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毕后,站在两门三磅炮后的炮手都把火把举了起来,向千手尾成示意。
“甲斐的乡巴佬们,尝尝咱们带来的南蛮礼物吧。”千手尾成坏笑了一声,把手高高举起。片刻后,使劲地将手臂甩下,同时厉声吼道:
“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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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正在前线奋战的雨秋、武田两军,只听到战场东面接连两声震天的响声。大家都是一惊,但是细柳备很快冷静下来——他们认出了这是己方炮兵开火的声音。
而武田军,则瞬间都懵了。对于生长在甲斐穷山僻壤里的他们来说,连铁炮都是这几年才逐渐接受的新奇事物,看到铁炮的时候都忍不住去指指点点一番,更别提这火炮了。
“这是什么?莫非是大筒?”即使是高坂昌信等高级武士,自己也从未亲眼见过火炮,只是听闻有传言说过。那是一个有庙里撞的钟一样大小的,黑黝黝的超大铁炮,会发射出无比巨大的弹丸,比蹴鞠还要大。被这个弹丸砸中的人,不仅会被当场砸死,连魂魄都会被砸出窍,成为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这辈子也无法安息。
还没等武田军从剧烈的轰鸣声中缓过来,就看到两个黝黑的铁球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从柿田川东岸的一处山丘上腾起,在天空划过高高的弧线,直直地砸向高坂昌信的部队。高坂昌信军中一个普通的足轻大将,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忘记了拼杀,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颗飞过来的炮弹。他看着那铁球仿佛撕破了蓝天一般,以极高的速度冲上最高点,随后向着这边落下。
他脑中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如果被这个东西砸到,会怎么样呢?
然而,还没等他有那么片刻闲暇去思考这个问题,眼前那个飞落的铁球的半径就骤然变大,大到几乎遮蔽了太阳——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这颗铁球是砸向自己的。
“啊!”
惨叫声在武田军军中响起,有三个倒霉的足轻和武士被炮弹直接砸死。由于雨秋平并没有先进的科技,他的炮弹只是实心铁球罢了,无法带来爆炸杀伤,仅仅停留于撞击伤害。两个滚烫的铁球在砸死了三个人后落地,随后再次高高弹起,巨大的冲力又把两个人给撞翻在地。这之后,铁球才逐渐减速,在不停躲避的人群中弹跳滑行了一段距离,最终不甘心地停了下来。
两门三磅炮仅仅一轮射击,就带来了三死两伤的战绩,还把高坂昌信所部的阵型给弄得一团糟。
“这就是大筒吗?”高坂昌信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慌乱的队伍,一边下令武士弹压部队,安抚士气,一边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了火炮发射的位置,“到底长什么样子?”
“来不及了,在大筒再次开火前,赶紧把阵地冲下来!”高坂昌信预感到了这种新式兵器会给部队带来怎样的恐慌。那些迷信、老实巴交的足轻们,搞不好会把这种未知的兵器当成天神的制裁,因而会严重动摇士气。当年铁炮刚出现时,就带来了这样的后果。
然而,雨秋军火炮的射速就和他们的铁炮一样出色。仅仅一分钟,那两门火炮就再次开火,又给高坂昌信阵中带来了两人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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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次是高坂昌信军中的一个足轻头,平日里靠着自己膘肥体壮和那大如牛的力气,倒是立下了不少战功。就和他那憨厚的体型一样,丁次就是一个傻乎乎的胖子。信佛,孝顺,对朋友义气,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人有点傻,稍微复杂点的话和新奇点的事物他都一概不理解,但是大家也都爱和他相处。
此刻,面对着打雷一般的轰鸣声和毫不讲理就落下来砸死人的铁球,平日里一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丁次却慌了神。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啊!”丁次踉踉跄跄地从一个停下不动的铁球边上跑开——刚才那个铁球差一点点就砸到了他的身上。要不是他躲得快,他就会和刚才还站在他身边——此刻已经躺在血泊里的那个足轻一样了。
“轰的一声就响了,然后这球就从天上掉下来。”丁次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老天爷啊,这是您在惩罚我们吗?”
“人一下子就没了…”丁次身旁的一个足轻同样有些颤抖地望着死在地上的同袍——他的脑袋已经被砸开了花,脑浆流了一地,连喊声都没发出来就死了。他怯生生地蹲了下来,伸手想去够那个刚刚落在地面上的铁球,却被丁次一把拉住。
“你疯了吗,那玩意碰不得啊!碰不得啊!要死人的!”丁次对着他那冒失的同伴狂吼道,“你怎么敢碰那玩意!”
就在丁次还打算继续吼的时候,东边再次响起了炮声。这个平日里胆大如牛的胖子,此刻已经吓得抱头蹲了下来,向神佛祈祷不要打中自己。
丁次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高坂昌信军中有不少人都发生了动摇。即使武士们已经努力弹压安抚部队,告知大家那都只不过是大一号的铁炮罢了,但是混乱还是难以平静。军心一乱,他们对细柳备第一连的进攻也就缓和下来,让雨秋平稳住了阵脚。
一时间,整个盆地内各条战线上的武田军都被雨秋军利用复杂的地形给挡住了,难以取得突破。而雨秋平接到福泽谕楠的消息,说8000辅兵已经都在三日安顿下来,德川信康在设乐原战场也逐渐稳住了局面,没有被冈部元信的别动队击溃。而查理率领的鸣镝备,也已经返回了三日,正在飞速南下支援。雨秋平觉得,只要查理的鸣镝备一到,局面就真的稳定下来了。一切都多亏水原子经和常磐备第二连拼死拖延的时间,让雨秋军能够进入到这水网、溪流、树林、丘陵密布的复杂狭窄地形,从而制约了武田军骑兵的灵活机动。如果合战真的在三日爆发,那手上只有细柳备的雨秋平就会被瞬间击溃。而在平原上,分散开来的常磐备和鸣镝备也都不是对手,估计会被骑兵迅速包夹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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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二刻,武田信玄的本队2000战兵和马场信房的1000战兵登上了盆地南端的山坡,随之一同出现的,则是那面高高飘扬的风林火山马印。
风林火山大旗,仿佛有着魔力一般,仅仅是他的出现就极大鼓舞了武田军的士气。各个战场上战斗的武田军,在看到了这面马印后,纷纷兴奋地欢呼狂吼起来,攻势也随之变得猛烈。雨秋平忽然有些感慨——或许对于武田军来说,武田信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家督那么简单的了。作为一个带领着武田家从贫穷混乱的甲斐山区走出,一路开疆拓土、取得无数胜利和荣耀、把武田家带上最高峰的领袖,他在武田军士兵的心目中,已经近似于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一个信仰。仅仅是他出现在那里,仅仅是代表他的马印出现在那里,就可以给武田军足轻带来必胜的信念。
他依稀记得,多年前的知立,今川义元的赤鸟军旗打出之时,不仅是今川军饱受鼓舞,甚至连敌对的织田家都心惊胆战。一面旗帜所带来的神奇效果,可能就是一位杰出领袖能产生的巨大影响的缩影吧。
雨秋平有些自嘲地一笑,抬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枫鸟马印。
“什么时候我的马印,也能像家督殿下、大膳大夫的马印那样让己方信心百倍,让敌方闻风丧胆呢?”
雨秋平再次缓缓地垂下头,望向一里外武田信玄的那面迎风招展的风林火山大旗。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他喃喃自语着,心中的无奈一时间竟压过了敌意,“甲州流四如兵法,天下第一啊。这样的人,真是可以战胜的吗?”
一阵南风吹来。随风送来的,是雨秋军士兵奋力的拼杀声和铿锵有力的口号。随风而逝的,则是雨秋平心中的无力感。
是啊,我没有大膳大夫那样的军略,没办法把敌人戏弄于鼓掌之中。在战略上,我已经一败涂地。可是再好的战略,也要由战术来执行,不是吗?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什么的,我通通不会。
我就只会一招——
不动如山。
“雨秋兵法,绝对防御!”
第五百二十章 啄木 10()
“时间不多了。”武田信玄望了一眼逐渐向西边滑落的太阳,用手中的采配轻轻地敲击着掌心,“被拖入这盆地里作战,实非我之所愿啊。”
“不过结局都一样,只不过耽误些时间罢了。”武田信玄摇了摇头,微微扫了几眼盆地里的战局,就缓缓地伸直手臂,用采配指向了几百米外雨秋平枫鸟马印所在的高地,“这盘棋,棋筋就是那个高地。美浓,去把那高地给我拿下来。”
“是,主公。”马场信春点了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去,“那就打吧。”
“等下。”武田信玄沉吟了片刻后,却叫住了马场信春。
“主公还有何事?”马场信春扭过头,用有些不耐烦的语气低声问道。
武田信玄早已习惯了马场信春的直来直去和无礼,并没有多计较,只是哈哈笑了两声继续吩咐道,“信丰,你从我的直辖里带500人西进。沿着信茂之前渡河的路渡过怀山川,去西神田川上游找个地方,在麻袋里装满泥土,准备堵塞西神田川。西神田川在和北山川、怀山川会和前,河道都很窄,堵塞并不是难事。等到正面战场攻击取得成功,雨秋红叶开始移动本阵的时候,你就开始堵塞河道。待水流变浅后,和信茂一起渡河夹击玉洞寺。”
“主公不是要打那个高地吗?”武田信丰闻言愣了一下,“为何要让在下往西北走。”
“佯攻罢了,牵制一部分雨秋红叶的兵力。”武田信玄微微颔首,算是给武田信丰解释,又像是说给马场信春听,“美浓,我再把我的本部里拨出500人给你,你用1500战兵去配合源助攻山。”
“在下和高坂殿下的1000人加在一起,一共2500人打400人?”马场信春闻言微微有些不满,“主公在小瞧在下和高坂殿下吗?”
“不,这是看得起雨秋红叶。”武田信玄闻言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视野,但他的援军估计快到了。抢不下这个高地,天黑前就无法结束战斗。别轻敌,那雨秋红叶防守的本事相当了得。”
“在下会让主公收回那句表扬的。”马场信春用有些挖苦地语气低声告退,惹得武田信玄哈哈大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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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武田信丰率领500余人直奔西路怀山川一线而去。雨秋平顿时警惕起来,开始观察这支部队的动向。鸣镝备此刻已经赶到了西神田川北岸,马上就可以前往雨秋平马印所在的高地了。
“是佯攻吗?还是作为先锋,想在侧翼的玉洞寺一带打开突破口?”雨秋平的目光在武田信丰的这支部队和山坡上风林火山马印下那2500战兵之间来回切换,“要派人去盯防这支部队吗?”
雨秋平把目光再次投向了西侧,守住三日町上尾奈的入口处的是常磐备第三连,有福岛安成亲自督阵。而驻守侧后的玉洞寺的则是吉岗胜政,那个脑子容易发热的家伙。
想到这里,雨秋平不由得有些担忧。吉岗胜政有着极强的进攻天赋,因而特别喜欢进攻,进行决策的时候也往往侵略性很强。即使是防守,他也总想靠着突袭和反击来完成——当年他和查理就因为如何防守的战略分歧大吵一架,险些葬送了一个连的部队。让他守着侧翼,雨秋平始终有些不放心。
如果在玉洞寺的指挥官是小川佑东或者水原子经那个类型的,雨秋平就不会不放心了吧。400雨秋军战兵据险而守,即使是小山田信茂和武田信丰加起来的1000战兵仓促间也拿不下。可是眼下留守的是吉岗胜政,雨秋平还真的怕他一个不理智的进攻葬送好局。
“把鸣镝备第二连,也就是小川佑东的连给调过去,和胜政一起坚守玉洞寺一线。”雨秋平向旗手发出指令,把鸣镝备里资历最老、军衔最高、和吉岗胜政关系最好的小川佑东给派了过去,“告诉他们,紧守阵地,不要浪战。”如果派过去的是新显成亮或者原长赖的连,雨秋平还真怕他们劝不住吉岗胜政,被吉岗胜政带着一起进攻了。因为吉岗胜政此刻是上校连长,而新显成亮和原长赖都只是少校连长。在没有建制隶属的情况下(比如福岛安成…水原子经这样的直接上下级关系),军衔低的人是要服从军衔高的人的指挥的。
“让汤普森带着鸣镝备剩下两个连来我的马印下。”雨秋平叹了口气,看了眼战局。由于他的战略失误,各个部队只能分批赶来,以至于自己的三个备队被拆得乱七八糟,指挥系统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几乎就在鸣镝备赶到高地的同时,武田军那2500战兵突然动了。武田信玄在自己手边留下了1000战兵的预备队,剩下的1500战兵,则由马场信春带领着,直扑柿田川西岸的那个高地——雨秋平马印所在。
“来了,果然是仰攻。”雨秋平有些气恼地一拍大腿,“让佑东立刻回来,同时传令给胜政,命令他坚守玉洞寺,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兵反击!不准离开玉洞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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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少了一个连,雨秋平在高地的布防不由得有些捉襟见肘。他一方面挥舞旗帜,通知千手尾成的炮兵转而炮击马场信春所部,阻碍他们的行军速度。另一方面,则让新显成亮和原长赖的两个连立刻进入阵地,和细柳备第一连北畠景家的连一字排开,守在山地的坡上。
两门三磅炮的炮击一定程度上减缓了马场信春所部的进军速度,给了新显成亮和原长赖进入阵地列好阵势的时间,但是却减轻了高坂昌信的压力。被骚扰了好久的他们一发现针对他们的炮击停止了,立刻开始猛攻眼前的细柳备第一连。
2500的武田军战兵正围攻1200的雨秋军战兵,兵力差距悬殊地超过了2:1。而马场信春、高坂昌信也不是武田胜赖那样经验不足的愣头青,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指挥水平要高过雨秋军的武士们不少,渐渐地控制住了局面。即使柿田川东岸的御前崎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