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渐渐的从一个柔顺不敢高声语的少女成为了一个执掌后宅心狠手辣的妇人,但就因为她身后声威渐盛的威远侯府,程志恒就算风流花心也是不敢多抬妾侍,只能收用一个又一个姿色个性不同的美人……
“媳妇,你不知道,那边好多好多花,各种颜色都有,本来我想给你摘那朵紫色的,可惜手劲大了给掐坏了。”秦瑞熙个子高,轻轻松松将那朵碗口大的姚黄插在了荆无双的发髻上,正好荆无双今日发饰简单,插上去后整个人又明艳了几分。
被他打扰思绪的荆无双抬手擦去他脸上沾染的泥土,终于想起他之前吵着要去的高台后面是个什么去处。那可是贾氏为了培育牡丹专门造出来的一座泥山,怕养不活那些从各地搜罗来的名品牡丹,山上的泥土全都是从牡丹之乡益州府千里迢迢运到京城来的。
你能指望一个七八岁孩子知道怎么摘花?秦瑞熙这棘手摧花的直接连根拔起的那株姚黄,偏偏在路上大概是觉得带着泥送给荆无双不太好,沿路他就开始扯、掐,到荆无双跟前时手上终于只剩下三寸来长花枝还勉强撑在硕大的花朵下。
“你掐坏了一朵紫色的?”荆无双盯着秦瑞熙那期待表扬的小眼神,就像是小时候养过些日子的那条小白狗,情不自禁对他扬起个大大的笑容。
“是啊是啊,我看那边山上好多好多这样大的花朵,最好看的就是紫色的和黄色的,别的一点都不如这两种好看,放心,我全都比较过的。”秦瑞熙浑然不觉口中的另一种牡丹也是人称“魏紫”的极品牡丹,手舞足蹈地给荆无双说起他刚才的辛苦。为了证明真的是这朵姚黄最漂亮,他可是把开起来的每一朵都摘下来仔细比较的。
“晓阳呢?”荆晓阳不是跟着一起去了吗?荆无双有些疑惑,难道晓阳就任秦瑞熙这么糟蹋他娘的牡丹花山。
“奶奶,阳舅少爷本来和熙少爷玩捉迷藏的,可后头被晨舅少爷让人给叫走了。”胡妈的表情有几分委屈,荆晓晨派去的人言辞上一点都不客气,好像荆晓阳和秦瑞熙玩多丢面子似的。
秦瑞熙也跟着重重点头,“就是,我就藏在那边花丛中,等了好久晓阳都不来找我,我只好摘花玩了。”他先是沮丧,随即又一脸邀功的看着荆无双,那清澈灵动的眼神好像在说“快点,你刚才都没夸我。”
荆无双伸手摸了摸花瓣,感受鼻间淡淡的花香,刚才和程志恒、荆霜雪周旋时沉下去的心顿时就飞扬起来,随着心情飞扬,那眸子里也满是欢喜之色。她知道秦瑞熙喜欢她的靠近,摸了把他细滑如瓷的俊脸,笑赞了声:“我好喜欢瑞熙送给我的花,瑞熙真厉害。”
秦瑞熙心满意足了,细长的凤眸往下弯,薄薄的红唇往上牵,捉住荆无双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掌,“媳妇的手真软,摸着好舒服,你再摸摸我吧。”
秦瑞熙是个孩子性子,一直都没发现荆无双从成亲那日起便刻意和他拉开距离,虽是将他当小孩子看待,但还是尽量不接触肌肤,就是秦瑞熙要扶着她,她也会让他隔着袖子,更不会主动去碰触他。
被秦瑞熙捉住手掌荆无双才后知后觉方才她又被他的男色所迷,光天化日竟然做出了那等主动触摸男人的羞事来,还好左右只有个守在路口背对这边的胡妈,否则以后还怎么在人前抬头。念及此,不由瞪了秦瑞熙一眼,用力想要拉回手掌,“瑞熙,不准胡说。”
秦瑞熙心性是小孩,身体可不是小孩,握住荆无双的手不放,漂亮的凤眸中满是困惑,“我没胡说啊,媳妇摸着就是好舒服。”
“……”荆无双抽不出手,还被人言语上如此调戏,可偏偏她一点都气不起来,愣了会儿只得换了话题,“瑞熙想不想去我以前住的院子看看?那里有棵很大的树,可以爬上去玩哦。”
听到可以爬树,秦瑞熙一下子就忘了正在纠结的事情,改握为拉,拉着荆无双就往来路走,“那赶紧带我去看吧。”
荆无双的院子就叫“无双院”,算是威远侯府内除了主院之外最大最精致的院落。一门那守门的婆子早就有贾氏的命令,荆无双回来便恭敬请她进去,远远退到了一旁候着。进了一门后是下人的院子,以前身边的二等、三等丫鬟还有做杂务的婆子都站在回廊上遥遥行礼,荆无双摆手制止了她们上来侍候,只带了秦瑞熙、胡妈和柳绿穿过通往内院的弄堂。
隔了一世再回到这里,各处的风景和摆设都让荆无双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在她记忆深刻的那棵银杏树还在,百年的老树并不高,因为树冠被花匠编织成了一张扇形的大网,几乎盖住了无双院内院偌大的院场。
秦瑞熙欢呼了一声冲向那棵极好攀爬又不高的银杏树,荆无双让胡妈和柳绿在这里看着,独自一人转过了院中影壁站在了隐在绿叶中的二层小楼前。上一世,她喜欢站在高处俯瞰别人,尤其喜欢站在二楼栏杆处冷冷对楼下的荆霜雪呼来喝去,也许,荆霜雪的恨意便是这样来的吧?抛下花嫁追去程家,之后十多年时间,她都不曾回过威远侯府,不曾看过这有着无数美好回忆的院子。
微风吹过,荆无双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第二十五章 苏氏一家()
前世,荆无双是个任性飞扬的少女,硬生生被程志恒和荆霜雪联手压制成为后宅一个委屈求全最后还不得善终的妇人,威远侯府中这闹中取静环境优美的无双院最后也不知道被谁占了去。
“大小姐。”二层绣楼最左边是院子的小厨房,两个婢女一直低垂着头站在小厨房门口,就等着荆无双召唤。可惜她只顾着感伤并未发现那方还有两个默默无闻的丫鬟站着,眼见着她落泪,其中一个长相呆愣、个子高大的丫鬟愣愣唤了一声。
“苏芳,你找死啊。”她身边那个子娇小,眉眼利落的丫鬟吓得瞪圆了眼睛,重重拉了她一把,两人一起跪到了地上,“大小姐,苏芳刚才是见着你太过兴奋,这才出声打扰,还请大小姐莫要责怪于她。”
荆无双迅速收敛的情绪,神情冷漠,利眼扫了过去,“我有说要责怪她了吗?而且,她都不曾辩驳你又何必多事?”
荆无双生得明艳大方,杏眸有神,平日里在无双院又积威甚重,那被她盯着的丫鬟吓白了脸,心里嘀咕出嫁三日的大小姐怎么不喜欢听人夸她了,身体却是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想问大小姐,奴婢的娘跟着大小姐回府了吗?”那叫苏芳的大高个嗓门也不小,跪在地上抬头看荆无双。
圆盘脸、粗眉毛、厚嘴唇,苏芳的长相和荆无双带去秦家的管事妈妈苏妈妈如出一辙,要是还不知道这苏芳便是苏妈妈的女儿就怪了!上辈子,苏妈妈和她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太多,她甚至都差点记不住苏妈妈这个人,然而就是那仿佛隐形人似的苏妈妈陪着她走到了最后,让她感受到了世间还有人在乎过她。
有此渊源,荆无双这辈子定不会再忽略苏妈妈,也不会忽略和苏妈妈有关的人。没考虑多久,荆无双一步步走向了苏芳,虚扶了她一把,“苏芳是吧,苏妈妈现如今帮我和姑爷照管着院子今天并没回府,你找苏妈妈是有什么事吗?”
不过,在苏芳回答之前,荆无双先看向一旁吓得都回不过神来的小丫鬟,“你先下去吧,这里留着苏芳一个人侍候就行。顺便让楼上的丫鬟也都去外面候着,我转一圈后来挑两个留下来服侍,别的都散了吧。”
这满院的丫鬟婆子看着有十好几个,但实际上除了桃红、柳绿两个大丫鬟的卖身契一直在她手里握着其余的可都是威远侯府的人,就是苏妈妈的卖身契也都还在嫁妆箱子里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原本她从边关回京城身边是有奶娘和四个大丫鬟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出错犯事被发卖;可惜年少无知的她只要身边有人服侍根本就不管是谁派来的又有什么目的,也没人教她要把下人的卖身契都拢在手里,以至于到了最后才落得个孤立无援的下场。
荆无双这人不重口腹之欲,小厨房虚有其表,便一直只有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苏芳今年都十九了,是苏妈妈的大女儿,因为力气大,五年前开始做无双院小厨房的粗使丫鬟。而苏妈妈以前是在荆霜雪院子里当差,因为脾气古怪得罪了贾氏身边一个丫鬟,这一次荆无双出嫁,那丫鬟知道荆无双嫁得不好,在贾氏选陪房妈妈的时候故意提了苏妈妈的名字,是以让苏妈妈跟着荆无双去了秦家。
苏妈妈在跟着荆无双走之前正筹划着让小女儿进府当差,可主人家吩咐下来,做人奴婢的便只有跟着走的份儿;被孤零零留在无双院的苏芳顿时没了主意,见着荆无双后才会失态地叫了一声。
苏妈妈是个闷葫芦性子,主子问她十句她也不见得回你一句,但主子吩咐下去的事情她必然会做得尽善尽美。苏芳做事情也许不如苏妈妈灵活,但她性子老实,荆无双问一句她答一句,倒是很快让荆无双有了个怀疑:
苏妈妈的丈夫苏三立曾经是荆无双父亲的下属,在一次战役中伤了腿,被荆华亭安排回了京城荆家仆人的大杂院安家,在威远侯府领了个养马的差事,后来娶了苏妈妈生了二子二女。也许就是因为父亲的这一个小小善举,使得苏妈妈才会在陪着荆无双关在程府后宅时依然无怨无悔。
苏芳上面有个兄长苏剑,今年二十一岁,早些年就在后西山大庄子上做事,如今熬成了个小管事。苏芳底下还有个十五岁的妹妹苏圆和十二岁的弟弟苏笛,苏笛是个男孩子倒是跟在苏三立身边吃住在马房,苏圆的差事一直不顺,大杂院里又是鱼龙混杂,一直就是苏家人最挂心的。
沉吟了半晌,荆无双心下有了决定,叫过苏芳悄悄吩咐了一番。苏芳走后,荆无双去了二楼自己的寝室和所谓的书房转了一圈,算是缅怀过去。又出门看了下玩得正开心的秦瑞熙,皱着眉头想了想,叫了柳绿一起往贾氏所在的主院行去。
远远的,贾氏便瞧见了荆无双头上那硕大的黄色花朵,心中一跳,忍不住抬袖子擦了擦眼睛,叫过身边亲信,“你看看无双小姐头上那是真花还是假花?”
十六岁之前,荆无双本就是个张扬任性的性子,打扮上也怎么明艳怎么来。今日里素面朝天、脂粉未施,贾氏还以为她转了性子,却不想现在如此招摇地在头上簪了朵和她脸差不多大小的一朵牡丹花,还是贾氏最心疼的姚黄!
是了,她虽然询问了身边的下人,其实心里早已经看出荆无双头上那招摇的牡丹正是她今早才仔细看过的姚黄,本想在西山****前以牡丹为噱头请人来府上聚聚的,谁知道会被荆无双摘去最漂亮的一朵。
“二婶,我是专程来给你赔罪的!”瞧见贾氏那心疼的眼神总往自己头上飘,荆无双勾起了嘴角,笑容越发明媚,“你也知道侄女最喜欢这花中之王了,前日和夫君说了一声,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上,今日回府他瞧见二婶那一园子牡丹,说什么也要给我找一朵最大的戴上。可是你也看到夫君那样子了,一不小心毁了二婶你不少的花!哎呀,二婶,你脸红成那样子是生气还是中暑了?”
第二十六章 要回嫁妆()
还能怎么办?秦瑞熙这门亲事可是贾氏特意给荆无双定的。但她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愧对荆无双的样子,即便是心里将荆无双和秦瑞熙给诅咒得生不如死,面上红了白了之后也只得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来,“无双说的是什么话,未必二婶还会因为一园子死物来怪罪瑞熙和你吗?”
“那可就多谢二婶了,”荆无双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模样,上前两步亲热挽了贾氏的手,就如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二婶最疼我了!刚才霜雪妹妹都给我解释清楚了,忙乱中出错上错了花轿也怪不得二婶。”
被荆无双挽着往房里走,贾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加之心中一口气堵着,只得顺着荆无双的话擦擦眼角:“是二婶和霜雪对不住你。”
她没想到荆无双一点没客气,直接点头,“这事情是霜雪做得不地道,婚事阴差阳错换不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可霜雪不该还留着我的陪嫁在程家吧?”
贾氏全身一僵,她根本没料到荆无双会将这件事提得如此直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不过,荆无双不就是这个脾气么?
“无双,你霜雪妹妹也是有苦衷的。程家家大业大那么多人看着,抬进去的嫁妆再抬出来让人看着多不合适。无双你是咱们威远侯府长房嫡女,二婶是不会亏待你的,瑞熙母亲是二婶表妹,明儿你回去的时候二婶让梁妈妈随你去一趟……”贾氏在心里飞快盘算,怎样才能将荆无双这没脑子的给安抚住。
却不想现如今的荆无双根本就不是几句话能够的打发的,既然单独来找贾氏自然是做了完全准备的。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嫁妆单子递到贾氏眼前,“二婶,我知道你疼我不会亏待我,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和霜雪争什么,否则程家就算改了衙门里的婚书也不一定能这么风平浪静。可是……你不能让我丢了程志恒正妻之位还丢了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吧。”
贾氏暗道表妹袁氏不地道,不是说好了看过即毁的吗还留着干什么?她却是不知道袁氏手中已是捉襟见肘,可就指望着这边送过去的一半嫁妆缓解下情况。
“二婶,我这回来还不曾见过祖母她老人家呢。”荆无双眼波一转,又补充了句。
荆无双前面要嫁妆的直白和自然都是贾氏习惯的,可转眼她又似笑非笑来了句婉转的,让贾氏有些适应不了。可再适应不了她还是听懂了荆无双话里的坚持,心中暗骂荆霜雪冲动和荆无双的厚脸皮,僵着脸拍了拍荆无双的手背,“无双放心,送到程家去的那些死物咱们是不好意思去抬回来的,二婶会另外补偿你些等值的东西的。”
“嗯,二婶可别忘了西后山那大庄子,我记得今年秋便是我外公和舅舅上京述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