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之助,什么情况?”雨秋平压低声音,用日语对本多忠胜低声问道。
“不明身份的…忍者?在下不清楚明国管这个叫什么。”本多忠胜犹豫了一下,还是使用了“忍者”这个词,“数量非常多。”
“冲着我们来的吗?”雨秋平再次低声确认道。
“不是。”本多忠胜闭起双眼,似乎在感受周围气息的变化。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毕竟是偷渡的,被查到了也是麻烦。”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后,摆了摆手道,“不知道官府要干什么,总之咱们早点离开就是了。”
雨秋平一行人混在人群里快步离开,却忽然发现集市的柱子、墙壁上多了不少张刚贴上去的告示,上面还画着一个人的肖像,仿佛是悬赏令一般。看来刚才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就是来贴告示的吧。
雨秋平凑近一瞧,却大吃一惊。因为那面告示上,好巧不巧,正写着四个大字:
雨秋红叶。
而那告示的配图,正是雨秋平在日本出阵时的着装。上身是阵羽织,头发和发型也和雨秋平的无二。面部的五官虽然由于古代那独特的画技,画出来非常奇怪,和叶谷穗子画的那种逼真的肖像完全不一样,但隐约中也可以看出雨秋平的模样。更为夸张的是,画上的雨秋平,还穿着他那标志性的红叶披肩。
而在这配图下面的文字,写着也不是通缉令或是悬赏令。而是请南直隶附近的居民,一旦看到这位叫做雨秋红叶的人,务必上报官府,官府非常急迫地需要找到他。
“什么情况?”不仅是雨秋平,他周围的几个侍卫也全都大吃一惊。
“抓捕偷渡的,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雨秋平心里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明朝这么重视海关吗?假的吧。我刚偷渡没多久,就张贴告示抓我?”
“等等…”雨秋平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微妙,他再次定睛一看,终于找到了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自从他来了明国,他一直穿着一身普通商人的行头。就算是官府要抓他,也应该画一个普通商人的行头啊,为什么绘画着他穿着阵羽织和红叶披肩的样子?这明明是他在日本的装束啊,明朝官府如何会知道?莫非有日本人跑来这里,和明朝政府泄露了雨秋平的行踪?
可是按照明朝政府的心气,怎么可能帮一个被自己视为蛮夷之邦的撮尔小国在本国境内抓人呢?就算是天皇亲自来请求帮忙,明朝政府都不一定肯帮啊。
不过雨秋平来不及多想,只是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管是为什么,反正明朝政府是要开始抓他了,赶紧溜走才是上策。然而,他一路经过了好几个镇子和集市,却发现那里都贴满了雨秋平的肖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对着雨秋平指指点点,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是让雨秋平惊骇不已,连连催促大家加快步伐。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多远,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上百个骑在马上的黑衣人风驰电掣般从好几个方向包抄过来,目标明确——直奔雨秋平。本多忠胜和森可隆见状只得抽刀在手,可是这几柄小小的肋差如何挡得住百来个黑衣骑士。
雨秋平抬起双手,示意他们把肋差收好,不要做出反抗的姿态。那一百多个人立刻就就把雨秋平团团围住,领头的一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雨秋平刚才见到无数次的肖像,对着雨秋平比对起来。
“雨秋红叶,是吗?”那个人用标准的京腔低声问道。
听到是京腔后,雨秋平着实愣了一下——居然是从京城来的人吗?这么兴师动众,要干嘛?
“放心,不是坏事。”那个人看到雨秋平的反应后摇了摇头,自己就翻身下马,朝着雨秋平走来。本多忠胜见状横跨一步,挡在那个人和雨秋平中间,低声呵斥道:“止步!”
那个人听到本多忠胜的日语,也是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属下,低声道:“居然是倭寇吗?是不是搞错人了?他们知晓了风声,都杀了吧。”
“不,我是汉人。”雨秋平看到情况正在向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匆忙用汉语低声打断道,“他们几个是我的侍卫,不是倭寇。”
“所以你是雨秋红叶吗?”那个人再次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雨秋平下意识地否认道,“你们说的雨秋红叶,是不是就是之前集市里告示上的那人?莫非是什么江洋大盗?”
“不是,都说了不是坏事了。”那个人戏谑地笑了笑,“我管你说是不是呢,宁可错抓一万,不可放过一人。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要去哪里?”
“京师。”
·
五天前的早上。
“简直是胡闹。”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在听完自己孩子的请求后,十分恼怒地沉声训斥道,“不好好学习治国理政,天天都在想什么东西!你这样对得起先帝吗!”
“母后恕罪,只是孩儿刚才绝没有半句虚言。”少年被骂得抬起不起头来,可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低声道,“请求母后应允。”
“你想为了你的一个梦,把锦衣卫派去应天府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女人听罢连连摇头,语重心长地低声道,“吾儿啊,你不再是那个逍遥自在的皇子了,你现在是九五之尊,是皇帝,不可以再这样全凭自己的好恶行事了。”
“可是…”少年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开口,犹豫了片刻后,顶着母亲不满的目光低声道,“那个同样的梦,孩儿已经做了那么多年了,孩儿现在终于记起了梦里的内容,绝对不会错的,就是这几天,那个人会在应天府啊!”
“你一边说着梦里的那个人有多么多么重要,一边又不肯把它重要的原因告诉哀家,你是要气死哀家吗?”女人有些烦闷地摇了摇头,“别闹了。”
“真的不能告诉母亲…孩儿在梦里,向神佛发过誓的。”少年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但是请母后相信,那个人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住口吧,张学士等了你很久了,快跟着张学士去处理公务吧。”女人摇了摇头,示意在边上等待许久的大臣过来把少年领走。少年十分抗拒地不愿意离开,但是在大臣威严目光的逼视下,最后却也只能乖乖照做。
当晚,回到寝宫的少年对着烛光唉声叹气,身旁一个太监服饰的中年男子忽然低声道:“陛下,可否还在为梦的事情烦恼。”
“大伴,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少年闻言连连摇头,委屈地竟然连眼眶都有些泛红,“只有朕一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是此事上关天庭神佛,万万泄露不得,否则天打五雷轰啊。可是朕不说出来,母后和老师又如何肯同意?”
“太后娘娘和学士虽然不信,但是奴才信啊。”那个太监闻言跪拜在少年面前,十分诚恳地道,“若能为陛下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伴?”少年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两声,“说到底,只是个梦罢了。如此怪力乱神之事,朕自己有时都会怀疑,大伴又为何确信?”
“因为陛下是真龙天子,有天命在身。既然是神明托梦,必然是涉及天机。”太监一字一顿地郑重地道,同时深深叩拜下去,“神明旨意,奴才如何不信?”
“大伴,你有什么办法吗?”少年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子站起了身子,快步走到了太监身边。
“锦衣卫虽然动不得,但是东厂的奴才,却都愿为陛下效命。”
第五百四十五章 陛见()
“到车上去。”雨秋平一行人被收缴了武器后,就被那上百来个黑衣人给围了起来,送到了一辆马车边上。雨秋平自知没有什么办法反抗,只好老老实实地上去。索性,他们虽然搜查了雨秋平的武器,却对雨秋平自己包裹里那厚厚的《未来大纲》没什么兴趣,不由得让雨秋平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本多忠胜他们却没有被安排到这辆马车上,而是被押着走向了其他方向。
“你们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雨秋平忽然想起来,那个带头的人之前曾说过要把这些倭寇都杀掉之类的言论,十分警惕地低声问道。
“和你没关系了。”那个带头的人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他们又不是我们受命要带走的人。”
“你要是敢伤及他们性命,我就鱼死网破。”雨秋平用十分郑重的语气向那个带头人威胁道。雨秋平明白,这伙人的任务应该是把自己送到京师。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只要不伤及性命就好了是吧?”那个带头人也不愿意在雨秋平面前落了下风,一边坏笑着答道,一边用色眯眯的眼神望了眼叶谷穗子。周围他的部下们见状都大声哄笑起来,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叶谷穗子看个不停。叶谷穗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被吓得脸色煞白,两只小手不安地捻着衣服的下摆。
“你敢?”雨秋平恶狠狠地得沉声道,浑身上下也瞬间散发出了一股杀气,令眼前的那个带头人惊了一下,意识到雨秋平也不是善茬,没有说笑。
“不就是个丫鬟吗?切…”带头的那个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边挥手示意自己的属下保持克制,一边仍然嘴硬道,“至于吗?”
“不是丫鬟。”雨秋平摇了摇头,不在看那个人,而是用日语对本多忠胜他们说道,“我离开之后,你们几个都保持克制。放心,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等我回来吧。”
“殿下…”本多忠胜还是有些不放心。雨秋平注意到,本多忠胜一直处于戒备状态,似乎时刻在寻找以一敌百的契机。不过他也清楚,面前的这百来人也都是高手,恐怕难以取胜。
“放心吧,反正现在羊入虎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雨秋平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注意安全。”
说完这句话后,马车的车门就被直接给关上了,两侧的车窗也被牢牢封死,车内一片昏暗。随着马车缓缓地运行起来,两侧也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那是护送或者说是监视雨秋平的人手。雨秋平一开始还试图通过光线变化和自己的脉搏来辨别时间过了多久,可是不久后他就意识到这不过是徒劳——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
一路上,雨秋平始终被关在马车内,不允许他随便走动。每天的三餐都会被送入车厢内,待雨秋平吃完后再撤出。晚上的睡觉和早晚的洗漱到都算是人性化,会安排在客栈里,不过周围也总是要好多人在监视着,让雨秋平大号的时候十分尴尬和膈应。
约摸着过了十天,雨秋平隐约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最后一次要求下车方便的时候,那巍峨耸立的北京城墙已经在远处隐隐可见。他就这样被一路带来了北京,这个伟大帝国的首都。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抓走,真的是有日本人委托明朝政府抓人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雨秋平终于被从马车上赶下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雨秋平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四合院里。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装着《未来大纲》的行礼背在背上,一边活动着手脚。这一连十天的马车,可把他给颠得够呛,身体都有些酸麻。可还没等他有片刻空闲,就看到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快步向着自己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打着火把的小太监。
“参见冯公公。”雨秋平周围的百来人看到这个宦官后,齐刷刷地拜倒在地,只剩下雨秋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中间,鹤立鸡群一般的尴尬。雨秋平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只得莫名其妙地朝着那个背唤作冯公公的人笑了一下。
片刻后,雨秋平立刻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这个太监明显是这一百多个人的上司,而且看起来位高权重,抓捕雨秋平的命令估计也是他下达的。既然如此,又岂能对他如此傲慢?
然而,还没等雨秋平想要鞠个躬,那个太监倒是先迎上来一步,一把扶住了雨秋平的手臂,用太监独特的尖锐嗓音低声道,“奴才冯保,这一路上手下对您怕是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多担待着点。”
“嗯?”雨秋平闻言一惊,低声道,“请问这位大人千里迢迢找我过来,又有何事?”
“请问您可是雨秋红叶?没有找错人吧?”冯保没有直接回答雨秋平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叫雨秋平,号红叶。”事到如今,雨秋平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感觉自己这事好像闹大了,索性就说实话了,“非常抱歉,我虽是汉人,可是自幼流落海外,在日本成家立业。这次冒昧地偷渡回来,是想来看看故国的,绝无他意,还望大人饶恕。”
“日本…是倭国吗?”冯保闻言双眉一皱,立刻问道,“在海之东的倭国?”
“正是,十分抱歉,但我绝非倭人,而是汉人。”雨秋平见状连连摆手,生怕自己被当做偷渡而来的倭寇处死。
“那就没错了,要找的肯定是先生您了,真的和那梦里一模一样啊。”冯保闻言赞叹不已地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光彩,嘴上则喃喃地念道,“真命天子,真命天子,果真有神明护佑啊。”
“大人找我却为何故?”雨秋平虽然不理解这个冯保在说什么,但是隐约感到似乎不是坏事,心里也稍微踏实了一些。
“不是奴才要找您,是万岁爷要找您。”冯保摇了摇头,示意周围的随从跟了过来,替雨秋平接过他身上的行礼,还帮雨秋平快速地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同时对还没反应过来的雨秋平低声道,“先生,还请随奴才来。”
“等下…”终于缓过神来的雨秋平猛地后退了一步,抬起了手指了指冯保,又指了指脚下的地面,没头没尾地蹦出了几个问题,“您刚才说你叫什么?这里是哪里?”
“回先生的话,这里是紫禁城,奴才叫冯保。”冯保看到雨秋平的无礼举动,却丝毫没有生气,而是陪着笑脸答道,“先生还请放心,绝对没有伤害先生的意思。”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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