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而部队的指挥官——朝比奈泰亨,却已经带着人去追杀溃军了,无人整顿部队。
兵法所谓半渡而击,打得就是这些还没能完成渡河的部队。因为渡河时,必定会打乱部队的建制和组织,还没能重新恢复队形和指挥的部队,往往都是脆弱的。再加上背水之阵调动不已,无路可退,半渡而击往往会取得极佳的效果。
雨秋平猛地回忆起不久前,他对冈部家渡河部队的评价。
而现在,这评价…和朝比奈家的现状…
万一…我是说…万一。雨秋平望向冈部家不断东撤的部队。万一他们杀了回来,眼下的局势就要不可收拾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不断向着雨秋平预想中的那样发展。东边三里外的冈部军似乎察觉到了朝比奈军的混乱,正在尝试缓缓转向反击。偌大的军队,转向并不容易,这给雨秋平调整部署赢得了时间。
“先派人去通知朝比奈殿下和奥平大人,让他们不要急着赶过来了!这里太乱了!”雨秋平派出传令兵向朝比奈泰朝处赶去。
“喂!对岸的传令兵!”雨秋平带着几个亲卫大声隔着逢妻川怒吼道,看到几个朝比奈家的传令兵向他看了过来。“快去通知你们的公子,让他立刻回来指挥部队!”
几个传令兵接到命令后,就向着东边追赶而去。而雨秋平又立刻命令,让刚才划给朝比奈泰亨的水原子经,水原子平和小早川弥七助的这三支站位靠近逢妻川部队,立刻蹚水过河,前去前面构筑防御。而雨秋平还同时命令,拥挤在桥上的朝比奈家部队立刻腾出桥梁,不要在桥梁边上尝试恢复建制了!不过,一片混乱的朝比奈备的动作十分缓慢,还不时有人被挤入水中。雨秋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毫无办法。
索性,水原子经三人的部队即使淌水过河,靠着严明的纪律,依旧保持着基本完整的队形和建制。三个排渡过逢妻川后,快速进行整队,就整齐地向前挺进,将还有些混乱的朝比奈家的部队护在身后。而另外三个排,也被雨秋平派出继续蹚水过河。直江忠平也被雨秋平派了出去,负责统帅这六个新兵排防守。
然而,河中心水流湍急,河流宽度也并不短,蹚水过河毕竟消耗了大量时间,冈部家的部队也完成了调整,将近300已经转向完成的战兵向着西方杀来。然而,此时,河岸两边混乱的朝比奈军在雨秋平的催促下反而越来越乱,桥梁倒是空出来了,但是桥梁两边却挤了好多人,根本过不去。估计在河对岸的朝比奈军恢复秩序之前,是不要想排队过河了。
眼看冈部家人多势众,雨秋平不由得心里为前线的部队捏了一把汗。直江忠平把部队前压,远离河岸,让已经过了河的几百朝比奈家部队有了整顿的空间。朝比奈泰亨本人也带着几十个骑兵,不停地袭扰杀来的冈部家部队,和冈部家派来掩护侧翼的骑兵队周旋。
接下来,只要能够等到朝比奈家恢复秩序,就可以稳住西岸的防线。在敌前渡河撤退是绝对不要想的了,唯有让他们建立前进的桥头堡。自己就带着其余的常磐备和身后朝比奈泰朝的主军一起过河,稳住阵型。
“这次的教训太惨痛了。”雨秋平暗自感叹道,“以后过河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翼翼,如果像今天这样混乱,就会遭到毁灭性的半渡而击啊。朝比奈泰亨的带的人都是精锐,作战时悍勇无比,可以一旦失去组织和指挥,还是一片散沙。”
雨秋平回头向着火场看去,朝比奈泰朝和奥平家的部下们正在奋力扑灭大火。然而,由于河流这边异常拥挤,又缺乏取水的工具,朝比奈军扑灭大火的进度异常缓慢。
正当雨秋平想着要不要组织些人手帮忙取水救火时,河岸对面突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大喊声,雨秋平茫然地向着河岸那边看去,只见河岸边本来快要被整顿起来的朝比奈家部队,忽然又再次混乱起来。不少人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南边——逢妻川的下游东岸,互相大喊着什么。
“怎么回事!”雨秋平一勒马缰,带着马匹一个转向,顺着逢妻川,朝着南边下游望去。双脚踏在马镫上,直立而起。
只见烟尘滚滚。
他也愣在了那里。
依稀中,他辨认出了几面高高飘扬的旗帜。
井伊家,三浦家…跟随冈部家的诸多外样豪族…都出现在了这里。他们从南边四里外的几处丘陵后面绕出!一眼看过去,人数就超过了三千。其中战兵数量必定接近一千!这支部队,正顺着逢妻川东岸,一路向北边的渡口杀了上来。
那些豪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不是应该早就撤退了么!怎么会埋伏在这里?冈部家不是应该撤向冈崎城么?为何会在这里伏击我们?
是我们大意了么?我们满心以为冈部家的目标就是冈崎城,绝不会过多纠缠,而是会一路东撤。以为这些豪族早就撤进刈谷城了,而把所有侦察兵都去侦查冈部家的大营了,没有关注逢妻川的上游和下游!
一连串的问号在脑中闪过,但是雨秋平已经无暇去回答了。
因为此刻,逢妻川东岸,已经面临灭顶之灾。仅有的成建制的六个排的战兵,都已经前进到离河岸一里开外的地方,和反身杀来的冈部家打起来了。面对人数更多的冈部家和源源不断赶来的后军,他们能坚守就不错了,别提抽身撤退了。而此刻,暴露在那千余豪族战兵面前的,正是处于常磐备先遣队后方,贴着河岸整顿的朝比奈家部队。那失去建制,一片混乱,毫无防备的几百战兵,根本无力抵抗那千余战兵的冲击。
若是让那千余战兵贴着逢妻川北上杀上来,冲散了朝比奈家的部队。那么已经过河的常磐备的六个排也会被切断退回逢妻川的退路,在冈部家一系的夹击下全军覆灭。
“正纲,现在你明白了么?”冈部元信看着一切按着计划走上了正轨,满意地笑道,“为何我明知奥平家有离反的可能,仍然要他们参与评定会议。”
“兄长是让奥平家知晓错误的计划?”冈部正纲佩服地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地说道:“然后让他们把‘冈部家一心想着撤回冈崎城’这一计划告诉朝比奈家。让朝比奈家大意轻敌,只想着一路追击阻碍我们,而忽略了侦查,降低了警惕?从而抓住机会,伏击他们!”
“正是如此。”冈部元信沉声道,“这就是我为何让你多学,多看。”
“兄长神机妙算,在下佩服。”冈部正纲赞叹道,“现在朝比奈家和雨秋家算是插翅难飞了!”
“战争是残酷的,充满了尔虞吾诈。”冈部元信冷笑了一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要用行动向大家证明——”冈部元信缓缓地抽刀在手,指向了遥远的对岸,朝比奈泰朝本军所在的位置,“为何今川家第一名将,是我冈部元信,而不是他朝比奈泰朝!”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半渡(2)()
“殿下!这!”雨秋平身边的几个传令兵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该如何是好!”
片刻的错愕后,雨秋平已经明白:他,除了拼死坚守,以别无选择。
敌人已经在两里之外,赶到战场只是片刻间的事情,雨秋平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桥梁周围还十分拥挤,想要排队通过桥梁,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如果全军蹚水过河,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所有人从桥上和竹排上过河——这也必定会打乱建制,让部队陷入混乱。因为无论是混乱的桥梁还是狭小的竹排,都不足以支持部队列队通过,必定要各自管各自的渡河。
还有得选么?
“全军听令!”雨秋平朗声道:“化整为零!”
“福岛安成,御前崎仲秀,你们二人让部下登上竹排渡河!”
“吉岗胜政,小川佑冬,查理,带着你们的四个排,全部以个人为单位,挤进朝比奈家的人堆里,从桥上挤过去!”
“然后你们,再带着人,从对岸的人群里挤出来,挤到南边去列阵!”
命令一下,一片哗然。
“殿下,你怕不是疯了啊!”御前崎仲秀大惊失色,“这么部署,大家都一窝蜂地涌过去,不就和朝比奈家一样,会彻底陷入混乱了!从人群里挤过去,队形和建制肯定维持不住了啊!谁都找不到谁了啊!该如何指挥啊!这不是专门跑到河岸对面送死了么!”
周围几个人虽然出于对雨秋平的尊重,没有多说什么,但也都用沉默表达着抗议。
“殿下,此时万万不可妇人之仁!”天野景德厉声说道:“要么就舍弃对岸的兄弟,不要过去送死了!要么就是…”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下令部下无差别攻击,杀散河岸两边的朝比奈军!”
“不行!”雨秋平沉声道。
“您这样过去,与送死无异!一盘散沙的部队,如何列阵应敌?”天野景德侧身拦在雨秋平面前,“请殿下冷静一些!”
“我们和那些军队不一样!”雨秋平对着几个足轻大将们喊道:“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拼命训练,已经两年了!对于我们部下的纪律性,你们难道心里没底么!不就是在混乱中重整部队么!”
“和大家说,化整为零挤到对岸之后,就当成是平时吃完饭突然集合好了!不都是乱糟糟一团瞬间就整队好了么!”雨秋平边说边翻身下马。
“殿下!三思!这…”天野景德还想出口相劝。
“执行我的命令!”雨秋平眼看敌人越来越近,已经没有时间多做解释了!他二话不说,一把夺过自己的枫鸟旗,当先挤入人群,“相信我的人!和我一起来!”
天野景德和本多忠胜叹了口气,没有多话,也立刻跟了上去。
福岛安成几人对视一眼,也立刻跑回各自的队伍,号召着部下们一盘散沙一般地挤入人群,跳入河中的竹排上。连骑兵队的部下们,也都纷纷把马系在树上,一起挤入人群。
此时,冈部元信站在五里外的一处山岗上,眺望着河边的乱象。
“这是要做什么,雨秋红叶?”冈部元信不屑地哼了一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局面已经无法逆转,居然还想试图过河?”
“他这样渡河,不就是把人送过来给我们杀么?”冈部正纲放声大笑:“过来了,也是一盘散沙的混乱队伍,如何打仗?不过是多送三百多个人给我们杀罢了!他以为打仗就是把人送过去就可以了么?”
“红叶常磐备,好大的名头。”冈部元信看着那正在桥梁上挤过来的枫鸟旗,和密密麻麻挤过河来的红叶兵,冷哼了一声,“家督殿下亲赐的赤鸟军旗,我就替你收下了!”
此时,逢妻川上,众多的足轻正想尽一切办法渡过河流。有在竹排上奋力用竹竿划水前进的,有挤在桥梁上向着对岸冲去的,还有一些把几个竹排用竹竿连在一起,搭建简单的浮桥,磕磕绊绊地冲过河去。
好不容易从西岸的人群中挤过去,过河后全又不得不再次被和朝比奈家的部队拥挤在一起。常磐备的足轻们努力推开面前的人,从人堆里挤出一条缝,追随着枫鸟旗向着南边跑去。
而雨秋平此时,已经带着马印和侍卫们当先挤出了人群,来到了乱军南边一箭之地。他在一座小土丘上插下自己的马印,开始集结部队。而此时,南方的豪族联军已经逼近到两里开外,但是赶到雨秋平集合地点附近的足轻却只有寥寥十数人。
恢复完全的建制已经是肯定不可能了,现在走得慢的人还没能过河。
雨秋平当机立断,放弃了刚才让部队们完全集结的念头。而是把所有已经到达的部队编组起来,准备建立一个临时排。他站在大旗边,做了一个列队的手势,高喊道:“面向我,成五列横队,每队十人,自动补齐!”
雨秋平一声令下后,已经到达的十几个人立刻跑到他面前站好了一排半。而后续陆陆续续抵达的足轻们,看到雨秋平的手势后,也立刻赶了过来完成列队。队伍一排一排往后延续,很快最先抵达的五十个人就列队完毕了。这五十个人,都是跟随雨秋平两年的老部下,雨秋平能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知道他们来自不同的排。
雨秋平瞄了一眼阵中,看到了跑得最快的福岛安成和御前崎仲秀的身影。他于是高声道:“安成,第一临时排由你来担任排长!仲秀,你先出列,另有任务!”
“是!”两个人敬礼道。
“有几个人是弓箭手?”雨秋平再次问道。
有大概七八个人高高举起了拿着弓箭的手臂。雨秋平让他们立刻出列,又御前崎仲秀暂时负责集结,把后续到来的步兵足轻继续补入队伍。
“有多少个之前就是足轻头!”雨秋平再次问道。
五十个人里,一共有七个人举手。
“甚助,喜八郎,你们两个先出列!再补入两个普通足轻!”雨秋平再次命令道,“你们五个,按照顺序,一人带一个班,自己调整队列站位!”
在雨秋平一连串的命令下,第一排的五十个人编组完毕。虽然每个足轻头带着的都不是自己的部下,但是由于雨秋平部队独特的系统标准化训练方式,各个排的口令,编制都是一模一样的,和那些各自为政的大小豪族有天壤之别。再加上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努力兄弟,彼此间都比较熟悉。因此,足轻头们可以不费太大力气地指挥这些部下。在福岛安成的统一带领下,这第一个临时排立刻南进到南边的丘陵地带,依托冈部家之前留下的部分工事,开始部署防御。
与此同时,更多的人也滚滚挤出人群。查理赶到后,雨秋平立刻让他着手负责弓箭队的集结。而御前崎仲秀则被雨秋平叫来负责第二个临时排的编组。人员和足轻头凑齐后,查理和御前崎仲秀的两个临时排立刻南下支援福岛安成。此时,豪族联军已经逼近到了一里外!
后续的足轻源源不断地渡河完毕,挤上岸来。来时还是一片混乱,到了雨秋平面前立刻就被编组成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