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宗我部家本来就对我们大踏步的撤退很不满了,这说法他们才不会信,肯定觉得我们和三好家有勾结了。”雨秋平再次摇了摇头,“不行。”
“或者…”福泽谕楠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还可以的点子,“我们就和长宗我部殿下说,三好家散布这样的谣言,不仅是为了离间我们的关系,更是为了迫使红叶军碍于舆论压力不敢回防,从而给三好家创造了奇袭土佐腹地的机会。红叶军不后撤可以,那么我们就建议长宗我部殿下收缩战线,把主力从土佐北部山区里拉回土佐腹地,坚守冈丰城。”
“这个可以。”虽然这样的理由有些牵强,但是雨秋平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就用这个去答复久武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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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所料不差,三好义贤的谣言在土佐和长宗我部元亲家中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5月23日,北土佐前线,长宗我部家的重臣们正在召开评定会议。
“什么叫建议我们全面收缩,不就是那帮懦夫要给自己撤退找借口吗?”福留亲政在听完了久武亲直的汇报后暴徒如雷。作为家中头号猛将,他本来对声名远扬的雨秋平还是颇为敬重的,指望在雨秋平援军的帮助下狠狠地击败三好家。谁曾想一个月下来,长宗我部家没有取得任何一场胜利,反倒是节节败退,连西土佐都给丢完了。大为失望的福留亲政对雨秋家的态度急转直下,一口一个“懦夫”称呼着雨秋家的人。
“就是,他们就是不想为了我们出力,满心想着的都是回近畿去。我们祖祖辈辈奋斗那么久才打下的西土佐,他们说扔就给扔了!”桑名吉成的领地全在西土佐,此刻已经全部被三好家占据了,家里的亲族和土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由得让他心急如焚,“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叫这厮来支援!”
“桑名大人还请慎言!”吉良亲贞看到家臣们群情激奋,忍不住开口调解道,“西土佐之失,非战之罪。三好家奇袭西土佐,在下的部队土崩瓦解,若不是治部殿下出手相救,在下恐怕已不能与诸君相见!岂可如此非议治部殿下?”
“那三好家是怎么奇袭西土佐的呢?还不是因为那雨秋红叶失察?上万三好军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了,他们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桑名吉成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桑名大人,当时我们也有派出不少人去东土佐侦查,都在三好忍者的干扰下一无所获,治部殿下作为外来客人,又怎么可能在情报上做得比我们主人还好?而且,若不是治部殿下先我们所有人一步猜测到了三好军的动向,在让部队西行的同时派出海军侦察,我们恐怕要等到三好军登陆西土佐才会恍然大悟。治部殿下已经为盟友尽心竭力,我们这样在背后诋毁他,岂不是丢人现眼?”
“呦?吉良殿下?被那雨秋红叶救了一次,就心甘情愿地为人家说话了?您可还记着自己长宗我部家家臣的立场?”长宗我部家的老资格,长宗我部元亲叔叔辈的长宗我部亲吉闻言挖苦道。吉良亲贞一看是自己的长辈发话,也不好多说,只好缄口不言。
吉良亲贞不再开口后,整个营帐内也就没有再为雨秋平说话的人。长宗我部家的家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将西土佐丢失的郁闷和愤怒都倾泻在了雨秋家的身上。渐渐的,众人的情绪变得激烈起来,福留亲政甚至恼怒地高喊道:“让他内通三好家好了,让他自己撤走好了!就算没有他雨秋平,我们照样可以把三好家干掉!”
不过,福留亲政的这句话却点醒了三好家中不少冷静的人,比如香宗我部亲泰和谷忠澄。香宗我部亲泰一直以来都负责和雨秋家的交接,关系很好,因此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他明智地在评定会议上保持了沉默。而谷忠澄则是长宗我部家的智囊,替长宗我部元亲出谋划策。两个人都意识到,虽然长宗我部家对雨秋家的行动非常不满,但是眼下的局面却不能没有雨秋家。一旦红叶军真的撤出须崎城而撤向浦户城,东土佐的西大门就将向三好家大开。十河一存长驱直入,只需三天就可直抵冈丰城下。
因此,长宗我部家现在务必要稳住雨秋平,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要把他留在须崎城。香宗我部亲泰和谷忠澄对视了一眼后,又同时扭头望向在会议上一言不发的长宗我部元亲。后者正神色凝重地望着南方发呆,似乎也在考虑相同的事情。
“主公,我有一计。”香宗我部亲泰和谷忠澄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后又互相看了一眼。长宗我部元亲听到了二人的话,却没有看向其中任何一人,只是慢慢地把视线的焦点从远处拖到帐中,低声道:“何解?”
香宗我部亲泰和谷忠澄凑到长宗我部元亲身前,各自说出自己的计谋。长宗我部元亲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随后重重地拍了三下手,有用右手狠狠地敲了一下桌案道:“我也有一计。”
“在这之前,要先明确。”长宗我部元亲缓缓地起身,环视了安静下来的大帐一圈,沉声道,“雨秋家到底是盟友,还是棋子?”
第六百一十七章 博弈()
5月24日,吉良亲贞和谷忠澄率领500人的部队从丰永…葛原前线脱离,南返抵达了冈丰城。之后,吉良亲贞留守冈丰城,而谷忠澄忽然率领那500人,再次向西南退却,抵达了浦户城驻守。这一举动在雨秋家众人的眼里,却带有十足的提防意味。
“前线的兵力都那么吃尽了,长宗我部家居然还把人调了回去?”吉岗胜政听到这件事情后就暴跳如雷,“明显就是防着我们!他们听到我们想撤去浦户城,就先把人调进去了!”
“谷大人是长宗我部殿下的亲信,肯定是带着任务去的。”福泽谕楠同样面色凝重地分析道,“估计长宗我部殿下已经授意他,绝对不可让我们进浦户城。长宗我部殿下之所以派谷大人前去浦户城,也有给我们点颜色瞧瞧的意思,让我们不要想着回浦户城了。”
“长宗我部殿下是怎么向殿下解释这一举动的?”小川佑东浅浅地抿了一口酒,抬起头向雨秋平问道,“殿下不是去问久武大人了吗?”
“长宗我部殿下说,他是为了防备淡路水军和阿波众在土佐腹地登陆,才派人回去守卫的。”雨秋平哭笑连连地摇了摇头,“可明里暗里就是要提防我们呀,傻子都看得出来。长宗我部家估计有不少人都对三好义贤的谣言半信半疑,觉得我们已经和三好家达成协议,所以才防着我们不让我们撤退。”
“那殿下,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小幡杰盛对这些政治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为难地请示道,“还要撤去浦户城吗?”
“肯定不行了,谷忠澄不会放我们进城的。”雨秋平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一建议。
“他敢?”吉岗胜政猛地拍了一下桌案,勃然大怒道,“他那500人,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呢!他敢不开城,我们一个时辰就把他打下来!”
“胜政,你冷静点。”雨秋平不满地瞪了吉岗胜政一眼,“我们和长宗我部家是盟友,怎么可以对盟友出手?撤进盟友的城池还好,强攻盟友的城池可就是撕破脸皮了!不说这会对雨秋家的名声造成多大损害,主公可就不会饶了我们。毕竟织田家和长宗我部家可是缔结过盟约的啊!我们怎么可以擅自破盟?”
“那殿下我们此刻该怎么办?退又没法退,难不成真的去冒着被前后夹击的风险去和三好军决战吗?我们只是援军啊,没必要替长宗我部家赌上身家性命啊?”小川佑东看到雨秋平如此表态后,有些着急地道,“他们自己在前线仗着天险,和三好家不温不火地耗着,要我们去拼命,还有天理吗?”
“三好家目前的动向如何?”雨秋平没有直接回答小川佑东,他自己心里也颇为犹豫,便转身向福泽谕楠问道。
“截止最后一则情报,十河一存的赞岐众仍然在须崎城西南十里驻扎,已经打造了数目庞大的攻城器械。淡路水军和阿波众似乎并没有继续东进,大量船只还在须崎城南边的海域徘徊。”福泽谕楠拿起身边的纸张,给雨秋平做了个简要的概括。
“为什么淡路水军和阿波众还不东进?他们都在这里停多久了?”雨秋平用手轻轻地敲击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费解地摇了摇头,“没道理啊…兵贵神速啊,他们为何不早点东进,寻找破绽登陆呢?一直耗在这里有什么用?”
雨秋平抛出的疑问令众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不知如何作答。半晌后,福泽谕楠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后便开口道:“殿下,我有个想法。”
“谕楠你说吧。”
“会不会是…三好家就是希望将局面保持在这样的一个状态,以此来离间我们和长宗我部家的关系。”福泽谕楠斟酌着用词,想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如果三好家东进并作出登陆的姿态,我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撤退,撤向浦户城。到时候木已成舟,长宗我部家为了大局也不能多说什么,雨秋家和长宗我部家就会同仇敌忾地对抗三好家”福泽谕楠顿了顿,继续分析道,“可如果三好家一直保持着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就相当于给了雨秋家和长宗我部家内斗的机会,雨秋家和长宗我部家的矛盾就会不断激化。长宗我部家会努力阻止雨秋家退向浦户城,而雨秋家则会努力说服长宗我部家全面收缩,双方互不相让。等到矛盾爆发后,不仅雨秋家撤不了,长宗我部家也落不得好下场,三好家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各个击破。”
福泽谕楠的话让屋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他说的不错,三好家如此行动,可能真的是处于这样的打算,而且三好家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了——长宗我部元亲已经派人先一步进入浦户城,断了雨秋平的后路。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了敲门声。片刻后,叶谷穗子的小身影闪了出来。
“殿下,久武大人求见。”
“是久武亲信大人还是久武亲直大人?”雨秋平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这两个人的风格可是截然不同。久武亲信就是一个直肠子的武士,而其弟弟久武亲直却多了许多心眼。在雨秋平前世的历史上,久武亲信曾告诫长宗我部元亲,万万不可重用他的弟弟。而在久武亲信死后,继承久武家的久武亲直因为长宗我部元亲的赏识而飞黄腾达,靠着进谗言陷害同僚而牟利,长宗我部家不少肱骨之臣和亲族之死都是因为久武亲直,它也被称为长宗我部家的灾祸。
“是久武亲直大人。”叶谷穗子歪着小脑袋答道,“感觉他面色不善,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让他进来吧。”雨秋平朝叶谷穗子招了招手,同时瞪了一眼吉岗胜政道,“你们待会老实点,不准乱喊。”
“哼。”吉岗胜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扭过身去,嘟囔了几句“土佐的乡巴佬”。
不一会,久武亲直被叶谷穗子引入屋内。他四处打量了几眼后,便向雨秋平行了一礼道:“多谢治部殿下之前的建议,本家已经着手收缩防线。谷大人已经率领500人回援浦户城,提防三好家登陆,殿下后顾无忧,便可专心于须崎城坚守了。”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雨秋平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随后再次开口道,“只是淡路水军和阿波众人多势众,谷大人的500人显然力不从心。红叶军尚有余力,可以分兵支援。”
“岂敢劳烦治部殿下!”久武亲直见状笑着答道,“谷大人勇猛难当,麾下壮士皆可以一敌百,治部殿下不必担心。”
久武亲直把话说打这个份上,连一向都是从事文案工作的谷忠澄都被说成是勇猛难当,明摆着就是不待见红叶军,不肯让他们去浦户城了。雨秋平不想撕破脸皮,只是讪笑连连。
“长宗我部家还听闻,治部殿下正在和三好家议和…”
“子虚乌有。”雨秋平闻言果断地摇头道,“先前不是已经和久武大人解释过了吗?这是三好家的谣言。久武大人没有和长宗我部殿下解释清楚吗?”
“不不不,治部殿下不必误会。”久武亲直见状连连摆手,“实不相瞒,我家殿下也正欲与三好家议和。如果治部殿下已经和三好家搭上了线的话,我家殿下就想请殿下代为传递消息。如果没有的话,我家殿下便会自己遣使议和。”
“长宗我部家要议和?”吉岗胜政一个没忍住,不禁惊呼出声道,“眼下的情况,如何议和?西土佐已经丢了,此时议和长宗我部家能捞到什么好处?”
“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长宗我部家自有打算。”久武亲直不卑不亢地对吉岗胜政低声道,随后再次转向雨秋平,“如果治部殿下不打算议和的话,主公就自己遣使去了。”
“悉听尊便,这是长宗我部家的家事,与我无关。”雨秋平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也不想继续打下去了,“若是议和能避免土佐生灵涂炭,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如此,那在下便告退了。”久武亲直朝着雨秋平行了礼后,就转身离开,留下雨秋家的众人面面相觑。
“眼下西土佐已经丢了,三好家兵临城下,此时签订的和约必定对长宗我部家极为不利。”久武亲直前脚刚离开,吉岗胜政就忍不住开口道,“长宗我部家在这个时候议和又是图什么?”
“说不定长宗我部家在误以为我们要和三好家议和后,已经是阵脚大乱,生怕我们抛下了他们,所以想抢在我们之前先和三好家达成协议吧。”福泽谕楠给出了自己的推测,“不过这样也好,三好家如果和长宗我部家停战了,我们就可以安然离开了。”
“当真如此吗?”雨秋平苦笑着叹了口气,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在屋内缓缓地踱步,“如果长宗我部家和三好家议和的话…他们之后还会站在织田家的一边吗?如果他倒向了三好家一边,我们岂不是就是瓮中之鳖了?”
事实证明,雨秋平的担心不无道理。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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