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件事情后,第二件令雨秋平烦心的事情也接踵而至。春耕刚刚结束,织田信长就下令,向全领召集徭役和普请所用的资金,要在小牧山上筑城!虽然家中有着不少反对声音,但是织田信长似乎心意已决,还扬言谁敢再质疑小牧山筑城计划就是内通织田信清。这下,连丹羽长秀等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谏了。
不过小牧山城的确会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按照理论计算,站在十米高的城上,人的视野就会有将近10里地那么远。如果真的能够在小牧山城修建一座城池,那么几乎整个丹羽郡郡内的动向,就都在织田信长的眼底了。
3月14日,织田信长就下令各个领主派出徭役和资金前往小牧山。雨秋平作为一个一万石的领主,需要派出150人的徭役和资金500贯。对于普通领主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对于雨秋平来说却还好。雨秋平让直江忠平作为自己的代官,带领着领地上征集来的150领民,前去小牧山服徭役。
·
真正麻烦的事情,是第三件。
今年正月月末,三河爆发了由一向宗信徒组成的一向一揆起义。一向宗,也就是净土真宗,是日本的一个佛教宗派,却与中国的佛教有着巨大的差异。在一向宗里,和尚不再是一心念佛、吃斋独身的修行者。他们不仅可以畅快地喝酒吃肉,还可以娶妻生子,繁衍后代。而一向宗的教义也十分简单,信仰一向宗的人,不需要经过什么辛苦的修行,只需要心中怀有诚意,就可以升上天堂。靠着这简单大众化的教义,一向宗在日本俘获了大批百姓的心,拥有数以十万计的信徒,成为了最具影响力的宗教。
在日本,一直有着尊重寺庙的传统。江户幕府的三奉行中,就有一个专门管理寺庙事物的寺社奉行。大多数寺庙,都有着守护使不入的权力,俨然一副独立于武家政权的地上王国。寺庙不但拥有附属于它的大量土地可以收税,还自行招募僧兵,与大名控制的武家政权无异。无论是在石山本愿寺(今大阪),尾张西南的长岛城,还是在北陆的加贺地区等等许多地方,政权都由一向宗掌控。
更为可怕的是,一向宗的实力远远超过他账面的石高和军队数量。在这个十分封建迷信的时代,信徒对于宗教领袖的法主的信赖超乎常人想象。只要一向宗的法主振臂一呼,就会有无数农民信徒揭竿而起,在武家的领地内大肆破坏。
而松平家康,就遭遇了这样的麻烦。
今年正月,松平家的家臣为了追捕盗贼,冲入了一向宗本愿寺搜控制的寺庙里,这侵犯了寺庙“守护使不入”的权力,激怒了当地的一向宗领袖。然而,正致力于统一三河的松平家康并不愿意向着这些占据大量土地的寺庙让步,这进一步激化了两家的矛盾。终于,在二月初,三河境内的三座本愿寺寺庙本证寺、上宫寺和胜鬘寺宣布发动一向一揆,掀起了对松平家的叛旗。三河境内的本愿寺信徒听闻消息也纷纷揭竿而起,数目之多远超松平家康的想象。
这些农民破坏交通线路,杀死赶走松平家派驻在乡间的代官。他们举着锄头和镰刀,从三河的各个区域涌向三座寺庙加入反叛军,一起讨伐佛祖的敌人松平家康。
松平家康明显低估了宗教的影响力,对突然爆发的起义猝不及防。他匆忙派出酒井忠次率领的小股部队前去进攻本愿寺势力的大本营本证寺,却被数目接近他十倍的敌人一向宗信徒打败,狼狈地逃回了冈崎城。而松平家的不少家臣也都是一向宗的信徒,在听闻坊主的号召后,居然也纷纷反叛,其中就包括了日后在三方原为松平家康殿后至死的忠臣夏目吉信等人——可见一向宗对人的思想荼毒之深。
现在,信徒密布的西南三河几乎已经全部沦陷,松平家康集结了全部军队在冈崎城,才勉强将叛军挡在了矢作川和乙川的西南。然而,位于三河和尾张边境处,十分关键的三座城池:刈谷城、安祥城和知立城却几乎成了空城。松平家康极为担心一向一揆的大军打下了这三座重要城池,导致局势进一步恶化,因此向同盟织田家请求援军。
而这个差事,就被丢给了雨秋平。
·
“殿下,在下的部队不敢离开前线啊,”雨秋平向织田信长推辞道,“在下还要防备美浓方向呢!”
“美浓内斗成这个样子,不会打过来了,”织田信长满不在乎地摆手道,“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余让三左卫门带兵到黑田城去,帮你承担一部分的压力吧。”
虽然得知会有森可成前来接替防区,让雨秋平安心不少——可是这就意味着商队的走私必须停下来几天了,不能让森可成发现啊。
“你和松平家有旧,封地也曾经在三河,这次你去最合适了,”织田信长用折扇在雨秋平的头上敲了敲,把他赶了出去:“别推脱了,明天就出发吧!”
看到雨秋平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织田信长又好气又好笑地低声骂道:“余会再借给你800辅兵的!怎么样,满意了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速()
雨秋平在4月10日那天,率领着常磐备400战兵和20骑兵离开了黑田城,开始南下三河,随行的还有作为护卫的本多忠胜和龙子。后者虽然是刚刚13岁的小姑娘,却不知道为何对军旅之事特别感兴趣,一定要担任雨秋平的护卫。雨秋平拗不过她,就答应她作本多忠胜的副手。
这一次,雨秋平常磐备惊人的行军速度就再次震惊了整个尾张。雨秋平没有要求织田信长给他准备的辅兵在清州城等他,而是让辅兵直接前去那古野城城等他,还说今天就到!这一个要求,可是让当时小牧山下的军营内一片哗然。柴田胜家等人对雨秋平的傲慢气愤不已,织田信长也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把辅兵从清州城直接派往了那古野城。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4月10日一天,雨秋平在日落前半个时辰就率领着常磐备一天行军80里地,赶到了那古野城——甚至比从清州城出发的辅兵队还要早些入城。次日之后,神行常磐的名字立刻就响彻整个尾张。
·
4月11日清晨,雨秋平从睡梦中醒来。常磐备此刻临时驻扎在那古野城城外的兵营里。雨秋平觉得有些口渴,虽然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也挣扎地从舒适的床铺上爬了起来,去找点水喝。
他刚走出自己的卧房,就看到兵营中央的空地里,有两个小身影正在一板一眼地练着刀法。雨秋平定睛一看,发现正是本多忠胜和龙子。本多忠胜每做一个动作,龙子就立刻有样学样地认真模仿。虽然力道和速度还远远不及本多忠胜,但却也有些意思了。
“这么早就起来练啊,”雨秋平向他们招了招手,走了过去,“不再多休息一会儿么?”
“今天一天都要赶路,”本多忠胜嘴上回答着雨秋平,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早上不练,就没时间了。”
“一天不练也不要紧,今天赶路会很累的,”雨秋平笑道。
“一天不练也不行。”本多忠胜坚定地摇头道,“这些起手式,一天不练就会手生。”
雨秋平看着本多忠胜刻苦的样子,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是啊,他一直都是这样刻苦,因此才会如此强大。他又把目光投向龙子,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龙子,你干嘛也这么拼命啊!你以前不是和夫人一起睡懒觉的嘛!”
今川枫真的是非常爱睡懒觉,每每睡到日上三竿都不醒,害得雨秋平起床的时候都必须轻手轻脚的,以免吵醒她。雨秋平出征在外的时候,龙子很快染上了这个恶习,经常和今川枫一起睡过吃早饭的时间。
“锅之助哥哥还有几天就要回三河了!”龙子有些不舍得地低声道,“我想再好好学点本事,以后就是龙子来保护殿下了。”
龙子一开口,雨秋平也才反应过来。之前本多忠胜就说过,会在后年也就是永禄六年返回松平家。这一趟雨秋平刚好前来三河,估计本多忠胜也会就此别过吧。
“到时候给你办场宴席,刚好兄弟们都在,”雨秋平朝着本多忠胜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道:“感谢你这几年来在雨秋家的贡献。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一片纸红叶做留念。”
常磐备扩招时,雨秋平依旧保留着以前的传统,亲自折了两百个纸红叶发给新的部下。而老的部下里面,有不少的纸红叶都已经破损,也都找雨秋平兑换了新的。
“不必了,殿下,”本多忠胜摇了摇头,“在下是松平家的家臣,不会佩戴常磐备的红叶。”
“那可真是遗憾啊,”雨秋平有些尴尬地轻声道。
“而且,在下这次估计也不会回去了。”本多忠胜一边一丝不苟地练着起手式,一边回应道。
“啊?”雨秋平愣了一下,心中居然闪过一丝窃喜,“为什么不走了?”
“在下的族人,有不少都参与了一向一揆的反叛,”本多忠胜面色不虞地低声道:“家里的族人写信来说,松平殿下现在十分怀疑本多家,在下现在回去不是时候。”
雨秋平这才恍然大悟!历史上后来德川家康有名的军师本多正信,因为是虔诚的一向宗信徒,似乎就在这场一向一揆里加入了本愿寺的一方,与松平家作对。本多家的不少族人也纷纷响应,从松平家离反。这让本多家的立场非常尴尬,受到了主家的怀疑,
“那就等这个风头过去了再说吧,”雨秋平宽慰道:“等到松平殿下原谅了那几位反叛的族人,锅之助再回去好了。”
·
4月11日,大军继续启程。不过,有了搬运粮草和盔甲辎重的辅兵,队伍的速度难免慢了下来。雨秋平骑在浅井长政赠送的白马琵琶上,用食指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武士刀千鸟的剑鞘,听着那悦耳的声音,思绪却飘得很远。
常磐备虽然有神行之名,但是真的到来战场上,不可能抛开辅兵单独行动。总不见得什么做饭砍柴、安营扎寨、运送辎重什么的都让战兵自己来吧?那不等别人来打,自己就要累垮了。
可是如果带上了辅兵,常磐备的行军速度也就被拖了下来。仅仅能在战场上实行高速的战术机动,战略层面的快速行军就无法实现了。
除非我连辅兵也都供养成脱产足轻?让他们一起接受严格的训练,打造严明的纪律,从而让他们能够跟上战兵的速度?
不过这很明显需要很多钱啊!大家会同意我专门供养辅兵么?
雨秋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大军已经开到了逢妻川边。日头偏西,辅兵也都怨声载道。雨秋平看了看天色,就决定就地扎营。
·
雨秋平本打算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进入三河境内。却未曾想,当晚营地内,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殿下,有细作!”穴山信实经过通报后,就大踏步地走入雨秋平的帐篷内。
“细作?这么快?”雨秋平眉头一皱,“这不是还在尾张境内么!一向宗的细作至于这么嚣张么?”
“对的,已经被我们围在营寨外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穴山信实边说边坏笑着请示道。雨秋平虽然察觉出穴山信实的笑容似乎有些诡异,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了营帐外面。
只见十几个骑马队的队员,在小幡杰盛的带领下,下马围成了一个圆圈,似乎把几个人围在了当中。看到雨秋平来了后,大家自觉地让开了一条缝,让雨秋平得以看到圈内的情况。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手倒持着长枪,一手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婴儿正在高声啼哭。而他身旁,跪着一个浑身上下插了十几支羽箭的男子,身上也有几道深刻见底的伤口正涓涓地流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这不是一家三口嘛!”雨秋平一下子暴跳如雷,“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对人家一家三口下手!”
“殿下息怒!”小幡杰盛忙不迭地解释道:“殿下!那位男子不是我们打伤的,他冲到我们营寨边的时候就已经伤痕累累了!我们见他们来着不明,才把他们围起来的!”
“还有那女的,身手好生了得!”穴山信实啧啧赞叹道,“刚才看着他们持枪骑马冲向我们营寨,我们就放箭把他们三个人的马射死了!结果那个女的居然一个空翻跳了下来,不仅抱住了婴儿,还接住了他丈夫!”
然而,穴山信实话音未落,那个持枪的女子就沉声打断道:“他不是我丈夫!”
“那他是谁?”前田庆次叼着烟枪盘问道,“你又是谁?”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女子提着枪,微微一个侧身把襁褓护在身后。
“现在这里接近交战区,任何陌生人我们都需要警惕,”雨秋平尽量温和地解释道:“更何况你持枪策马冲向我们的营寨,威胁到了我军的安全,所以必须了解清楚你的身份。”
“我要是不说呢?”女子剑眉一皱,把目光投向了雨秋平。
“不说就只能把你拿下了。”雨秋平不满地低声道,“我可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戏剧里的桥段。全军的安危第一!”
“拿下!好好审问!”雨秋平一招手,穴山信实就带着几个人冲了上去。雨秋平本以为马上就可以看到女子被生擒在地上,却不想这女子好生威武。一手护着婴儿,另一手把长枪舞得虎虎生威,穴山信实等人竟然半天都没能近身。
“庆次,你能拿下他吗?”雨秋平倒也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有些好笑,穴山信实他们几个大男人居然抓不住一个女的。
“可以,”前田庆次满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就是不知道,殿下是想要死的,还是想要活的?”
“自然是要活的,好好盘问一下。”雨秋平嗔怪地瞪了前田庆次一眼,“如果想要死的的话,我直接叫查理过来,哪里有这么多事?”
“啊~~”前田庆次听罢后,先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又用一种色眯眯的会意的眼神看着雨秋平,“殿下是不是不禁想要活的,还想要一个软弱无力的女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