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强赶紧过来带上耳机,将激光对准玻璃窗,果然那束神奇的激光已经可以带回足够的表面震动信息了,龚天建以为关上窗,拉上窗帘就安全了,现实当然远在他的认知之外。
经过增益以及滤除杂音后得到的声音,辨识度很高,虽然还原的声音很沉闷,但是可以辨别出不同的人在说话;林秀轩也凑过来,带上另一幅耳机。
“老板,怎么还开着窗户?我不是跟你说过,商要机密的地方务必关上窗子,他们的黑枪可了不得。”
显然是龚天建在说话。
“天健,哪儿有那么邪乎,天这么热,不开窗怎么受得了?”
这个说话的,可能是黄金荣。
“下午那场面你是没见到啊,老大,那伙亡命徒绝对不简单,外面的枪手可是指哪儿打哪儿,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则么回事,就是日本人,也不至于能隔着黄浦江看清楚我那间房间。”
通话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各方陷入了思考。
“毛先生,你是军统人,总算是见多识广,你怎么看?”
林秀轩心想,这个军统的毛先生又是谁?
“我想,应该有一个狙击手在外面。然后那个林九一定是用约定的手势指挥他们行动。”
那个没看到真容的毛先生开始说话,窃听设备恢复的声音还不足以让林秀轩分辨出具体是谁,但是他突然觉得不,会不会是自己救过的那个毛森?
“狙击手?”
“没错,就是枪法很好的冷枪手,战场上常有,有时候他们的抢上装上一个单筒望远镜。其实蒋先生的教导队里就有这样的人材,还有从德国毛瑟工厂进口的这种装望远镜的枪械,比中正式长3寸;兄弟我在重庆时,还在沙坪坝见过他们训练隐身术,浑身绑着树枝,就算躲在你脚边,也未必能发现。本来这次锄奸,我们也想利用这种方法,可惜英国人无胆,百般央求蒋总裁,勿将长械以及爆炸物夹带入租界。也只能作罢。”
“可是毛先生,我当时可是连枪响都没听到啊?”
“也许他离得很远,当然绝不可能躲在黄浦江对面那么夸张,我记得,你们公司外面是不是有一座很高的水塔?”
“没有水塔,倒是有一座废弃很久的灯塔,孤零零的,以前领航用,现在当然只是摆设了。”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狙击手就躲在那里,你们看,东面就是黄浦江,这里是忠信社的银行,其他方向打不到里面”
虽然隔着窗帘看不见,但是那个人大概是在茶几上摆弄几个茶杯,用来表明,当时的态势。林心想,既然他能提到高塔,应该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黄老板你看,这个人只能躲在东面的制高点上,这里视野最好”
“这么说,他不是你们那边过来的人?”发问的应该是黄金荣,他对狙击战术不关心,只想知道对手的来路。
“自然不是,军统自不消说,中统那里在租界内的行动,我也会知道一二,蒋公早就说了要放下隔阂一致抗日。”
“老板,我一下午都在调查,却没找到什么线索,一帮子人,从南市出入租界能瞒天过海的,显然工部局里还有他们的人,能量着实不小。”
林秀轩发现自己安排马强出场,念的那句台词起了作用,龚天健真的以为自己有一大群人,还可以随意进入租界。
“这租借里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角色,而我们竟然又不知道?会不会是周佛海的人?这是我最担心的。”
“老板你怎么糊涂了,如果是76号那里的人,为什么要印中储券,他们应该做法币才对?再者,那个林九可是提到了汪伪国报爆炸案是他们做的,您想想,怎么可能是汪先生或者日本人那边的?”
“不错,还是龚先生想的周全。这么看来,他们至少不会是那边的势力或许,还可以为我们所用?”
“黄老板,我正是这么想的,您不是想铲除吴四宝?这帮子人除了身手好,更妙的是与我们也没有关系,出了岔子也不会牵连到我们”
“此事关系重大,毛先生,你怎么看。”
“唉,说起来,铲除吴四宝这个汉奸,是我们军统份内的事情,只是昨夜的行动失了手,折了很多好手既然上海滩又多出这么一路人马,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当然是最好;总裁不是也说过,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少,只要抗日皆为同志。只不过凡是还需小心。”
“毛先生的意思是”
“我总觉得,能够带着那些精密狙杀器械,自由进出租界的,还是先摸清底细的好。”
“那是那是,老夫在江湖行走这些年,也知道唯有小心才能行的万年船”
“黄老板。依我看,咱们不妨来一个以不变应万变。”
“哦?愿听其详细。”
“如果他敢登门,黄先生只管出面周旋,地点么,就在这里;就算他是强龙也难压您这地头蛇。我自然不宜露相,但是可以躲在里间偷听;你切记不要提吴四宝的事,只管纵论天下大事,不要落下任何把柄。正所谓言多必失,咱们多套这个姓林的一些话,这伙人大致是什么路数,应该也能够猜出个大概。然后,咱们再计议下一步。”
“不错,不错,还是这个办法稳妥。”
听到这里,林秀轩大致清楚,自己去走一遭应该没有危险,黄金荣显然只是一个外强中干,老迈迟暮的枭雄,所以他既没有走张啸林的卖国贼路线,也没有和杜月笙一样撤出上海,他只想安全的在这方天地里,继续当他的老大。
这个互相利用的局,是获得资金的捷径。当然,前途茫茫,自然无法做太长远的规划,现在必须依靠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抓住任何出现的机会,一想到这些,他浑身有充满了干劲。
就在他思量各种要害的时候,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中
“你看毛先生,如果确认不是日伪那边的人,能不能让他为我所用,即替我们除掉吴四宝这个瘪三?又不落牵连?”
“这很难说,不过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走江湖的,谁会嫌钱多?”
“嗯,不错不错,老夫都有些等不及想见见这个林九了。”
“话说回来黄老板,手上没把米,叫鸡也不来。”
“只要他敢开口,十万块大洋又如何?为国锄奸才是最要紧。”
林秀轩心想,十万块大洋,这可是你说的。
71求财四()
毫无保密可言的机密会谈似乎结束了,龚天建先行退出了会议室后,直接进了附近的一幢房子,显然他就住在隔壁。这边厢,黄金荣重新拉开了窗帘,但是没有打开窗户,那名疑似毛森的军统也不见了,应该没有出这栋楼,就躲在看不见的某个房间里。
可以看到黄金荣走到外面晒台上,提起一只鸟笼,溜了几趟,显得颇为轻松。回屋坐下后,有佣人沏茶送上手巾,他擦了擦光头和后背,然后他打开电唱机,座到躺椅上优哉游哉地躺下,唱机里声音一并还原,可以听出是空城计选段,也不知道是哪路名角儿的唱腔,不过可以听到黄金荣在一旁不着调的哼唱声。从黄他优哉游哉的神态看,对林九的出现,还颇为期待。以他的想象力,怕是不容易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高效严密的对手。
夜幕渐渐降临,距离林秀轩100公里外的杭州湾上,日军依旧在进行零星的炮击,目标早就不是忠救军早上出没的地方,而是附近的村庄。似乎是在进行炮术练习,也可能是在惩罚附近的村民。
日军的水上飞机嗡嗡地从419附近飞过,然后开始降落。滩浒岛上破屋子里观察的程大洋,瞅准了这个机会,下令艇上操作员降落无人机。再过一刻,这架燃料殆尽的飞机就要自己掉下来了。
由于缺乏卫星导航能力,无人机很难在黑夜中靠到419附近,实际海面上唯一发光的参照物,只有开着探照灯的日本巡逻船,所以只能小心飞到它的头上,借助它360扫过海面的灯光(日本人并不对空警戒)来找到滩浒岛,这实在是一件困难而又刺激的工作。
环绕出云航行的鸟羽号炮艇刚刚过去,滑翔中的无人机就失去速度,一头栽到水面上,机翼擦过了鸟羽号探照灯射来的光线。
那艘老式炮舰突突突地向着钱塘江入海口开走了,没有回转,总算是有惊无险,没被被发现,但是很快另一艘炮舰就会跟上来,必须赶紧派出小艇回收飘在海面上的无人机。
至于出云号周围为什么会有如此周密的部署,程大洋猜测也许是这艘旗舰曾经不止一次被国军鱼雷艇偷袭过的缘故;也或者,他们也察觉到了哪里有一些不对头?419的所有通讯全部使用捷变频和加密技术,绝对不是敌人可以监听到内容的,但是敌人仍然有可能察觉到附近有电台群存在。
一艘橡皮艇迅速从滩浒岛港汊内驶出,他们远远避开鸟羽号炮舰的探照灯,在海面上搜索无人机。搜索队必须小心使用马达,也不能使用任何灯光,最困难的一点是,他们还必须与时间赛跑,因为另一艘占守级巡防舰正沿着刚才鸟羽号的航线过来,这艘船的速度较鸟羽号快,30分钟内就会到跟前。唯一的优势是搜索队使用的热像仪,在无人机泡在海水里被充分冷却下来之前,这些设备可以起不小作用。
搜索队花了15分钟找到了无人机,然后用绳子套住,往回来,终于在第二艘日军巡防舰靠近前,终于抢回了无人机。看情形,杭州湾里的日本舰队短期不会离开,也就是说,无法继续升空无人机,这样一来与小分队的主要通讯手段只能中断。
林秀轩还不知道419面临的困境,他停止了监听,然后两人就在无人的大楼里将就过夜,顺便监视黄公馆的动静。两人夜里轮流值班,一晚上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早上5点,黄金荣的老妈子提着篮子出去买菜,过了一会儿附近开始热闹起来,挑担子或者推车卖早点的摊贩们开始出现。基督教青年会大楼下的早餐摊前,更是排起了长队,炸油条的呲呲声更是不绝于耳。
林秀轩和马强拿出干粮充饥,继续监视那栋房子,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出现,既然黄金荣敢把刚刚枪杀了日本人的军统藏在家里,想必对附近的安全还是十分放心的。
一直挨到上午九点,林秀轩一个人偷偷下楼,像个夜行贼一样从看门老头窗户前穿过,然后灵巧翻过墙头,几乎没发出一点儿动静。
双脚一落地,他立即恢复了体面人的样子。先用礼帽拍了拍西服皱褶,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竖子梳了梳头再将礼帽斜扣在头上。
他双手插着兜走出弄堂,在拐角处报摊,用几个铜板买了一份报纸,夹在腋下,走到附近的沙律文咖啡馆门口,站在玻璃大门边,还对着自己的影子再整了整衣服。
留在楼上的马强看着组长推门进了咖啡店,然后半依在柜台上可以看到柜台上一部棕色的电话。林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夹着一根烟了,右手掏出一张钱招呼酒保。
林秀轩转过身,开始打电话,当然没有打龚天建名片上的那个号码,昨天龚天建情急时打给黄金荣时,拨的那个号码,他已然看到并记住了。
马强赶紧移动照相机视野,再次对准黄公馆三楼。此时三楼窗户已经打开,可以看到黄正坐在外面晒台上喝茶。
一名黑衣保镖在屋子里接听了林打来的电话,只见保镖神色大变,放下话筒后,招另呼一名佣人一起走出去,两人合力将年老肥胖的黄金荣从椅子上扶起来。
黄金荣走到电话前,呆立了大约十秒钟,不敢去接,就像面对的不是电话,而是一条会咬人的蛇,当然最后,这个枭雄还是鼓起勇气提起了话筒。
通话时间不长,黄金荣放下话筒又开始擦汗,而林秀轩则慢吞吞从沙律文咖啡店走了出来,随后走出了马强的视线,显然组长并不急着去黄家,他还要在附近兜一圈,查看一下道路;另外,他还得买一个支票夹,他很有把握今天就能收到黄金荣的定金。
马强继续观察,看到龚天建穿着一件白色短打,从隔壁房子里冲出来,急匆匆赶到黄公馆。这老小子进屋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关窗子拉窗帘,这在马强意料之内。马强同步架设监听器,很快就可以听到他们密商的谈话,不一会儿那名军统的声音也出现在讨论中,他一直就躲在这幢楼里。
谈话没有太多新意,没有听到可能对林秀轩下手的部分。随后,龚天建独自下楼,站到弄堂口张望。
上午10点30,林秀轩再次出现,他与制高点上的马强进行了简单在联络。马强告诉他,监听到了新的秘密谈话,但是没有发现黄家有不轨的企图,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马在黄金荣家附近聚集,甚至弄堂附近的保镖比昨天还减少了。目前,只有龚天建一个人在大门口等着。
林秀轩示意继续监视,他一个人自己走向了同孚里,他刚才和黄金荣在电话里约定了登门时间为10点45,现在时间到了。
他走到大门对面时,被东张西望的黄家大帐房一眼瞧见。
龚天建赶紧冲过马路,林秀轩的出现大概让他惊喜过度,以至于忘了看两边。一辆汽车急速刹车,差点撞到他。
“找死啊,会不会开车子。”
他猛拍了一下轿车引擎盖,摆出一副流氓嘴脸。气不打一处来的司机正准备下车理论,但是看到旁边弄堂里,冲出七八名摞起袖子的打手,赶紧倒车逃走了。
龚天建骂走了司机,转过头来,已经换了一副满脸堆笑的嘴脸:“林先生,果然是守信之人,兄弟我佩服之至。”
“有劳龚先生了。”
林秀轩拱了拱手,然后和龚天建一边谈笑,一边携手地走进弄堂。不知道的路人,还以为他们是多年的老友。
十几名保镖随后走出同孚里,分散到四面街边站桩,他们负责观察往来路人,搜寻可疑人物,当然他们不可能看到一百多米外的马强。八仙桥附近是热闹场所,四周制高点极多,不可能完全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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