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夫妇,正在小巧古朴的礼拜堂里低头祈祷,英国人为他清空了教堂,只有几名保镖远远站立着。
祈祷当然不是装装样子,最近他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需要神的慰藉。
汤恩伯在河南的进攻搞砸了,日军夺取了1200辆卡车,已经开始南下,有可能要打通华中11军,这样楔如黄河以南,让日军寝食难安的第一战区的巨大突出部,就会被拉平。这可是在日军抽调了大量主力去东南亚堵褚亭长,美国飞机从成都起飞,基本控制制空权的时候,吃的败仗,盟军那里实在说不过去。
第二个挫折,当然就是戴笠试图绑架褚亭长,吞并起其部队的计划失算。
这项计划看似天衣无缝,褚亭长军内部也埋下了熊向晖这颗闲棋冷子,只要抓住褚亭长,他的十几万人马就可以轻易控制,然后花半年时间,将这些部队调入国内,再用廖耀湘部队,替换其在东南亚的存在,老蒋就可以收复满洲以外的主要国土了。
褚亭长广招东南亚华裔,单独接收美援,对中央阳奉阴违,有走向境外割据的苗头清晰无比,而且英美可能已经暗地里给与背书。对委员长而言,这是绝不容容忍的。
这次来开罗,他其实也就两件事。其一是准备挟中原大胜之威,向罗斯福要更多援助。
其二,是拿住褚亭长,再与丘吉尔谈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势力划分问题。他不会容忍自己的将领,在英国人支持下,去越南建立一个小中华王朝;但是如果英国人让三分,他也可以退一步。他可以向丘吉尔保证,战后中国军队会从马来、缅北、越南撤退,简单说,维持原来的各自势力范围,甚至可以在撤退前,帮助英国人摧毁东南亚的共产党游击队。要价是英国人给自己一批二手轻巡洋舰重建海军。
两项计划设想的很好,却都没有达成目标,实在让人沮丧,尤其河南的失败太糟了。
日本报纸上,日军爬在崭新的谢尔曼坦克上耀武扬威的照片,肯定会送到罗斯福手上,他知道史迪威干的出这种事,这样,自己在开罗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老蒋从低头祈祷中醒来。
“达令,我刚刚按照你说的方式,静下心来感受,似乎听到耶稣基督的召唤”
“真的?”宋美龄欣喜起来。
“耶稣基督在这里死,又在这里生,背负着十字架,让愚昧众生看到了他的神迹我想,神正在考验我我想,很快我们就可以从短暂的挫折中走出来。”
“那简直是一定的。我想罗斯福总统和丘吉尔首相,会尊重我们的胜利的。我听说,你正在准备反击?”
“冈村宁次屡屡放话:汤恩伯是他最敬畏的中国军人。哎看起来是诡计还是褚亭长的本事大一些戴笠告诉我他的计划万无一失,结果却被亭长溜走了。也许传说中,他的能掐会算,其实也有些道行?”
“达令,在这样神圣庄严的地方,千万不要谈论外道的恶魔。”
“是的,是的。”老蒋赶紧点头,“所幸的是,这次行动,至少应该吓住他了,他不至于赶来开罗给我难堪。你知道英国人有多刻薄,他们不会放弃每一个羞辱我的机会。”
“只要我们诚心与他们沟通,他们会听到我们的心声的,毕竟我们都是基督的子民,我们的心是可以沟通的。”
一道阳光从十字架上五色琉璃窗中照射下,背负十字架的耶稣基督笼罩在一片七彩霞光之中。
蒋氏夫妇双手紧扣,看向上方慈祥的基督。
外面响起急躁的脚步声。王世杰三步赶作两步冲了进来。将这样美好神圣的场面破坏了。
“委员长,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老蒋不悦道。
“那个神棍来了。就在外面。”
“哪个神棍?”
“还能有哪个?就是那个褚亭长啊。”
“你看到了。”
“看到了,史迪威陪着,比照片上胖了一些。”
“怎么办?”老蒋转向宋美龄,“我不能见他。”
他当然有些理亏,下意识想避让。
“怕什么?”宋美龄突然提高了嗓门,“这里是全世界最神圣的地方,我们为什么要怕他?让他进来,你可以直接斥责他破坏抗战大局,破坏美中关系。”
经宋美龄雌威一振,蒋介石顿时鼓起了勇气,他意识到自己才是领袖,没理由要躲着褚亭长。
“让他进来。我要在这样神圣的地方训诫他,感化他,如果他忏悔,我自可以赦免他的过”
史迪威觉得这个地方很不适合谈论军国大事,于是等在了外面。褚亭长一个人走过冗长、凹凸不平的过道,进入到礼拜堂,远远看到蒋介石夫妇正站在十字架下一滩阳光里,他佯装没看见,走向入口处圣母玛利亚巨像前停下,双手合十,诚心祈祷起来。
王世杰悄悄靠近,想做个引荐,却听到褚亭长正念念有词:
“碧源上界凌霄圣境随心感应仙姑正神老娘娘在上,保佑我中华人口兴旺,多子多福惩罚那东瀛从此骄奢堕落,人丁日减,不成气候,皇室衰微,三世不产男子。”
蒋介石站的远,听不到那奸贼褚亭长念叨什么,只是见他一年未见,倒是胖了不少。又见他诚心祈祷,似乎还有悔改之意?或许今天在这里碰到,不是巧合,而是神的意志?要让褚亭长在这里幡然悔悟,主动放弃兵权,归附中央?
王世杰等不及了,咳嗽两声,褚亭长这才停下。
“褚军长,委员长在那里等候”
“罪过,罪过,忙着参拜仙姑,竟然未见到领袖伉俪”
褚亭长赶紧过来,与委员长握手,然后再与夫人握手。
“亭长你胖了!”
“是啊?委员长操劳国事,明显瘦了。”
对话在无聊的寒暄中展开,但是委员长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褚亭长何止胖了,似乎还高了不少。
蒋介石并未预料今天见客,所以只穿了平常皮鞋,褚亭长有备而来,特意换了内增高。他原本比老蒋高了七八公分,如今几乎高了一头。这确实让老蒋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亭长,既然来了,你来看看这基督背负的十字架?”夫人插进话来,“这是罗马时代圣物,已经几千年了。”
“哦!”褚亭长佯装瞠目结舌,抬头仰望耶稣。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是吧,耶稣背负苦难,只为了拯救不肖的人类,良心尚未泯灭之人,到了这里诚心忏悔,都能得到灵魂的救赎。”
夫人循循善诱,希望褚亭长能领会一些委员长不得已的苦心。
“原本只听说,耶稣是老子西出函谷关化胡,点化的一路神仙。今日得见,果然悲悯仁慈,法相庄严。”
“”
“夫人,我刚才在这耶路撒冷老城游走,却见这山间,隐藏着九宫八卦的恢弘布局,就感觉传说有据后来又见此处寺庙林立,或在圆顶竖起新月为阴爻,或以十字装饰尖顶为阳爻,无处不是阴阳合璧之妙啊。”
蒋氏夫妇,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就这么看着褚亭长走到圣象下四处寻找。
“亭长,你这又是”
“既然是缘分,少不得敬奉,”褚亭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意思意思,只是不知道功德箱在何处。”
“亭长,不要胡闹!”老蒋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呼道。边上王世杰不由自主,向后倒退几步。
“这是何等神圣的地方?竟敢亵渎。”
礼拜堂随即安静下来,老蒋的雷霆之怒似乎震慑住了所有人,但是肯定不包括褚亭长。
褚亭长站立在耶稣前,双手合十。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褚亭长绝无害人之心,谈何亵渎?”
他低声说道。
王世杰一听不妙,赶紧把四周站立的保镖赶出去,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绝对不能有闲杂人等听到。
老蒋站在原地,一时无语,只能从边上取过一边拐杖,狠狠杵了一下地面。
“亭长,不要这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夫人见闲人都出去了,赶紧过来打圆场。
“要不是我临行前算了一卦,还真就被戴笠给绑票了”
“我不知此事,你不要对我讲。”
老蒋背对着褚亭长,开始抵赖。一时间照耀耶稣的那束阳光消失,礼拜堂内暗淡阴森下来,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委员长,既然与你无关,你可敢当着慈航道尊伽蓝正神耶稣圣象起誓?”
895茅塞顿开()
“这”老蒋转过脸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场面僵持下来。在场的四个人全都在慈航道尊悲悯慈祥的目光俯瞰下,无语。
“不听调遣,私自募兵,将国家军队,当做私人武装,你将中央置于何地?”老蒋咆哮道。
“不要转移话题”
“自设宪兵,越境走私、与英美私相授受,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继续转进”
“好你个褚亭长,仗着山高皇帝远,手上有兵权,你要当了英美儿皇帝,你就是民族败类。”
“我只问你一句,戴笠要绑我的票,你知不知情?”
“我刚才说了,我不知道,你不要跟我讲这件事。”
“敢不敢起誓?”
“哼!”
宋美龄在一边看着事态向不可收拾的方向滑落。两人的车轱辘话,又绕到赌咒发誓这个死结上,她虽知道此事和蒋必然有关,但是自己倒是没有参与。她想,不如自己来发个誓,哄哄褚亭长,来破这个局。
“都少说两句吧,在这样神圣的地方。”美玲打断了二人的争论。
“亭长你也真是,委员长执拗不肯发誓,你却要咄咄相逼,不过,既然亭长执意还是我来起誓吧?”说着她伸出左手来指向上方,“我以圣灵起誓,我从未见委员长未参与到这桩阴谋里,如所言不实,必遭神的惩罚。”
她话里面留着机巧,只是保证,她没有看到老蒋策划,这些花活儿,褚亭长当然听的出来,不过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瞎闹一气,还是要点到为止,毕竟还有事关国运的大事要协商。
“既然夫人起誓,我自不会再追究。”
褚亭长走向外面圣母,在圣母像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起来。宋美龄用眼神示意王世杰赶紧过去。她觉察出事情好像有转机了,得让王世杰再拉一把,弥合一下分歧。
褚亭长一个人伫立神像前,小声念叨着:
“凌霄圣境随心感应送子仙姝在上今日夫人起誓,恭请老娘娘请做个见证,若是夫人瞒心昧己,信口开河,必教她不得子嗣,孤独终老。”
他离的远,念叨的轻,蒋氏夫妇自然没听见,只有赶到边上的王世杰听到耳朵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委员长曾说,褚亭长为人险恶,脏心烂肺,今日一见,果然大差不差。
“褚将军,褚将军?”他在边上呼唤,褚亭长这才转向他。
“夫人都做了担保,咱们还是以大局”
“褚某不才,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竟然空口诬陷了领袖,还逼迫夫人起誓实在罪该万死。”
事情出现了神奇的转折,褚亭长突然给了委员长台阶下。不过转的确实太硬,难免还是有些尴尬。老蒋干咳了两声,示意宋美龄再从中周旋一下。
“既然亭长也认了错了,达令,我看,还是国事为重”
“亭长大才,屡立奇功,如今大敌当前,自当爱惜人才,我不会与他计较。”老蒋勉强说道。
却见那五色琉璃圆窗后面,阳光再次普照下来,祥和安宁的气氛重新笼罩礼拜堂。
“亭长,我只听说你是民国四年生人?”
“正是”
“可曾婚配?”夫人进一步道。
“哎敌寇不除,何以为家?还不曾考虑”
“不如这样,我有一个侄女”
“达令”蒋介石强行打断了宋美龄的话,他觉得,夫人在这个奸贼面前,退让的有些多了,竟然要与他攀姻亲。“我与亭长,还有军国大事要谈,这些儿女事情,以后再议吧。”
史迪威在外面踱着步子,刚才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四名保镖也退了出来,显然发生了严重的状况,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料想褚亭长应该和老蒋摊牌了。最终必然不欢而散。这对整个中缅印战区而言,显然是巨大的隐患。尤其褚亭的供应线,还未建立起来,目前的运输需要通过实兑和仰光的港口上岸,通过铁路运送到泰国,这些地方都在老蒋的部将手中。他担心褚亭长把事情搞僵,会有些早。罗斯福总统交代过:褚亭长军,目前是最宝贵的力量,必须不惜一切保证其壮大和独立,将来还有重要的作用。
但是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安静下来。
此刻礼拜堂内。褚亭长与委员长正坐而论道。褚亭长希望抓紧时间,把形势分析清楚,希望老蒋能看到,自己的褚家军才是他的强大后盾,他完全不必在美英面前,缩手缩脚如同童养媳一般。
“委员长,英国如今何等的虚弱你也看到了,巴勒斯坦阿曼印度、缅甸,苏伊士运河,无一不是危急暗藏。此刻在东南亚振臂一呼,必然应者如云”
“褚某夜观星象,大英三百年国运,已然到头,此一战,虽可惨胜日本,但是从此江河日下,最终必然退缩会英伦三岛而已”
“幼稚。各地土著造反,还能动摇英国国本?”
“领袖执意要退让,势必保住缅北,还有缅甸西岸之皎漂港。我中华将来势必需要印度洋出海口。目前这些地方目前可都在我军掌控之下。”
“丘吉尔绝非妥协之主。那英国再江河日下,国力也强过我中华十倍,”老蒋背过脸去。
他心里想的,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他预料战后肯定还有内战,怎么可能和英国人撕破脸,争夺缅甸?再者,印度洋有没有出海口,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委员长,不日我军还有捷报,英美自当对我国刮目相看。”
“你是说,你的部队还会有大胜?”老蒋冷冷说道,他潜意识里,已经将“你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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