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遣鹿没搭理他,对旁边的三人低声道:“陈悬多半来不了了,再坚持一会儿,南意应该快到了。”
赵瑟像是晓得赵遣鹿方才说了什么一般,笑得更得意,“七弟,你如果还指望着慕容南意的救兵,那恐怕得教你失望了。”
赵遣鹿唇抿得更紧,两颊的线条跟着绷紧,仍是跟另外三人低声道:“无论如何,别分心,我们冲出去。”
赵瑟手势动了动,杀手们再次动了起来,缩小着包围圈。
江楼月眼神动了动,他们四人的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里又是赵瑟的地盘,就算这批杀手都被解决了,保不齐赵瑟还有后手,硬拼不可取。她轻呼出一口气,将隐天丝收在腰侧,扬声道:“且慢”
赵瑟抬眼看向江楼月,让杀手们先停下。
经过这一番打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心里的那种嗜血之意,她此刻看起来,身上比平素多了几分妖魅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透出一种摄魂的灵动。
赵瑟的走神不过一瞬,他清楚得很,这个女人如今也只是强弩之末,翻不起什么浪,等除了赵遣鹿,把她抢过来玩玩儿又何妨
杀手们没继续动手,但也没有让开。江楼月站在一名侍者面前,离得只有一步远,侍者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取她性命,却不晓得她也如是。
江楼月勾了个笑容,“轩王爷想必也知道,我来南邦不过是皇命难违,我跟太子”她头略低,轻笑出声,“不瞒你说,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她侧头,余光看了一眼赵遣鹿,“太子殿下,说句不好听的,你别怪月儿。这皇位,你即便真的夺过来了,又有多长的命去坐呢一年还是一个月”她笑容中的嘲讽意味并不浓,却是恰到好处。
赵瑟饶有兴致地看着赵遣鹿变来变去的表情,这一幕,当真是精彩。
木远对主子和江楼月的事多半是知情的,此刻皱着眉,想着她这么做应是为了拖延时间,但这些话主子听了,肯定不好受,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江楼月暗中轻咬了咬唇,若不说些真话,赵瑟怎么会上钩她相信,为了看赵遣鹿难受,赵瑟可以等一等再动手。
她看向赵瑟,又往前踏了半步,几乎贴上了面前杀手的胸膛。她的右手随意地放在身前,手心藏着轻雾,袖中有着红蛛,只要面前的杀手一动,她会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赵瑟做了个手势,让拦住江楼月的杀手让开。
江楼月回头睨了赵遣鹿三人一眼,朝着赵瑟走去。
跟木远一道闯进来的暗卫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怒气,闷闷地吼了一声,仿佛从胸腔里爆发出来,要冲上去,被一旁的木远死死拉住了。
感受着两道强烈至极的视线,江楼月知道,那个书生大哥,也在瞪着自己。她低低地冷哼一声,靠近赵瑟。后者不拦她,就这么让她走到了自己面前。
“江二小姐这次,做了对的选择。”
“一向如此。”江楼月抬头看着赵瑟,自信地笑道。
“是么”赵瑟道,紧跟着他便抬手,动作寻疾如风,截下了她的手腕,“那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江楼月勾唇一笑,摊开手掌,将掌心的药粉猛地一吹。
赵瑟忙不迭地放开手,连退几步。
江楼月指向赵瑟,袖中的红蛛跳下,追了过去。
赵瑟害怕她的毒不假,却并非真的毫无防备,见她再次抬手时,就往旁边掠去,一脚踏在梁柱上,抽出了墙上挂着的剑。
第二百零三章你就不怕下错了注?()
赵瑟旋身落地,足尖动处,原地再次旋身,衣摆飞扬,一剑不刺脚边的红蛛,反而向江楼月面门疾递。
江楼月侧身闪过,剑尖所携的劲气刮得脸颊生疼。
红蛛爬到了赵瑟的小腿上,狠狠地咬下,竟没能咬破他的靴子。
江楼月目光凝固一瞬。赵瑟此次的防备,可谓是滴水不漏。
赵瑟一剑扫过,划破了她的手臂。她想了想,对红蛛道:“蛛儿,回来。”
赵瑟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个邪笑,趁她受伤,没有继续攻击,而是以更加迅捷的速度,一剑刺穿了腿上趴着的红蛛,内劲下得很重,剑尖穿透红蛛露出一小截,却连他的裤子都没划破,他这一身行头,刀枪不入,价值连城。
江楼月口微张,气喘得比方才更急。她的双眼死死地瞪着赵瑟的剑尖,她用力地咬住了唇,竭力克制着,不让半分泪意沾染眼睛。干涩的喉咙吞咽了一下,江楼月隐天丝在手,完全不顾疼痛,双手握于其上,往左右滑动,给掌心又添了两道深深的伤口,顿时血流不止。夜重华的武功在赵瑟之上,当初她能用血对付夜重华,今天一样可以对付赵瑟
赵遣鹿匆匆地转头看了看她那边的情形,宫里的那只雌蛛即将产卵,这两只小东西,江楼月平时格外宝贝,如今雄蛛被赵瑟杀了,他知她一定又气又伤心,“你别乱来”
江楼月嘴角扯动一下,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冷笑,眼中只剩了冰冷,她现在冷静得很
赵遣鹿不禁咒骂了一声,提起全身内力,一记扫堂腿毫不留情,将周围的五个杀手撂倒,往江楼月身边冲去。
“主子”木远喊了一声,赵遣鹿充耳不闻。
“殿下”这一声却让赵遣鹿回头看了一眼。
掠进来的是夜重华和慕容南意,前者二话不说已经与杀手斗在一处,后者跑到木远身边,一边踢着面前的拦路石,一边注意着赵遣鹿那处战圈。
“怎么现在才来”木远问道。
“若不是得了援手,我们怕是现在还进不来。”慕容南意道。
江楼月和赵遣鹿两人一起对付赵瑟,两人都嫌对方碍手碍脚,一个怕毒着对方,一个怕对方再受伤。
以一敌二,赵瑟还能得意地对赵遣鹿道:“本王的好七弟,你知道么这无色无味的毒药易得,要寻这无色无味的补药,可是废了本王好一番工夫。”
闻言,赵遣鹿算是明白了自己今晚频频气血翻涌的原因。懒得理会赵瑟,赵遣鹿只是不停出招。
数个回合后,赵遣鹿两掌震退赵瑟,索性拉起江楼月的手腕,将她往后甩去。江楼月力气不济,被甩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站稳了,只觉头重脚轻。
突然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不是门外的大风,却是一人施展高超的步法,从众人打斗的缝隙间穿过,仿佛一眨眼就来到了赵瑟身旁。这人同时扣住赵瑟和赵遣鹿的手腕,两人竟都动弹不得。
赵遣鹿定睛看了看这人,后者放开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赵瑟抬眼一瞧,“步师父,你这是何意”
夜重华来到江楼月身边
,不开口,直接就把她抱了起来,不管其他任何人,腾身踏在一名杀手头上,往门外掠去。
大雨淋在身上,江楼月清醒了不少。
夜重华道:“那位前辈武功深不可测,你放心。”
“前辈”她有些惊讶,能让夜重华带着几分敬佩地说出“前辈”二字来,那一定不是一般人啊。
“步宁眉,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赵瑟咬牙切齿地道。
步师父面上依旧古井无波,一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赵遣鹿的人都退出了战圈之外,步师父一人面对着所有的杀手,却没人敢轻举妄动,不光是因为他们的主子被步师父抓在手上,即便只凭一只手,他们上去也打不过步师父一个人。
赵瑟面沉如水,阴狠地盯着步师父,随即强迫自己沉住气。他转头看向门口,“八弟,你就不怕下错了注”
整个厅堂安静了一会儿,八皇子从一扇破门后面走了进来。立在门内,八皇子笑了,看起来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三皇兄,我可从来不赌钱。”
赵瑟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对,你赌的是命。他不想错失如此良机,步宁眉武功再高也只有一个人,他忌惮的是步宁眉身后的势力。在南邦,除了太乙门,就只有那个势力敢与朝廷叫板。今日之事,若非作为步宁眉徒弟的八皇子所求,步宁眉绝不会插手此事,但若真得罪了步宁眉,以后就麻烦大了。赵瑟思虑权衡,终究还是让人退下了。
步师父对赵瑟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杀手还想追击,被赵瑟止住了。他冷冷地看着离开的众人,满脸冰霜。
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七,咱们走着瞧
回到香澈宫,江楼月晕了过去。
赵遣鹿早已命人去请陈大夫。照这情形看来,江楼月怕是也中了招,不过不是中毒罢了。
这段日子双方都没闲着。赵遣鹿看着床上昏迷的江楼月,轻声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只昏迷了近半个时辰,江楼月就转醒过来,晃了晃头,视界清明了。她欲坐起来,赵遣鹿上前扶着。她看着自己裹着厚厚的布的双手,没一会儿竟噗嗤笑了笑,抬起两手道:“你看,像不像当初你在夕加受伤的样子”
赵遣鹿想起那次两人坠崖,虽是九死一生,如今想来,却也是段难忘的回忆,尤其这是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生死,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你感觉怎么样”他道。
“没事了。”江楼月道。
“没事”赵遣鹿不信。
江楼月露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是我自己疏忽了,我对一种叫浮关的草过敏,这种草只生长在南邦,但是非常常见,四季皆开浅绿色小花,到了野外随处可见,你可能不知道名字,但你一定见过。我在南邦从来不碰那些草,在野外自然更加留心。我对浮关过敏,在南邦,没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的身边有奸细”赵遣鹿道。
“什么时候被人注意到的,我不知道,”江楼月道,“但能在我身边做手脚的,只能是我熟悉的人。”
第二百零四章两人()
顿了一个呼吸,江楼月继续道:“这香澈宫伺候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除了复痕和小包子,剩下三名侍女,或许就是其中一人。”
“好,我马上命人去查。”赵遣鹿起身道。
江楼月拉住他,“回来。”她手上有伤,赵遣鹿怕弄疼她,手一点没动。
她道:“让木远去告诉无方,让无方安排就是了。你这次伤得不轻,回来就守在这里,尚未得休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赵遣鹿眼底有欣然的光亮起,不过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冲着她淡笑一下,道:“好,你也好生休息,养好精神,四天后,有事做。”
江楼月点了点头。赵遣鹿走后,寝殿中只剩她一人。她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藏起自己的情绪,心渐渐地沉静下来。长生的痛苦,蛛儿的死,旧恨新仇,只待四天后清算
夕加,京城的街道依旧繁华喧嚷,集市上每天都热闹得很。
“你给本小姐站住”城西的一条街上,一把脆生生如黄英出谷般的女声响起。仔细一看,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护国大将军府的三小姐江楼馨。转眼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十六岁,已到了快嫁人的年纪。
此刻被江三小姐喝住的,是一位容貌并不出众看起来还挺严肃的少年,除却身上的贵气,从他身上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出别的优点来。在这达官贵人云集的京城之中,眼拙的还真不会把他当回事儿。
被这毫不客气的一声喝住,少年停在原地,却不肯转身。
江楼馨二话不说,跑到他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看到我是不是”
被如此质问着,少年先是身体僵硬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这不是怕又惹你生气么”
江楼月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你是王爷高高在上,我有这能耐让你怕”
少年抬眼看着她,发现她瞪了过来,立即又把头低下。
江楼馨闭了闭眼,每次见他这副样子,气就没来由消了不少,但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每次惹她生气了,她话说不了几句,他就撒腿躲开,像是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似的。
“笨蛋”江楼馨一根手指戳在少年的头上,语气却已经缓和了许多,显见是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少年赶紧握住她的手,嘴角露出有几分傻气的笑容,眼中很温柔。
江楼馨忍俊不禁,不过很快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大街上,像什么样子”
两人并肩走在闹市中,这里虽然人多眼杂,却反而是个说话的地方。
江楼馨的音量压得只有两人能听到,“你近来情况如何了”
少年也压着声音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江楼馨沉思了一会儿,“要不,我再去趟浓墨轩,再借几个人保护你。”
“不必,那里毕竟是江湖门派,跟我素无来往。我倒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这样没用,是福不是
祸,是祸躲不过。”
江楼馨咬了咬唇,“我不是说过么,姐姐上次回来特意留了话,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将军府和浓墨轩开口。”她当时还以为姐姐发现了他们两人的事,结果只是虚惊一场,不明白为何姐姐会这么安排,她没有问,只要将军府和他平安无事就好。不过她也不是蠢人,太子圈禁,齐王流放,宁王死得蹊跷,桩桩件件摆在眼前,还看不出端倪来才是奇怪。陛下现在一个月里倒有二十来天卧病在床,怀王还不到十岁,会被那人视为绊脚石的,只剩肃王一人而已,怎能教她不担心
“你今天可曾进宫去”江楼馨又道。
“去过了,母妃跟我交代了许多话。”
“嗯,你记在心里就是了。”江楼馨道。这节骨眼儿的,德妃对儿子交代的话,自然重要。
德妃今年四十岁,身体康健,在宫中根基深,娘家在京中算不上很有势力的权贵,对德妃母子却尽心尽力,有了这条得力的臂膀,她才能更好地保全儿子。
江楼馨跟这位德妃见面的次数很少,有的话眼下她是不会问出口的。
身旁的肃王定定地看着她,要不是她把他拉开,就撞上前面那辆推车了。
“怎么不看路”江楼馨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