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平见状,立刻一招手,下令铁炮手全部收枪。这些铁炮手立刻吹灭了火绳上的火苗,把铁炮放了下来。
“多谢兄长手下留情!兄长的恩义,长政铭记在心!”浅井长政隔着老远,朝着雨秋平喊道,“只是还望兄长牢记武家大义,不必再为了私情而在战场上有所保留了!下次见面,长政期望能和兄长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
说罢,浅井长政再次向雨秋平行了一个大礼,不过这一次,却是武士之间在对决前行的礼节了。随后,便转身离去。雨秋平望着浅井长政的背影,自己的眼眶也逐渐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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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矶野员昌的部队接替了雄鹰备的位置,准备发起进攻。不过,在远距离的对射上,他的部队很快被常磐备的铁炮给压制了。迫不得已之下,浅井长政下令把浅井军中所有的铁炮手调到前线,由矶野员昌统一指挥。近畿最大的几个铁炮制造中心之一的国有村,就位于浅井军的领地内。因此,浅井军得以拥有数目相当巨大的铁炮。
这是常磐备铁炮手自成军以来,第一次面临数目超过自己的铁炮手的攻击,雨秋平也不免有些紧张。以往常磐备的铁炮手靠着具足精良,可以在和弓箭手的对射中轻而易举地掌握优势。不过,铁炮对射可不一样了。管你多精良的盔甲,只要是弹丸射过来,都是挡不住的。因此,常磐备铁炮手的伤亡也逐渐高了起来。
不过,常磐备的铁炮手训练有素,无论是射速还是准头都比浅井家的铁炮手好不少。这年头,向雨秋平这样把铁炮集中起来训练使用的毕竟是少数。在浅井家中,只有那些家底殷实的武士家族能够给部队列装几十上百的铁炮,平日里都是当炫耀财力的宝贝供着,很少会花大价钱买火药弹丸来给铁炮手训练。这些疏于训练的铁炮手,自然不如日日操练的常磐备铁炮手。更别提常磐备的铁炮手还有营墙作掩护,而浅井家的铁炮手只能在平地上仰射。
对射持续了一段时间,浅井军的铁炮手逐渐难以忍受这样的伤亡。再加上他们都来自各家,互不统属,矶野员昌也无法给他们下命令。领队的武士眼见铁炮手伤亡越来越大,先后率领着部队从前线退了下来。矶野员昌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下令部队开始进攻织田家的营寨。然而,和常磐备的铁炮手一样,常磐备的长枪兵同样训练有素,仓促之间即使三面围攻,浅井家也拿常磐备没什么办法。
后续赶来的海北纲亲试图迂回到大营西侧,把大营彻底包围起来。看到海北备的动向后,雨秋平只觉得背后冷汗直路,开始悄悄调整部署。因为这次出征,常磐备只带出来三个连,因此只能抵挡三个方向。此时大营的西门,几乎无人把守。
为了防守西门,雨秋平只能从另外三个方向的防线上抽取部队,这就不可避免地给防守带来更大的压力。而营帐内不少没有整顿好的织田家溃兵更是四处乱走,严重阻碍了雨秋平的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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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浅井家的攻势要取得进展时,织田信长率领着的主力部队终于姗姗来迟。他们留下了德川家康在山路上断后,自己则从长法寺的北边赶了回来,前来援助本阵。
不过,即使织德联军的本阵没有丢失,这一仗也没有什么悬念了。织德联军三分之一的战兵在刚开战时就被浅井长政击溃了,浅井…朝仓联军可动用的战兵数量此刻已经反超了织田军。织田军以劣势的兵力,在被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在敌人的领地客场战胜联军的。
于是,织田信长没有多话,简单逼退了浅井军的进攻部队后,就下令全军立刻撤离。
“撤退?往哪里撤?”雨秋平在接到母衣众的传令后诧异地问道,“退路不是已经被浅井军扼住了吗?”
“回禀殿下,就在不久前,朽木谷的朽木元纲已经被迫答应了我们的借道请求。”母衣众如是答道,“我们有不少溃兵刚才向着西边涌去,木下大人趁机以织田家使者自称,进入了朽木元纲的居城和他谈判。威胁他如果不同意放行,这些织田家军队就会趁乱洗劫朽木谷的村町。虽然织田家大军已经溃散,但是朽木元纲不敢托大,只得答应了条件。”
“藤吉郎又立大功了!”雨秋平兴奋地一击掌,随后嘱咐道,“请告诉主公,让他率领这营帐内的溃兵和辅兵先行撤离,我在这里坚守到德川殿下返回后就会一并撤走。”
“不,主公的意思是,请红叶殿下现在就撤。”母衣众闻言摇了摇头道,“浅井家虽然被逼退,但是不久后就会再次进攻,如果后卫被黏住的话,全军都会遇到风险。因此,还请殿下迅速撤离。”
“我这里撤了,德川殿下怎么办?”雨秋平察觉到母衣众话里有话,有些愤怒地用手指向了北边的山路,“德川殿下以千余战兵阻挡朝仓家八千战兵,为织田军争取了撤退时间。我们难道要把他抛下吗?我这里一撤,浅井家占领长法寺,德川家就被包了饺子啊!”
“还请殿下遵守军令。”母衣众见说不过雨秋平,便直接低下头来,不卑不亢地沉声道。
“我拒绝。”雨秋平十分硬气地摇头道,“带我去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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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雨秋平在母衣众的带领下找到了正在西门外指挥部队撤离的织田信长时,却发现明智光秀似乎也在和织田信长争吵什么。
“德川殿下尽心竭力为我们断后,此刻怎么能够撒手不管?”明智光秀有些激动地高深质问道。即使出征在外,他的脸上依旧摸着厚厚的粉,一副宫卿的打扮,几乎看不出他本人的容貌。不过这一次,他的脸颊却涨得通红,连粉都遮不住了。
“德川殿下自己会想办法的,轮不着你来操心。”织田信长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把马鞭在空中摔了个响,厉声呵斥道:“你是余织田家的家臣,只需遵守余的命令就可以了!此时不撤,被浅井军黏住了,这数万辅兵都是任人宰割!”
“主公容禀。”雨秋平见状,也出言打岔道,“在下认为明智殿下说得对。无论如何,盟友就是应该生死与共的。如果此役注定损失惨重,我们也应该和德川殿下共进退,一同承担损失,而不是抛下德川殿下撒手而去。”
明智光秀闻言,向雨秋平投去了感激的一瞥。雨秋平忽然觉得这眼眸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不要用你们聪明的嘴巴来说愚蠢的话。”织田信长看到雨秋平和明智光秀两个人都反对自己的命令后,尖酸地挖苦道:“雨秋红叶,刚刚被放出来几个时辰,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无论如何,在下都拒绝背弃盟友。浅井家是这样,德川家也是这样。”雨秋平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和织田信长对视道。两人就这样盯着彼此看了片刻,织田信长忽然冷笑了一声,随手一甩马鞭,不屑地低声道:“你们要去救,你们两个自己去。余率军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四百六十八章 救援()
“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了,光秀。更新最快”雨秋平一边指挥着常磐备调整阵型,准备向着北边去接应德川家康,一边十分歉意地对明智光秀拱了拱手道,“还请光秀先一步撤退吧,兵凶战危。”
“红叶这是哪里话?”明智光秀闻言眉头一皱,“莫非不想与我并肩作战么?”
“那自然不是。”雨秋平连连摇头,生怕明智光秀误会,“只是我要去增援德川殿下,是因为德川殿下是我相识十几年的好朋友了,出于这份情谊,我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救他的。光秀和德川殿下恐怕这是第一次见面吧,没必要犯如此大的风险啊。”
“德川殿下是我们的盟友,这就够了。”明智光秀似乎对雨秋平的说法颇为不满,有些生气地扭过头去,沉声道:“告辞了,红叶。我的备队如何行动,也轮不到你来指挥。”
望着明智光秀径直离开的背影,雨秋平却有些欣慰地忽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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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简单地用过午饭后,雨秋平立刻率领着常磐备离开本阵,向着长法寺北边机动。而明智光秀则接替了常磐备的位置,进入了本阵防守,以免卷土重来的浅井军把他们的退路截断。明智光秀手上只有800战兵,根本不是浅井军的对手,雨秋平只得飞快赶路,争取在明智光秀抵达不住前把德川家康接应回来。
雨秋平赶到德川家的阵地时,德川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们用着不满2000的战兵,抵达朝仓家8000多战兵接近两个时辰了。朝仓军根本没有料到德川军会进行如此顽强的抵抗——他们有什么必要为了同盟扛上四倍于己的兵力呢?然而,那帮直性子的三河武士却不管那么多,拼死做着抵抗。虽然山路里的官道狭窄和地形的复杂,但是德川军还是遭遇了朝仓家从两翼的包抄。为了掩护侧后,德川家康只得把自己的后队和预备队向着两翼展开,手上已经无兵可用,正狼狈地节节败退。
之前在看到织田信长的马印向着西南撤离时,德川家的家臣们一片哗然——他们都认为织田军要抛弃友军撤退了。然而,在一片向西涌动的旗帜中,那面逆行的枫鸟马印显得是那么醒目。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德川军,瞬间有了支撑下去的勇气。
“快,去告诉德川殿下,让他赶紧撤离,我来替他挡住朝仓军!”雨秋平立刻让小幡杰盛亲自过去传令,“让德川军动作快点!明智殿下那里等不了太久!”
接到雨秋平的要求后,德川家康留下了麾下的骑马武士前去断后,足轻则快速向后撤离。朝仓军见状立刻全军压上,想要追击,却发现常磐备从斜刺里杀了出来。朝仓景恒只得下令部队转向应敌,德川家趁机逃出生天。
“红叶,多谢你了!”在德川军和朝仓家脱离了接触后,德川家康亲自策马来到常磐备的阵地道谢,“要不是常磐备,我现在估计都已经身首异处了啊!”
“谢什么,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了,自当守望相助。”雨秋平向他伸出手来,德川家康愣了一下,还以为雨秋平是要握手,于是也怔怔地伸出了一只手。雨秋平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挥手和他一个击掌。
“领地做大了,架子也不小啊。”雨秋平笑着揶揄道,“连和好兄弟击掌都不愿意了?”
“怎么会怎么会,红叶说笑了。”德川家康闻言也是哈哈大笑道,“只是没想到红叶领地做大了,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直率啊。”
“好了,别在这客套了,赶紧撤退吧。”雨秋平拍了拍德川家康的肩膀,“明智殿下那里支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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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光秀从来不以战阵指挥见长,面对浅井长政这样的骁将,自然是难以抵挡。等到德川家康撤入长法寺的本阵时,本阵的东门已经告破。雨秋平只得率领常磐备从本阵西侧绕过去,走上前去朽木谷的路。而明智光秀之看到常磐备也撤离之后,立刻率领所部从本阵中撤离,跟着德川军、常磐备的脚步而去。
浅井军和朝仓军顺利合兵一处,顺着织德联军撤退的路线追击而来。不过琵琶湖西岸左侧是难以通行的丘陵山地,右侧则是浩渺的琵琶湖水。而且这一段的琵琶湖西岸的陆地距离湖水的高度还不小,是一段有些陡峭的悬崖,想要涉水而过也不可能。因此,只要明智光秀扼住狭窄的道路且战且退,浅井…朝仓联军空有偌大的兵力却派不上用场。
然而,雨秋平对明智光秀的临阵调度却稍微有些不放心。明智光秀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从事文官工作,近三年才开始指挥军队,遇到这种场合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要是明智光秀的部队在这狭小的官道上崩溃了,那溃军反卷的情形就会再次发生。于是,雨秋平叫上了没有指挥压力的德川家康,两人一同策马前去明智光秀阵中,打算帮助他进行指挥。
临走前,雨秋平把自己的佩刀千鸟交给了竹中重治,由他代为指挥常磐备。
明智光秀并不是一个自负的人,相反,倒是谦虚而又温文尔雅。如果雨秋平和德川家康是来到了柴田胜家的本阵,要求帮他进行指挥,柴田胜家肯定会暴跳如雷地把他们全部赶出去。而明智光秀反倒没有任何不满,反倒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两人的帮助。
雨秋平亲自从明智光秀那里接过了指挥职责,立刻把原本有些散乱的阵型调整地井井有条,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互相掩护依次撤退。而德川家康亲自奔赴一线,向正在指挥的那些侍大将、足轻大将面授机宜,让他们按照雨秋平的部署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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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此刻,正和明智光秀站在琵琶湖西岸一处悬崖边上的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瞭望着战局。随着地形越来越狭窄,明智光秀所部所受到的追击压力也越来越小,眼看就能撤退成功了。等到部队撤过这个悬崖,明智光秀和雨秋平就会策马离开,退到下一个高点继续指挥。
“多谢红叶和德川殿下了,”明智光秀见状也是颇为感慨,“论起战阵指挥,我的确不如二位啊!”
“哦?光秀?不生我的气了?”雨秋平看到明智光秀语气和善,颇有些讶异地问道。
“大丈夫何必计较言语之愠?”明智光秀闻言笑道,不过他轻柔的声线注定了他的笑始终是那种文雅的笑,而不能像织田信长那样豪迈,“红叶也是一心为了同伴,我又怎会苛责?”
“这样吗?”雨秋平正向笑着应和道,忽然只觉得耳边风声一响。在他远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站在他右边的明智光秀忽然惊叫了一声,锐利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也在雨秋平身侧响起。
雨秋平茫然地向着右边扭头看去,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一支利箭笔直地插入了明智光秀的盔甲,不知道有没有穿透。这箭飞得是如此之快,力道是如此之大,只有堪比查理那样的神箭手才能射出这种强度的箭。看箭尾的方向,大概率是朝仓家的射手。那支箭,不是瞄着雨秋平就是瞄着明智光秀,如果中箭的是雨秋平,估计也难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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