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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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帝国-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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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业,确保生产开工,还派了代理厂长,但是这机器不足,资金不足,缺煤、缺电、缺懂行工程师,找谁解决?这几年,这厂里活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是汪主席的民国政府还都南京了,其实跟日本人儿子似的,哪儿还顾得上民族工业?如今这日本人的纯碱厂、电化厂越开越大,光是浦东的江南化学工业株式会社,每天生产的纯碱就有15吨,谁敢限他们的电?我们平日里和旁边的搪瓷厂、皮革厂都是一三五限电,二四六开工,如今日产纯碱也就是半吨,只能得过且过,混口饭吃,隔一个路口,劳勃生路上日本人的日华纱厂,东亚亚麻会社全天有电,商统会指派的那个吃屎厂长,从来不顾及工厂死活,一心想把剩下的机器拆卖了,他好自肥。”

    “怕什么,你有这门开车的手艺,哪儿都有饭吃”林秀轩恭维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今也不一定,听人说日本人要攻打苏联,现在正全上海滩强收物资,什么机器、汽油,煤油、酒精,迟早这车也开不成。”

    丙根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触到林秀轩的心思上。

    “如今这汽油可不好搞?”

    “不好搞,商统会每月、每户限16升,我这开一趟都不够;租界里也缺,只有亚细亚火油公司常年有货,那洋鬼子公司可不给政府面子,法币、中储券、军票,统统不要,只收美钞、银元、英镑、老头票。”

    “原来是这样?”林秀轩若有所思起来,他手上倒是又十几块沈金良家里抄来的银元,但是显然还差老远。看来还得想办法弄一些畅通无阻的硬通货才行。

    这期间,马强蹲在一堆食盐上,利用电台与419号上的程大洋做了简单的交流,新到的无人机刚完成交接,看到了前面十五公里有铁路道口,别的没有太多发现。

    驾驶室内,林秀轩与司机丙根还在瞎聊实事。

    “我们少东家这辈子还没进过租界,我也有4年没来了,不知道最近这租界里,局面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丙根苦笑一声,“不瞒您说,我也一直在工部局听差,赚些外快,最近几个月,每天都能拉出不少尸首。”

    说着他拉开下面手套箱,从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里掏出一张有红色十字标志的东西,晃了晃,林秀轩眼快且懂法文,看出来是一份特别通行证。

    “这是工部局给我们这些拉死尸车辆核准的特别通过证,进出租界都免检查放行。”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租借里太平吗?”

    “太平个鸟。每天路上倒毙的那些饿死病死的且不说,上个月霞飞路农业银行被人邮寄看了一个炸弹,死了三个,本月江苏农民银行又被人用机关枪扫射,营业厅里面就死了几十口;外面没命没姓的路人也被炸死不少,等万国商会的巡捕慢一拍赶到了,里面已经血流成河了,只能在登报认尸,无人认领的,就由红十字会雇车,拉到南市乱葬岗埋了。”

    “又是驱逐法币闹得吧?”林秀轩假意求教到,他当然知道留在租界的国民政府几大银行爆炸案是怎么回事,当然是通过资料。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特别政府刚在外滩开设了中央储备银行,推行中储券,租界里的几家重庆那边的银行就要搞驱逐伪币运动,那不是给汪主席难看?陈公博固然膝盖软,手也不硬,但是那个李士群是好惹的吗?”

    “工部局不敢管吗?”

    “最近天天大马路上枪战,打死的华捕、印捕也不少,前些天还炸死了法捕,租界也是朝不保夕了,工部局总董凯自威,年初也差点被暗杀,日本人可就在苏州河对面,抬抬腿就进来了。”

    林秀轩撇过头去,看着窗外。东升的旭日下,一架布满弹孔的双翼飞机斜插在旷野中,那很像是一架霍克iii型战斗机,残破的蒙皮在风中轻轻摇摆,上面的青天白日的标记蒙尘已久,暗淡无光,快分辨不出来了。他想,租界里等着自己的,还不知道什么狂风恶浪。

    半个小时后,卡车开到了铁路道口,不巧栏木已经放下,路口已经被拦下了不少大车和独轮车,有身穿绿制服的护道员,在路边挥动着绿色的小旗,看来马上就会有火车要过去。林秀轩和水手长正好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马强坐还是在卡车后面远远眺望,可以看到一道黑烟正慢慢靠近,这列火车还在大约7、8公里外,速度之慢,着实让人着急。

    林秀轩下车到处瞎逛,道口两旁还摆了不少摊位,大部分卖附近乡村出产的甜瓜蔬菜,也有卖野河浜里鱼虾的,他没有心思看这些,主要就是偷听旁边人说话,出于职业习惯,他远比陆大成和马强更注意情报收集,不自觉的偷听差不多成了一种业余爱好。

    道口处,值守的工人正依着黑白相间的栏木和熟识的人攀谈。

    “老四,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拦了路口,这不是还没到点呢?耽误我多大事?”

    “爷叔,就你那车桃子,能损失多大?你知道吗,那可是日本运兵车,他们一出动,整条铁路都得候着,我看啊,再有个5分钟就过去了。”

    “这日本兵又是要上哪儿打仗了吧?”

    “前天我在枫泾站,那里正停着一列拉辎重的日本军车,整车皮都是日本人的棉大衣和炮弹,前面还挂了一节日本铁甲车。”

    “这还是农历6月间,要大衣做什么?”

    “这不听说这是要去打苏联嘛。”

    “我可听说,三个苏联人都干不过一个日本人,日本兵都绑着一根天皇念经祭拜过的腰带,那玩儿意可保刀枪不入;还有小日本子那个坦克车,炮都打不动,苏联人哪儿见过那玩意儿。”

    “管他去哪边打,能不祸害咱们这里就行。”

    说话间,况且况且的火车已经近了。黑烟下,一面逆风招展的旭日旗格外刺眼,车头后面是一整列的闷罐车厢,所有的车厢门都开着,可以看到穿着黄色制服的日本兵或站或坐,但是车厢里太暗,看不清太多细节。

    20节运兵车厢过去后,是长长的平板车,每一节上面上面站着几名持刺刀抢,戴袖标的日本兵,他们头上戴着黄泥子的垂布战斗帽,和电影、电视剧里还真是一摸一样,当然神态和那些群众演员演的鬼子完全不同的;鬼子兵的钢盔挂在身后,斜挎着帆布包和水壶。每节板车上,另外还有几门用布遮盖起来的火炮,像是75毫米的山炮。

    那些居高临下的日本兵各国挺胸叠肚,昂首站立,冷眼威视下面的中国民众,他们脸上倒是没有刻意的凶恶表情,甚至可以说个个都面无表情;但是,从这种冷酷、呆板的神色后面,传达出的,是一种真切的压迫感。

    咫尺下方,大部分中国民众都不敢抬头看日军,即使这些火车上日军不可能真正伤害到谁,他们宁肯转头四顾,假装看别的地方,也不敢直视敌人。

    林秀轩藏在人群里,注视着上面一闪而过的鬼子兵,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从这么近的距离上,看到真正的敌人,不是透过无人机或者潜望镜的光学变焦镜头,而是用自己的双眼。他可以感受到这些日本军人无需半点言语或者动作,而展现出来的那种迫人气势;那是一种十分内敛的狷狂,一种不怒自邪的气焰。

    后面的平板车上拉的是军马,马匹用木栏围住,除了每节本车的前后,各有几名笔直站立的士兵外,还有穿白大褂的日本兽医背着医药箱来回走动查看军马。

    隆隆行驶的列车行驶过大半,冷漠俯瞰中国人的日军突然有些躁动起来,他们纷纷抬起头,露出不安和讶异的神色,甚至一名一直蹲着照看马匹的军医,从惶恐中不自觉地站立起来,嘴都忘了合拢。

    林秀轩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马强已经傲然站立在道奇卡车后面堆积的布包上。他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犹如一座镇邪浮屠般的气势,一时盖过了所有的日军。

    马强微微低头,与每一个从眼前过去的,敢于与他对视的敌人对视,就如同看一群死人一样。

    火车渐渐远去,站在最后一节平板车上的4名目瞪口呆的日本兵,甚至不自觉地走到车尾,扶住护栏继续张大嘴,朝这边看,他们不敢相信在占领区,在这片他们无往不胜的土地上,还有人敢这么对看他们,这应该是十分罕见的体验。

41() 
林秀轩心中暗挑大拇指,马强同志果然都是好样的,虽然有些不够冷静。

    铃声响起,铁路道口的拦木,吱吱呀呀地摇了起来。林秀轩和陆大成回到卡车上,继续赴上海的旅程,他们越过沪杭铁路,沿着铁路旁的松金公路,一路向北走了,很快到了黄埔江边只有一座铁路桥,却没有公路桥,不过土路尽头倒是有车客渡码头。

    这里渡江的码头很小,使用无动力方驳船来拉人拉车横渡黄浦江,丙根告诉林秀轩,今天运气不错,赶到的时间刚刚好,要不然等下一班,又是一个多小时。

    所谓的摆渡船是用两只方形驳船连接而成,甲板上铺设水泥,四四方方,周围绑着几个救生圈,却没有护栏。这艘渡船上停上这辆卡车就占掉了一小半的地方,又塞上一辆脏兮兮的邮政局的雪佛兰货车,和几辆装鸡鸭的大车,就再也装不下什么了,排在后面的驴车马车,就只能等下一班了。

    摆渡船离岸,陆大成和林秀轩再次下车,跑到摆渡船的船头上,观看河面上的行船,船头人不动,他们可以避开丙根和其他搭船客,谈一些话。

    驳船的两边,各有3名船操纵一根长到可以插到河底的船篙撑住,然后吃力边走、边推,使得摆渡船向前,不时还有人喊几声号子,调整渡船两边节奏,免得驳船在江面上走叉航线或者打横过来。林秀轩也是大开眼界,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每一班渡船要等一个多小时,原来这些船是人力推动的。

    河面主航道上上不少帆船连接成串缓慢航行,除了第一艘和最后一艘以外,其余的船都降下了帆。可以见到大部分木船上装着原木和煤炭,看着都是十分沉重的货物。

    林秀轩一直在关注这些船只的吃水,在他的计划中,就需要这样这样大小的船来在河道里运送物资,但是最好是机帆船,否则419号上找不到会操作帆船的人手,但是他没有看到江面上有任何一只机动船。这些十来吨帆船上的船工们,有的穿着短褂,有的打着赤膊走来走去,显得十分悠闲,前一条船上的人刚倒了马桶,后一条船上的人,就直接从河里打水上来,洗漱兼生炉子做饭,完全不顾忌。

    “处长,我总觉得河面好像变宽了,水好像也清澈一些。”

    “我也觉得宽了,大概是后来变窄了吧?”

    “你看那座铁路桥,”水手长指向西面的一座低矮破旧的铁路桥,“我从小生在枫泾,只知道东面的亭卫公路上的黄浦江大桥,却不知道解放前还有一座沪杭铁路桥。”

    “沪杭铁路1909年桶的车,自然有桥跨越黄浦江,不过这座桥1949年被败退的国军炸掉了,建国后再造桥就不在原址上了。”

    “看来我们今天搭车还算搭对了,中间省了不少周折。”

    “节省时间还是其次的,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张工部局核发的通行证?”

    “看到了。”

    “搭他的车应该还可以省掉更多的麻烦,你想,马强同志带了一个军火库来,还有那50万伪币,都是不容易带进租界的。”

    “这么说来,靠着丙根的通行证,我们可以一路无阻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还不能太乐观,那张通行站只是进租界有用,对付沪西、闸北的日伪警察可不管用。”林秀轩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知道程大洋有没有提前探查道路,或者,只是傻乎乎地在自己头上飞。

    他对程大洋的恶毒揣测毫无道理,无人机没有等着渡船到达北岸松江地界,早就自行向前搜索起北部地区了。

    程大洋一早上都端着一个杯子,站在无人机操作席后面,观看小组的行动,他要求无人机尽量飞的远一些,沿着这条坑洼的道路搜索,提供早期预警,不过一直也没看到什么真正的危险。

    “艇长,北面好像有情况。”

    程大洋,赶紧弯腰仔细观看。

    画面上方,有几道烟尘正向南面延伸,他放下杯子,下令放大画面。然后,他可以确认,那是4辆卡车,前两辆装着几十名黄色制服人员,后2辆上是木制的拒马,显然有麻烦了。

    这是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情况,他继续放大画面后,可以看到车上人员都背着枪,看衣着和之前见过的保安队相仿。

    好在卡车没有直接开到渡口,而是在半里外的两条公路交汇处停下,上面的人员跳下车来,赶散路口摊贩,然后将拒马拖下车,架设在马路当中,阻断了向北去的道路,只留下向西走的一条路,保持畅通,这条路一直通向松江县城。

    随后,那些保安队员开始搜查过往车辆,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针对性,只是翻箱倒柜盘查公路上的所有人员,搜查得还挺仔细,一会儿公路上就被裆下不少车辆等候检查。程大洋心里想:大概是林秀轩自作聪明放跑了保安队那个队长闹的,这会儿惹出事儿来了?

    马强坐在卡车后面接收到了潜艇的信息,他赶紧跳下车来让林秀轩拿个主意,但是现在船在江中心,又不能回头,也没有什么可以应对的办法。

    卡车一上岸,就被堵在了长长的车龙后面。乱哄哄的车队前面,主要是向市区和松江运送西瓜蔬菜的驴车、送水产的人力黄鱼车,货郎手推的独轮车,期间夹杂着一辆顶上装满行李,布满灰尘的黑色轿车,随后是一辆脏兮兮的邮政局雪佛兰货车,这些车辆都堵在大路上不能动弹。

    林秀轩坐在道奇车高一头的驾驶室里,可以看到前面200米外的拒马和荷枪守卫的士兵,一时面露惊讶。他在摆渡船上时,就已经借由无人机侦察提前知道了前面有状况,其实只是佯装吃惊,但是卡车司机丙根哪里知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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