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棠念完咒，突然耳聪目明了起来。她虽然闭着眼睛，探出的神识却给她构建了一整个世界。这个世界显然不是她睁眼看见的那个世界。
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世界，只是一片银白，辽阔无边，有几处银树桂花，一片清静景象。
可是灵识告诉她，并非如此。灵识下的世界，能够感知到她的身边有其他灵师的存在，相隔地并不远，最近的也不过是五六步的距离，可是那些人的情况明显像她刚才一般，十分的警戒，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感应到了一条通往长生殿的路线，七绕八绕的，如果不破心魔，就算知道路线，也根本绕不到那个地方。
“跟上来。”戚棠起身，眼睛却并未睁开，她以灵识探路，现在的状况下，眼睛只是在徒增障碍。
蒜泥上道地蹲在戚棠的肩膀上，跟着她七绕八绕。
它打了个哈欠，一点都没有惊异，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一路上顺利的如有神助，戚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应该是第一个到达长生殿的人。
戚棠睁开了眼睛。
这长生殿果真与那沈镇旁的海市蜃楼中出现的一样，那殿门出栩栩如生的仙男仙女，含笑看着戚棠，似乎是在劝她赶快进殿门。
在宏伟的长生殿面前，戚棠就像是在一栋房子前的蚂蚁一般渺小。长生殿给人的感觉并不压抑，它也算不得庄严肃穆，可是那纤尘不染的瓦片，戚棠无法想象，这是经历过了千年的风霜。不过说来，对于这个空间来说，千年的时间不过是一开一阖而已。
“长生殿还是没有变啊。”蒜泥稚嫩的声音中，却有着一种沧桑之感。但是它并没有擅自行动，只是对那建筑行注目礼。
戚棠不敢贸然前往，她肩头上站着的小家伙，虽然目前为止还不能给她提供武力上的帮助，但却是这个空间之中的最强bug，她当然是毫不客气地要用上这个bug：“长生殿里有什么？”
那小家伙歪头：“长生殿是爹爹用来堆放丹药的地方，里面都是一些丹药天材地宝什么的东西。”说到丹药，它两眼放光：“我们快进去吧，让我吃个饱！”
戚棠很无奈它肩上站着的这个吃货，但是她十分谨慎，并没有大摇大摆地向长生殿中闯，反而是小心地探察了四周，确保没人之后，朝着台阶走去。
走上长生殿的台阶，戚棠感受到一种威压，这种威压并不重，只是让戚棠的行动有些困难。等到戚棠站到第二级台阶上的时候，感受到的威压却比刚才翻了一倍，几乎是不可抵抗地，她弯下了腰，站在它肩膀上的蒜泥被她这么个动作，给惊得跳下了肩膀，悬浮到了半空中，“娘亲，你没事吧？”
戚棠费力地抬头看着那个一切如常甚至还能飞得起来的小家伙，只能咬咬牙，继续往前走。这威压竟然只针对她，不针对蒜泥，这简直是区别对待，戚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三个字：“我、没、事。”但是她这个语气，傻子都听得出来是有事的。
短短的九级阶梯，戚棠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个空间之中，没有星辰，没有日月，也几乎没有时间的流逝。通过那九级阶梯，那威压陡然一松，戚棠不顾形象的坐在地面上大口喘息起来。
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来，整个长生殿也就她一个人类而已。
整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人，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现在毫无形象可言的戚棠。戚棠早已经汗如雨下，脸上的易容装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配上她身上的那身男装，却没有显得有多违和。
果然，程璟几乎算不得人类。戚棠是有蒜泥这个bug才能走得这么快，可是这个程璟，可是单枪匹马，什么外力都没有借助，就已经走到了这里。他的到来，让戚棠感受到了一丝危险，还有一种可能被超越的紧迫感。这让戚棠顾不得休息，服下一颗聚气丹，也不打坐休息，只等灵气自然恢复，就这样走进了长生殿之中。
长生殿中的氛围并没有戚棠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反而是一片祥和之兆。大殿两侧陈列着两排高架，高架上，药香弥漫，看来这就是蒜泥所说的存放丹药的地方了。只是没想到在戚长龄逝世这么多年，他们依旧保持着原貌，没有出现朽化的迹象。
蒜泥进了殿内就不受戚棠控制了，它飘到各个架子旁，猛吸一口，似是在品尝丹药飘逸出的味道，“还是和原来的味道一样，就好像爹爹还在一样。”
戚棠挑了挑眉，她也走近了那高架，高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盒子和小瓶子，药香就从那些地方散发出来。戚棠破有忌讳地只看着，不动手。
毕竟这蒜泥跟她不一样，这个空间根本不排斥蒜泥，各样机关对它来说都形同虚设，根本不生效，而作为外来户的戚棠，却受尽了苦头，刚才那九级阶梯的教训，戚棠可不会忘记。
“娘亲，你要是炼制的丹药能有爹爹炼制的一半好就行了。”小蒜泥的声音奶声奶气的，丝毫不觉自己正在埋汰的可是当今唯一一个可以批量产出完美品质丹药的炼药师。
可是戚棠并不怀疑蒜泥的埋汰，千古第一丹王，那是戚棠暂时无法超越的存在，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
“唔，小东西，你怎么能这么埋汰后辈呢？会打击到她的积极性的。”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大殿中传出，回音浩浩，如果不是那声音带着三分宠溺与责怪，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下，绝对会让戚棠戒备。
蒜泥呢喃了一声：“爹爹？”
那苍老的声音并没有戚棠想象中的威严，反而相当调皮：“我现在可是你爷爷的岁数了。”
蒜泥在虚空中踏了两步，似乎是想要去寻找那个人，但是它看了戚棠一眼，又停下了脚步。戚棠，才是它现在的主人，虽然它灵智全开已经有了人的全部情绪，甚至知道什么是“恋旧”，可是戚棠，才是它应该辅佐的对象，它与千古第一丹王之间的因果，已经了结了。
“你的新主人？”那声音问道，却并不露面，他问戚棠：“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在这样的空间之中，这道声音几乎是绝对秩序，戚棠微微颔首：“晚辈戚棠。”
那声音乐了，带着笑意：“我说你长得倒是八分讨喜，原来是我戚长龄的后辈。”
戚棠心中却咯噔一声，这就是千古第一丹王吗？
“不用怕我，我只是一道残念罢了。”那声音平静地叙述事实，却没有分毫的伤感，似乎对于生死大事早已经看得开阔：“既然你是我后人，又第一个来到我这长生殿中，理应该给你些许鼓励。”
“多谢前辈。”戚棠站在药架面前，那老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立体声一般，在戚棠的耳边萦绕。
那声音苍老，却透着精明：“通过第一关，原本是可以从这药架之上，挑出一种丹药带走，但你既与我有缘，那便允许你挑两种。只是嘛。”
戚棠细听。
“我戚家后人，哪有庸才？给你辨药的难度，要着实加大，这样，才能体现我戚家后人的不同之处嘛。”这简直是在赤果果地加强难度。
好在戚棠定力不错，对方已经这么说了，那几乎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于是她也不去争辩，只是点头：“请前辈出题。”
药架之上，突然有三个锦盒漂浮到戚棠面前，那老者道：“三选一，猜这是什么丹药，几阶，主料。”
蒜泥跃跃欲试地想上前去帮戚棠分忧，却被那声音喝止：“不可。”
蒜泥悻悻地退到了一边，站立到药架上，继续品尝丹药的味道去了。
那三个锦盒都是一样的花色，从外形上看并未有什么不同，戚棠打开了中间的那个盒子，一枚褐色的不起眼的丹药安稳地卧在锦盒中。
戚棠取出那枚丹药，仔细观察，这丹药表面光滑，没有一丝瑕疵，像是被精心修饰过。丹药本身并没有什么浓厚的气味，似是一枚比一阶疗伤丹药更为普通的东西。但是能让这千古第一丹王拿出手的东西，绝非它看起来这么简单。这颗丹药的能量，都被这朴实的外皮给包裹，总有神力也不外泄，很好地保留了药效。
戚棠斟酌一会儿，道：“培元丹，五阶丹药，主料千年雪莲，赤鱬尾鳍。”
那声音里多了几分赞赏：“嗯，还算不错。再选一个。”
她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三个小瓷瓶，依旧看不出其中的景象。
戚棠这次挑了左边的那个小瓷瓶。
这个小瓷瓶里面的，是一枚紫的发黑的丹药，论颜色，这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派的丹药。戚棠细查，这的确为一颗毒丹。这样的结果，让戚棠捏住这丹药的时候，都慎重了几分，生怕自己的手被这丹药腐蚀。
但是很快，她就下了结论，这是一颗内服丹，只是在手上，并不会引起什么不适。
这颗丹药的判定，戚棠用了些时间，才最终下定结论：“天蛛灭元丹，六阶丹药”
第八十五章灵池水（）
这次她话还没说完，那老者就先发话了：“这丹药在今世竟然还未失传？”
看来戚棠是猜对了。在前辈面前，她表现得十分拘谨，“非也，天蛛灭元丹早已失传，只是被后人复原出了配方，还没有天蛛灭元丹的实物。”
那声音叹息：“唉，都是我造的孽。罢了，既然你两次丹药都猜得出来，这两枚丹药就赠与你，只是这天蛛灭元丹，谨慎使用，切莫谋财害命，要用到正当之处。”
“戚棠谨记。”戚棠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在山谷中，在戚云手下讨生活的时候，凡事都要压抑自己，绝对服从才能给自己留下一线生路。在刚才一段时间的接触之中，戚棠明白，这戚长龄可不像他说话时的那么平易近人，他挑的丹药十分刁钻，若没有强大且丰富的基础知识，恐怕会无法达到他的要求。
更别说，这枚天蛛灭元丹，若非戚云的札记之中有所记载，她根本不会认识这东西。
“这第二位，来者何人？可比我想象的快多了。”那苍老的声音把目标转向了另一个人。
戚棠瞳孔一缩，这么快？她回头望去，那人一袭白衣，一张脸上全然是冷漠，没有一点儿狼狈的样子，这与戚棠刚才，几乎是天壤之别。
面对于那声音的发问，傲然如程璟也表现出了几分敬意：“晚辈程璟。”
“哦——”他拉长了尾音，却又来了个神转折：“不认得，那就随便出一道题考考你吧。”这千古第一丹王老人家的残念，当真是调皮。
程璟面前出现了两个小瓶子，一个小盒子，一如刚才出给戚棠的考题。
那苍老的声音里多了一分疲倦，似乎连着叙述两遍这样的规则，让他觉得厌烦：“选一个吧，要说出是什么丹药，品阶，主料是什么。”
戚棠带着几分探究地看向程璟，虽然她对这个天之骄子并不了解，但是也知道，他并不精专于炼药，炼丹一类，他出名的，是自身超凡的天赋。
那人却自有一番胸有成竹的风度，也不考量，随意地挑选一个，他细看一二，便下了结论：“九转护心丸，七阶丹药，主料为百年生天仙子，千年生天香异果。”
那声音表现出对程璟的赞许：“嗯，你这个后生，还不错，明明不是炼药师，还懂得这么多；这枚丹药就赠与你。”他的声音又带上了三分疑惑，“既然并非炼药师，为何来我传承遗迹，可是想学三分炼药技巧？”
程璟回答的十分坦荡，没有刻意迎合那声音，只是实话实说：“为天火来。”
“嗯——”那声音又拉长了尾音：“你们两个可以在长生殿主殿之中选择一处地方进行修炼，等人到齐了，就可以进行第二项考验了。”
“多谢前辈。”戚棠与程璟很默契地异口同声。
话没说完，戚棠就收了音，跟这个危险的家伙一起异口同声，体验可并不美妙。
蒜泥从架子上跳下，跟在戚棠身侧，给她引路。它声音极小的，似乎也在提防程璟：“娘亲跟我来，我知道一处灵气格外充裕，在那一处修炼，事半功倍。”
“小东西，你还教人作弊？”在这空间之中所有的一切，都逃不出那人的眼睛，他做出一副十分正经庄严的样子，可是蒜泥才不怕他：“行了，老头子，天天吓唬人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这一句话，完全没有了之前亲昵地要叫爹爹的时候了。
程璟倒是因为这小家伙口吐人言而侧目看了它一眼。
“好啊你！”那声音也被他给气乐了：“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你竟然敢叫我老头子？你今天必须给我留下来。”
饶是戚棠定力极好，也挑了挑眉毛。原来这小蒜泥的三组四字成语是出自这儿了。
“这都几千年过去了，不是老头子是什么？老太婆吗？”没看出来，这小蒜泥跟人斗嘴的时候倒也牙尖嘴利的，在这千古第一丹王面前可没有分毫的畏惧。“娘亲，我们走，不理他。”它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戚棠的肩膀上，白色的绒毛搔过戚棠的脸颊，痒痒的。
虽然一边和那声音斗着嘴，小蒜泥对于戚棠的偏袒可并不含糊，它引着戚棠朝向它熟知的那一处灵力充沛的地方而去。
戚棠也明白，那老者并非真怒，只是他和蒜泥之间的乐趣罢了。
这几步走出去，竟是和程璟背道而驰，他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戚棠相反的方向，即便知道，戚棠身边有个bug跟着，跟着戚棠走，明显能得到更大的机缘。
那老者叹息一声，终究是没有再去和蒜泥说话了。
蒜泥领着戚棠走长生殿的偏殿过，向长生殿后方的寝殿去。
它熟门熟路地走过了那一扇扇极为相似的八扇门，跳下戚棠的肩膀，拍了拍一扇门：“就是这儿了。”
那苍老的声音突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急切：“我的灵池！”
可是戚棠已经推开了那扇门，热气氤氲出来，带着蒸腾的灵气，让奇谈浑身舒泰。
“不要这么小气嘛。”蒜泥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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