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太太也应允了,贺峥也只得硬着头皮点了头。
“极好!”李煜齐笑道:“不愧是我的外甥,就该有这样的骨气!”又转身对贺老爷道:“妹夫,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这就说说,这家要怎么分?”
贺老爷此刻脑子里乱得很,只想把他们快些打发了自己好再做计较,便道:“分家还用怎么分?如今父母尚在,他们小两口自找一套别院,拿上几百银子出去住就是。也不怕阿柔再苛待了舒忱,眼不见为净便是了!”
李昱齐冷笑道:“若就如此,我这一日还与你废什么话?”
这舒县丞是以势压人,李煜齐却是仗着自己大舅子的身份,照样压自己一头。“那你待如何?”贺老爷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舒忭却在此时插口道:“将他二人户籍迁出,另立门户。”
“岂有此理?!”
这下,不但贺老爷不愿意,连李煜齐也惊讶了。
按照李煜齐的想法,让贺老爷承诺绝不插手大李氏遗产,再将家里的产业分出来一份儿给贺峥,他也就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至于户籍迁不迁李煜齐倒没什么想法。毕竟贺老太太和贺老爷都还在呢,除了不孝子被逐出家门,还没有哪家在老人在时就迁户籍分家的。
可舒忭却咬了死口,半分不肯让的:“家父一定要六弟户籍迁出,其中缘由小侄也不甚明白。”
贺老爷本不打算同意,倒是贺老太太,却像是想通了一般。
她为贺峥,贺老爷为贺嵘,这舒县丞此举,自然也是为他的儿子了。
想到这儿,贺老太太倒觉得分家这事不是件小事,须得仔细筹谋了,便道:“天色还早,这分家之事繁琐,不急在这一时。几位不如就留在家里用饭,饭后再详谈罢。”又对贺峥道:“峥儿,你随我过来。”
贺老太太是在场辈分最大的,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有几分分量。众人知道这是贺老太太又体己话要与贺峥说,便也就同意了。唯有贺老爷气得不行:明明自己才是一家之主,自己才是母亲的儿子,怎么母亲现在诸事都不同自己商量,反而越过自己和自己儿子说了起来?!
贺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折腾了一上午也觉得身心俱疲,靠在椅子上任由缨络为她捏肩捶背。贺峥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分家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贺老太太闭着眼睛,享受着丫鬟的按摩。
“孙儿……孙儿没从想过要分家。”贺峥道。这真心是实话,
“嗯。那现在确实要分家了,你怎么想?”
“我……”贺峥一时有些语塞。
贺峥恍然觉得,自他穿过来,好像除了想追舒忱,确实没有想过要怎样。
打发红珠,是因为红珠不诚;打发翠雨,是因为翠雨有非分之想;打发翠烟,是因为翠烟超出了奴婢的本分。他以为老天爷让他穿过来主要就是做米虫,其他酒楼也好布庄也好,都是娱乐,不过打发时间,做好了锦上添花,做不好也不用太发愁,反正有贺家在自己就饿不死不是么?,现在忽然发现自己可能要被丢出去奋斗,贺峥一边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太颓废了一边又觉得……
上辈子不是一直过着这种生活么?怎么现在倒娇气了。贺峥在心里苦笑,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自己再这么安乐下去,说不定也要像原主一般哪天一命呜呼了。
这样想来,分家倒也没什么不好。或者开始会苦一些,但好歹自己也是吃过苦的人。况且现在分家怎么说自己手上也有大李氏的嫁妆,还不像上辈子那般一穷二白。
上辈子自己都没饿死,况且现在呢?
贺老太太摆了摆手,缨络行了个礼就退了下去,留他们祖孙二人独自相处。
“想来也是祖母不对。这些年竟只顾及着你的身子,这一应处事之道竟都没有教给你……”贺老太太叹了口气。“舒家那孩子有一句话说得对,我顾不了你一辈子,你也不能吃一辈子家底,将来总要你自己创一番事业。”
贺老太太缓和了口气,低声道:“若我说这次分家便分了,你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吗?”
说心里有底那是假的。
也许是自穿过就依靠着贺老太太依靠出了习惯,如今乍一想今后要独自处事,在这异世他乡之中,贺峥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真是可怕的习惯啊。贺峥在心中苦笑。自己在现代好歹也是个参加工作了的成年人了,怎么到了这古代,身子便小了年龄便小了,心理年龄好像也便小了呢?
只是……只是。
看着贺老太太,贺峥情不自禁会想起上辈子自己的爷爷奶奶。不论他们再爱自己,岁月也没有因此让他们留下。
谁都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贺峥看着贺老太太,不知不觉竟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孙儿……孙儿舍不得祖母。”
贺老太太笑了笑,贺峥便过去跪在她跟前,将自己的头放在贺老太太的膝盖上。
原主小时候经常这样做,这一刻贺峥不知怎的,也这么做了。
“你这个孩子啊……”贺老太太爱怜地摸了摸贺峥的头发,“小时候就爱这么跟祖母撒娇,怎么这么大了,还撒娇呢?”
“祖母,峥儿不会让您失望的。”贺峥道,“峥儿……只是有些不习惯。可能开始做的不会很好,可以后会越来越好,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好,好……我的峥儿啊,就是没有人教导也比别人强。你看你那酒楼你那布庄,做得多好啊……祖母相信你……”
贺峥在贺老太太膝上蹭了蹭:“那……就分家吧。”
第64章 分家(三)()
六十四分家(三)
贺老太太的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虽说把嫡长子分出去不算一件小事,可这若和贺老太太后来所做的相比,就只能算是一件小事。
吃罢饭,李煜齐和舒忭便被安排去客房休息,贺老太太在自己院子里见了贺老爷和两个庶子。
当贺老爷看到在贺老太太院中齐聚的贺二爷、贺三爷,已经有些觉出不妙来了。
贺老太太深知自己母亲平生最恨庶出,若没有什么大事是决计不想见到他们俩的,连请安都给面了,只叫两个媳妇偶尔过来一次。上一次贺二老爷和三老爷来贺老太太的院子里,貌似还是舒忱进门请安的那天。
“母亲,不过是小孩子们小打小闹,何必还麻烦二弟和三弟走一趟。”
贺老太太让他坐下,又扫了一眼两个庶子,才慢悠悠的开了口。“你们几个也不小了,若在别人家里怕是早分了家各自成家立业了,只因我这老婆子的缘故,才拖到现在。”
这话就是自嘲自己活的太长了,三人连忙起身称不敢。
“罢了,你们都坐下罢。”贺老太太难得对两个庶子和颜悦色一些,倒让两人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有心让你们兄弟三人把家给分了,你们怎么看?”
三人俱是大惊。
继而,贺二老爷和贺三老爷又大喜起来。虽说他们不常往主院走动,可也知道今日李家和舒家过来闹了一场,想来自己这也是沾了贺峥的光了。
他们两个为庶子又不得嫡母喜欢,在这家里的日子过得简直如寄人篱下一般,倒不如分出去的自在。虽说贺家家大业大,可他们身为庶子一共才能分得两成,就是不分家守着这些家业,到了也不是他们的。
唯有贺老爷面如土色,整个人惊得不知说什么好:“母亲……母亲这么大的事情,如何不与儿子商量商量?!”
“我这不是正与你们商量吗?”贺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水,又看向两个庶子。
两人立刻起身道:“一切但凭母亲吩咐。”
贺老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其实这事儿若搁在平常,倒还真不是大事。
大辰朝嫡庶之分极为严格,分家嫡子可占家产八成,庶子只占两成。贺家这一辈只有贺老爷一个嫡子,其他的庶子又已成家,分家对贺家家业、对贺老爷的影响简直小之又小。
让贺老爷不舒服的是,贺老太太如今对他的态度。这分家在任何一个情况下贺老爷都不会太在意,唯独现在这个时刻。
现在是在讨论让贺峥如何分出去。若让老二老三也在这个时候分出去,对贺峥也就不能草草敷衍了。
只是小李氏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孩子落生之前,怎么分贺老爷都难免觉得自己亏了!
贺老太太看着贺老爷的神色,也不多加催促,便对两个庶子道:“李家的大爷和舒家的四小子在客房呢,你们去好好招待一番,再请他们到我院子里来做个公证。”
二人连忙领命而去。
留下贺老爷和贺老太太母子二人,贺老太太也不再跟他说虚的了。“我知道这事儿没有事先和你通气有些不妥,你不会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吧。”
贺老爷除了说不敢,还能说什么?
“你疼嵘儿,就如我疼峥儿一般。你我母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少不得要退让一步,你说是不是?”
贺老爷一边说不敢又一边在心里叫苦,您这哪里是退让?您这明明是步步紧逼好吗?
不过贺老太太接下来的话,却让贺老爷也动了心。
不多时,李煜齐和舒忭便被请到了贺老太太的院子里。
贺老太太却没有即刻说正事儿,反而对丫鬟们道:“去把三位太太也请过来。”说罢又格外的嘱咐红珊道:“尤其是大太太,你与她说,她若不来,以后这贺家就没这个人了。”
贺老爷面色一僵。
之前李煜齐已多次派人去请小李氏,小李氏只一味以身体不适推脱。小李氏到底出了门子,应以夫家为先,李煜齐虽未嫡兄也到底不能管得太宽。再加上李老爷有意维护,到底没有出来。
可如今贺老太太这般发话……“母亲,阿柔身子不适,何必折腾她呢?再说这有外男在,女眷怕是不好过来。”
贺老太太斜睨贺老爷一眼:“我看你近来也是很好了,不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了。你也莫怪峥儿忱儿,这正经是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呢。”又道:“什么外男内男的,这一个是她亲哥哥,一个还是小孩子呢,有什么好顾及的?你若不放心我让人搬架屏风来就是了。”
贺老爷被说得面上下不来,只得诺诺答应了。
刘氏和钱氏来得倒快,贺老太太命人在偏厅架了一扇屏风,让女眷们坐在后面听。唯独小李氏迟迟不到,贺老太太也不等她,一副将来府里就没这人的架势,到让贺老爷忍不住遣身边心腹亲自去请了一遭。
“今日正巧两门亲家都有人在,老婆子便请二位做个见证,我家老爷子已去,我一个老婆子也不需要他们兄弟侍奉跟前,正巧又有峥儿的事情横在这里,依老婆子愚见,不如这家就分了吧。”
贺老太太一言,在这贺家宅院里顿时激起千层浪。
除了已之情的贺老爷和贺二爷、三爷,其余人俱是大惊。
贺二老爷和贺三老爷简直喜形于色。不分家他们手里也是苦巴巴的就那几个份例银子,不如分了家,哪怕是一成家产呢,自己也能去搏一把啊!
舒忭还罢,左右他只是来替父亲打个酱油的,李煜齐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是真想看看这贺府的闹剧该如何收场。
不多时,缨络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从库房搬了一堆账本出来。贺老太太又对贺老爷道:“你书房里的账本,也去拿一份过来。这公中的银子是断不够成家产的,还需分一些产业给你两个弟弟,也让他们今后能够成家立业。”
贺老爷铁被两个弟弟目光灼灼的盯着,也只得让人去拿。
账本是贺账房一起到的。贺老太太即刻命几个账房清算家产,每算清一部分便拿去让李煜齐和舒忭过目。
好在贺家平日管理有条,平常的账本做得极好,这会儿不到一个时辰也算得差不多了。
小李氏偏在这时候过来,还让两个丫鬟扶着,做出一副病西施的样子。一进门却见账本堆了一地,顿时脸色都变了:“这……这是做什么呢??”
屋中无一人理她。
小李氏尴尬极了。
唯有贺老爷看了看贺老太太的脸色,才道:“你两个弟妹都在偏厅呢,你也过去吧。”
小李氏还想说什么,转眼却看见她嫡兄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呢,连忙往偏厅去了。
“呦,嫂子您还不知道呢?老太太这是心疼我们两家,说二爷三爷年纪也大了,该成家立业了,要分家让我们出去另过呢。”钱氏脸上是挡不住的笑容。
小李氏脸色都青了。
且不说女人们在偏厅如何嘀嘀咕咕的,只说这正屋里面的账册这就算完了。
贺家产业,布庄一共三十七间,其中十五间在县城,其余二十二间则分布各个镇落。
除此之外,还有商队一条,首饰铺子两间,胭脂铺子一间,杂货店两间。
店里存货不算,账上可流动的银子共计八千四百多两。
除了店里的银子外,公中现银一共两千两百一十四两,银票五千七百两,别院七座,外租店铺二十三间,俱在县城。
此外库房之中绫罗绸缎金银玉器无数。
贺家的主要生意是贩布,贺老爷自然不肯将这些分给两个弟弟,商队更是不能动,这两样都是贺家产业的命脉。所以只打算择几处房产、几处外租的铺子给弟弟们选择,其余的则用过银子和库房里的金银玉器抵了。
这原也无大错,大户人家给庶子分家产,多半是这样。就怕若把产业分给庶子,将来庶子会压过嫡子。
偏偏贺老太太横差一手,非要贺老爷将一处首饰铺子、一处胭脂铺子分出来给两个庶子。
“家里做的是布行生意,布庄自然不好分出去。你两个弟弟想来也是能体谅的。可他们体谅咱们,咱么也得为他们着想不是?我看这首饰铺子和胭脂铺子倒不和其他牵扯,何不分给你两个弟弟?莫要让我们母子落一个苛待庶出的名声。”
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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