肉早已备好,大伙人人有份,管够啊”,言语之间,陆本佑俨然一副“陆员外”的感觉。
顿时间,男女老幼挤满院子,好在陆家早就搭好棚子,简单收拾一番也能遮风挡寒,尽管如此还得轮流着吃席,但这丝毫不影响众人的一片热心。
不知何时陆老爷已回到屋中,桌上笔墨纸砚,如此思来想去:要给孙儿起名了。
屋内左右两侧站立的正是那两个言语不多的年轻人,他们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如同‘门神’般的存在。
傍晚时分,前来道喜的人渐渐离去,陆家大院终于安静下来。
陆小二刚从陆本佑家酒足饭饱出来,满意的打着饱嗝儿走在路上。
“一会儿去邻村赌钱,赌完再找小寡妇”,除了吃喝,陆小二还好这一口。
可这话说十赌九输,可能是白吃了人家的饭菜,老天要让他出点血,这不?玩了一个多时辰,陆小二几乎一把都未赢。
“真他妈点背,不玩了,不玩了”,陆小二沮丧的甩了甩袖子,看样子是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兴致了。
天空月光正明,地上零星残雪,大部村民都已入睡,周围一片寂静。陆小二哼着小曲,双手插于袖中,小心翼翼的朝小寡妇家走去。
“别动”,陆小二还未缓过神来,却见月色中一把倒映着寒光的长剑从他身后袭来,随着身体慢慢转动,此刻剑头已顶在他的胸口。
“说,陆家庄陆本佑家住哪儿?”,一个中年男子冷冷的问道。
陆小二感到全身毛孔处顿时一股寒气涌出,耳边却只有这个男子的问话。
他用手指了指前面:“一直往前走,山下就两户,大门大院那家就是,你们”。
“嗯”,陆小二话未讲完,只见这名男子嘴角处闪过一道略带弧度的阴笑,寒剑瞬间刺入他的胸膛
山下那户独门小院里,一直等着陆小二的小寡妇还不见这死鬼的身影,她不时的跑到大门口往外看,结果这一看,依旧未见陆小二的身影,却隐约可见一群黑衣人在月光中穿行。
“天哪,这是什么鬼??”
独门独院独自一人,小寡妇本能的望了望陆岑家,正欲高喊一声,却忘记大门虚掩着,稍一用力,上半个身子便顺势甩了出去,脚下却被门槛所绊,倒在了地上。
当小寡妇再次抬头之时,那柄沾着陆小二鲜血的长剑已冷冷的落在了她的胸前,瞳孔中最后一道恐惧之影,而后眼前一黑,她便去“见”陆小二了
小寡妇家的大黄狗早已习惯半夜有人叨扰,一般响声便不予理会,方才似乎有些异常,一声犬鸣刚落,却见一只铁镖伴随着寒月之光飞速袭来。
可怜的大黄,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有动静,快,保护老爷”,陆本佑身边的那两个年轻人立刻闻声而起
第2章 风雪之夜(下)()
月光下的陆家庄显得格外静谧,零星点缀的积雪反着淡淡的白光,寒风中星空异常干净。
一辆马车,哦,不,确切说是一辆牛车,正在慢悠悠的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牛车主人一身布衣,却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对略略发黑的镀银手镯显得有些紧凑,看样子有些年头了,现在变得不甚合手。发髻间一支金黄色的顶簪微微摇摆,颇有几分端庄之意。
不过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那不是“真金货”。
难得出远门一次,此次竟是将她压箱多年的廉价首饰全部倒腾了出来。
车上坐的正是陆本佑的表妹龚王氏,陆岑的姑姑,陆岑孩子的老姑。她已在路上颠簸三日有余,去的正是陆家庄。
大黄牛性子温顺,走路稳当,龚王氏的儿子还给牛车用木棍支架,外围用厚厚的粗布包住,如此一来可以抵挡寒风,里边再放个小木炭盆,倒是少了些风寒,多了几分温馨。
这个被孩子称作老姑的女人其实只有四十来岁,叫她老姑是从陆本佑这里论辈分。
龚王氏中等个头、中等身材、中等姿色,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之妇,可偏偏她身体结实,胆子大,蛮劲也不小,且酒量惊人,颇有“汉子”之风,平日里村民都将她当男人一般玩笑,若非服饰首饰有别,乍一看,龚王氏恐真难与妇人相联。
此刻她正埋怨这鬼天气,之所以大半夜的还在赶路,倒霉的不仅仅于此。
大黄牛受惊而致牛蹄滑动,车轮陷进土坑始终无法行走,饕风虐雪之下行人甚少,龚王氏原地等候近三个时辰,最后好不容易遇到两个路人帮忙才将车轮推了出来。
此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思忖片刻,最后决定继续前行为好,如此便可早些见到表哥,况且陆文氏随时都有能分娩,耽误不的。
聪明的妇人用一些粗麻布条将四个牛蹄紧紧缠绑,既可防寒,亦可防滑,这才一路走来。
“害的老娘还给了人家几个大钱,一定要找表哥加倍还我”,龚王氏整了整她的头发:“若非路上耽搁,晚饭的时分差不多就能赶到,想起这热酒热菜的”,龚王氏肚子饿的咕咕叫,只得拿出干粮垫吧垫吧。
龚家离陆家庄太远,一大早赶路即使没有耽误也得三天之后的傍晚才能赶到,中间还要找地方休息,一路劳顿本令人疲惫不堪,但此刻的“龚大胆”却毫无倦意。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表哥。
像她这样的村妇能有何能耐?家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窝囊,能与表哥这样的朝廷大官做亲戚着实不易,即便他辞官归隐,那也是余威尚存,平时巴结还来不及呢,现在有了走动的机会,能不上心吗?
之前她来过陆家庄,一次是陆岑大婚之时,还有一次是陆家大院乔迁之日。此次深夜赶路,她却并不陌生,月色正亮,偶有零星积雪点缀,就算是为她开路了。
远远望见陆家大院,高墙之下难觅院内房屋,刚欲敲门,却见大门虚掩,推门而入发现表哥屋里灯竟然亮着:不会是还在等我吧?
龚王氏将牛拴在门口木桩之上,顾不上其他,直接便朝着灯光走去,嘴比腿快,人未至、声先道:“呵呵,表哥,这天气,路上耽搁了”。
没有应答
有些奇怪,敲敲门,依旧无人应答,她便推门而入。
屋内空无一人,龚王氏急忙点了盏灯朝屋外走去,挨个将门敲了一遍,果然其它屋里也无人回应。
不经意间却见院子地上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