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动作十分迅速,在督察院三人的协调之下,凡是涉及到此案的官吏,一律停职接受查办,其中有包括姓郎的员外郎在内的三人被收押。
现在,甘贵涛这一招不灵了,每次问审查案,他总是强调对方交代自己的问题。
如果行都司的人十分凌利,凡事追根究底,根本不给人一点的可趁之机。
他们强调的并不是只需要交待自己的问题,而且要把他们所知道,所参与的全部事情交待清楚。
据郎员外交代,自己为了拉笼与户部,州令主簿等人的关系,送银子,送礼,以及吃喝玩乐所花费的,已经不在二十万两之下。
而且他还以招聘官差为由,将早已经内定的人选,安排在各衙门口当差,其中耿朔那个长得像苦瓜似的表妹,就安排在仪制府。
除此之外他还交待,多次请耿朔去找乐子,推拿,进浴场等这些风月场所,也经常以待客为由,把礼部漂亮的女杂役,拉出去陪酒强行发生一些关系。
当然,也有一些小姑娘,的确被他安排到好去处,反正郎员外在化州城近十年,声名狼藉,人尽皆知。
除了姓郎的之外,戏班的班头,也交待了与耿朔一些不正常的关系,曾经给耿朔意思过多次,每次都在五千到一万两不等。
仪制府的符郎中,承认送过耿朔一块价值三万多两的和田玉佩。他也经常陪耿朔推牌九,两年时间,变相地输给耿朔近十万两。
耿朔的堂姐在州城开酒楼,很多的衙门的人,都被请到过她堂姐那边吃饭,耿朔的堂姐,也因此拿到了与很多衙门的格外照顾。
督察院的人,这次查到的问题很多,大都与这个号称化州第一大主簿的耿朔有关联。
当督察院的人,把这些证据呈现出来,当着徐茂先和宋念堂的面,征求两人的意见时,宋念堂气得一脸黝黑。
为什么上面的人查出来的事情,都与耿朔有关?耿朔为人怎么样?宋念堂心里自然清楚。
他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在外面架子不小,这他都听说过,只是宋念堂觉得这小子用起来顺手,就一直留在身边。
不是调查戏班选拔的内幕吗?怎么查到耿朔身上来了呢!
督察院的人给了宋念堂这么解释,到目前为止,行都司梨园的这次戏子选拨已经很明朗,凡是涉案官吏,将一律受到严惩。
同时,他们在彻查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关系耿朔的问题,因此一路追查下来,耿朔这个幕后人物就水落石出了。
而且,这些人物的背后,还涉及到很多的人,如钱桂安,印左良,裴恩这样的人物都是榜上有名,只不过还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他们正是发现这里面的漏洞很大,越挖越深,才决定暂时罢手,征求两人的意见,也请示一下行都司的意见。
如果照这事情一直追查下去,化州恐怕有更多的人要遭殃。
口子撕开了,是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来,还是只挖掉一部分,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对于宋念堂来说,抓了耿朔就等于抓了他的弱点,做为宋念堂的亲信之一,耿朔知道的东西太多,包括宋念堂与李妙嫣的关系,还有他送给李妙嫣的别院,地契,豪华马车,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等等。
这要是再追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像钱桂安,印左良,裴恩等等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姓郎的等等这类人,都是通过接近,贿赂他们这些干将,才得已接近宋念堂的。
如果深挖下去,宋念堂一手打造的化州营盘,就要毁于一旦了。
督察的人自然也会意识到,是稳定局面,还是继续深挖,借此带动一场化州官场的大地震?这个问题,他们也作不了主。
第1105章 寒风至,化州颤()
当官就像挖坑,挖得好可以为自己遮风避雨,挖得不好,就直接把自己埋了。
宋念堂经营化州十几年,他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天下,打造铁桶般的江山,每个男子都是自己的梦想,宋念堂自认为胸怀大志,心比天高。
男人的梦想,无非是权力,财富,美女,还有那种君临天下,万人朝拜,跺脚一声天地动,昂天长啸山河裂的旷世情怀。
今时不比古代,无逢乱世,宋念堂虽然心比天高,但终究不能青云直上,相反他自己反倒喜欢上了这种偏安一隅,独自逍遥清闲的感觉。
在化州,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一手遮住了众生,也一手托住了万民。
为官如此,覆雨翻云,呼风唤雨,人生快意!
但是最近,他感觉到自己极力维持的局面,将要被打破。
两军对垒,军中主帅已不在,胜负在何方?
宋念堂突然觉得,前途一片迷茫,毕竟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相差太远。
蓦然发现,徐茂先来了之后,自己掌控不了天,也掌探不了地。相反自己就像一个穿着浑身是补丁的乞丐,寒风来袭,他忙于补漏。
今天这个洞不是别人戳的,而是自己最得力的亲信,因为骄傲自大,刚愎自用,捅出了天大一个窟窿,这个窟窿大得令自己也无法弥补,而且越是弥补,越是失控。
隐隐间,这股战火将慢慢地漫延到其他人的身上。
钱桂安历来是宋念堂的大帐房,总管着化州九府二十四縣的庞大财政,此地虽穷,毕竟是地广人多,每人身上拨一根毛,也能积少成多。
再穷的地方毕竟是一方财政衙门,因此钱桂安在户部这个位置上,涉及到人事关系等问题实在太多。
曾经有位高人说出了官场真理,这个世界没有清官,一查问题总会有的。
钱桂安本来就不是一个清官,他的问题很多,为什么没有暴露,那是因为有人护着他。
裴恩在经略司这个肥差上,更是不用说了,印左良把持刑部,问题也很多,本来大家相安无事,偏偏被耿朔这个刚愎自用的蠢货,一棍子捅破了天。
徐茂先虽然还在笑,但是化州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盛怒之气。
试想,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把堂堂一个知州大人的主簿和马夫,一网打尽?
这帮人的狗胆也太大了,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是病猫,徐茂先笑着发怒了,气场就能吓死人。
寒流袭卷,化州颤颤。
以前他们只觉得宋州令这张严肃的脸,常常不怒自威,让人从心里发寒。
这天徐大人在堂议上,谈笑风生,饶有兴趣总结着最近公务上得与失。
但是他们明显地感觉到,今天的笑脸,比那天怒气纵横的时候,还要杀气腾腾。
行都司督察院的人介入之后,无疑在每个人头上悬了一把利剑!
这把剑什么时候落下来,就要看这个知州大人的心情了,他如果一味强调稳定,也许可能放大家一马,利剑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斩落发丝,以示惩戒,镇住大家就行了,但是这次苗头有些不对。
本来一件与众人无关的小小戏班选拔,知州衙、州令衙都不需要插手的,却腾起多大的浪花来了。
督察院查内幕的时候,一举挖出污官无数。
这些人在玩火自焚的时候,也烧着了别人,因为他能爬到这个位置,能在这个位置上逍遥自在,背后得有人支持。
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很精确,也很经典。
造成他们今天的局势,当然是他们在升迁的途中,运作得好,送金送银送美女,这是必须的,投其所好也是一种手段。
还有平时逢年过节,很多机会都可以变相地,贿赂一些手握大权的人物。
因此,从一桩简单的戏班选拔,硬生生地挖出这些内幕,足可以见徐茂先这次,不惜大动干戈的决心。
稳定的关键,在于清除不稳定的因素,徐茂先虽然在堂议上,甚至面带笑容,根本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督察院的事情,但是众人毫无例外地,感觉到了这股杀气。
宋念堂在堂议之后,头大如斗,他似乎听到徐茂先对自己在说,既然你收拾不了这些狗奴才,那就让我来替你收拾。
这个耿朔,到底是保还是不保?
当初他从徐茂先宣布,对华正的严惩之后,就已经让宋念堂感觉到了一股萧杀之气。
现在他明白了,徐茂先这一招就是以身作则,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
徐茂先在化州的根基不深,就算是全部毁了,他的实力还在,你宋念堂敢跟我拼吗?
现在督察院的人迟迟没在下手,似乎也是在等待一个信号,他们配合的永远是徐茂先,而不是宋念堂。
因为宋念堂最多只能代表化州,而徐茂先则代表着徐家,那个坐拥岭南、赣西、湖广三大疆域的徐家!
湖广行都司督察院现在的当家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常家与徐家的关系,傻子都看得出,因此很多人都会识时务,不做这种螳臂当车之举。
宋念堂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择,他晚上把自己的几个干将都召集起来。
宋念堂的脸色,带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冷酷与杀气,宋念堂在说:“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不管涉及到谁,谁就管好他自己的摊子,管好自己的嘴!规矩我就不说了,自己掂量着办!要是再发现有谁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到他人,你们心里清楚后果!”
换了以前,这种狠话从来不要宋念堂亲自讲,但是今天他就不得不讲了,因为这些话是对耿朔说的,也是对自己这几个亲信干将说的。
连一向乐观的钱桂安,也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裴恩有些不服气,道:“宋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坐而待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而钱桂安知道,大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们这些人就算是不当官,也可以当一方富豪,矿业商行已经成立,估计在这几年之内,马上就可以实现扭亏为盈,他们早已经计划过了的。
(本章完)
第1106章 刻意刁难()
室内气氛压抑,宋念堂此刻就是在想,人可死,根基不可毁!
徐茂先这次兴师动众,不管查到谁,又查出来了,只要不是杀头的罪名,活着就有希望,这个世道上没有玩不转的规则。
所以裴恩遭到了宋念堂的怒视,以后不要再说出轻敌之话。
而耿朔,他终于感觉到了有一把利剑,直指自己的眉心,寒意袭人。
呆在宋念堂身边这么久,他当然熟悉大人的为人,刚才这番话,分明就是对自己讲的。
他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自己的事自己一力承担,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种力不从心的黯然。
钱桂安说道:“我看还没有到这么悲观的时候,只要宋大人您还在化州,谁也翻不了这营盘。”
宋念堂丢下一句话,道:“我明天去行都司请罪,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些人中间,还是钱桂安最有大局观,他知道宋念堂才是重点,大家的精神支柱,只有他在,才能震得住这场面,否则大家就是一盘散沙。
于是他想起了一句话,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化州那些人,就是过得太安逸,太惬意了,养成了盲目自大,不可一世的心态,否则何致于惹怒徐茂先?
居安思危这句话的确太重要了,钱桂安想着此事,他决定今天晚上去拜见一个人,万一有事,也只有此人能救自己了。
就在钱桂安为自己谋后路的时候,徐茂先当天晚上给朱琰秀发了个笺条。
此刻的朱琰秀,已经从丧父之痛是慢慢缓过神来,恢复了往日冰冷的模样,徐茂先经常从佟凤茹那里,了解到朱琰秀的近况。
终于有事要求到朱琰秀了,确定朱琰秀最近心情还好的时候,他就一个发笺条了过来。
看到是徐茂先的笺条,朱琰秀故意不看,而且抱着双手,坐在软塌上看着笺条不停的过来。
朱琰秀没有任何回应,徐茂先就在自宅耐闷了,这个朱琰秀搞什么鬼?最近发笺条老是不回?是故意不回?还是笺条没到?
徐茂先也不知道发了多少次,朱琰秀淡笑了一下,终于伸手接过笺条,冷冰冰地回了句:“有何贵干?”
徐茂先仿佛又看到了初次见面的朱琰秀,她的语气神态,永远都是那么冷冰冰的,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跟她有仇似的。
当时的朱琰秀,那眼神充满了敌意,她的声音,冷酷无情,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千年冰雕般寒冷气息,拒人千里之外。
徐茂先原以为,经过两人在行都司的河边上交流过后,朱琰秀应该会变得温柔一点。
谁知道反而愈来愈冰冷,王麟也在笺条里说,朱琰秀最近变得比以前更不近人情,说一不二,很多人都在暗底里称她为冰美人,黑寡妇。
有人说她更应该姓冷,不应该姓朱,因为她决定的事,根本就无理可说。
徐茂先想了下,平静地道:“我给你发笺条你怎么不回?”
朱琰秀的语气,依然不带半点感情,回道:“我没看到。”写完这句,也不问徐茂先到底有什么事找自己,其实那些笺条就躺在书案上,差不多都要铺满案台了。
徐茂先说:“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这个时候,他觉得不适合跟朱琰秀开任何玩笑,也不适合套交情,于是他就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没想到朱琰秀依然冷冰冰地道:“什么事?说吧!”
又是一句冷冰冰的话,徐茂先突然觉得有些郁闷。
这女人的心思真是不可捉摸,前几日听到佟凤茹说,她心情还好,怎么一到自己这,又哪根筋不对了呢?
不过,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这可以理解的。
徐茂先本来有事找她帮忙的,这下被朱琰秀如此冰冷的语气,搅得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朱琰秀这冰冷态度后面的潜意就是,我们很熟吗?
徐茂先暗叹了口气,写道:“看你好像心情不佳,算了吧,朱大人您还是早点休息吧,卑职不打扰了。”
然后徐茂先就收了笺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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