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太阳还未升起,温度怡人,空气清新。
叶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小心瞅他脸色的两人道:“走吧。”
现在只差最后一道步骤了。
经过一晚上沉淀,卤水再次分层,叶羲亲自动手,把上层卤水倒进准备好的石锅里。
契和仓盘架好柴,点火。
叶羲注意到,他们抱来的柴,是红松木,这种木头做柴烤出来的烤肉会沁着一股松香,但它离部落远,产量少,部落里偶尔才奢侈一把用这木头来烤肉,平常都是舍不得的。
火渐渐旺盛,照得仓盘和契的脸火光满面。
他们专注地盯着柴火,不时再加些干草,让火更加大些。
叶羲这才发现,他们的眼睛泛着血丝。
“你们一夜没睡?”
仓盘和契一怔。
仓盘苦笑着道:“睡不着啊。”
叶羲正要说什么,突然察觉背后的丛林中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十分轻微,要不是叶羲经过异花改造,也捕捉不到。
叶羲回头。
后方的丛林一片平静。
叶羲盯着丛林半响,无奈地叹息一声:“出来吧,躲着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丛林发出一阵诡异的响动,然后在仓盘和契见鬼了的眼神中,从里面钻出四个人来。
竟然是酋长,勇,骆,和一名胸口有着两道火焰纹印的战士。
第二十六章 哭了()
这名战士叶羲知道,叫蒲泰,涂山只有两名二级战士,除了酋长就是他了。
没想到会被发现,四人脸上都带着些尴尬的不自然。
酋长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道:“听说快完成了,所以我们过来看看。”
“那得过来点看才看得清楚。”叶羲搞不懂他们偷偷摸摸的藏着干什么。
酋长解释:“你点名只要仓盘和契帮忙就够了,我怕我们打扰到你。”
叶羲恍然,他们以为炼盐是做巫术呢,害怕打扰,好笑道:“那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事只用两个人就够了,人再多我怕浪费而已。”
“其实很无聊的,既然你们想看,就在旁边看吧。”
此时火烧得差不多了,叶羲把石锅架上去,吩咐仓盘拿木棍慢慢搅拌卤水。
石锅没有铁锅容易受热,过了一会儿,雪白的蒸汽才从水面上冒出来。
渐渐地,卤水开始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
“再加柴,火越旺越好。”叶羲指挥契道。
一旁的勇和骆抢着加柴。
“干草可以吗,干草烧的旺。”勇问。
叶羲:“当然可以,只是干草不禁烧。”
一听这话,勇扭头就跑,过了一会儿,捧着一堆小山丘似的干草回来了。
那干草多的连勇的脸都埋起来了,叶羲诧异,哪来这么多干草?
勇咧嘴一笑:“锥这小子喜欢用干草铺地,积了好多呢,我把它们全搬来了。”
叶羲:“……”
所以这是把人的床搬来当柴烧了?
骆脸上充满遗憾:“可惜我不爱睡在干草上。”
其他几人附和地点点头,全都一副很后悔的样子。
有了一大堆干草任烧,火旺的不行,石锅里大水泡咕噜咕噜激烈地滚着,白雾像狼烟一般升起。
石锅中,黄色的卤水越来越少,逐渐显出白色的晶体。
酋长猛地上前一步,激动地看着锅里的东西,失声道:“这是……”
除了叶羲其他人都不顾卷着石锅的烈火,围在了灶台旁。
一直显得很镇定的蒲泰此刻激动得面庞通红,声音都微微发着抖:“这白色的东西难道就是盐?!”
骆双目发直地盯着石锅中白色的晶体,突然伸手捻了一指头。
叶羲吓了一跳,这可是烧开的锅啊,不烫吗?
骆把沾着少许白色晶体的手指伸进嘴里。
在场的人全部盯着他,眼神赤红恐怖,叶羲怀疑,如果骆说没味道,几人会不会把他活吞了。
“……咸的。”骆愣愣地说。
“咸的。”契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咸的!”仓盘猛地大喊一声。
酋长激动地一跺脚,大吼:“咸的!”
“哈哈哈哈,咸的,是咸的!”勇扬天狂笑,然后猛地跑到一颗树旁,狠狠地一拳砸在树身上。
叶羲:“……”
他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发失心疯。
骆跟小孩似的一直吮吸着食指,直到一点咸味都没了才恋恋不舍地那开来。
叶羲眼尖地瞅到,他的手指烫开了一个晶晶亮的大水泡,而骆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站在灶台旁看着石锅,口中念念有词,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直到石锅里的水分完全蒸发,黄色的卤水褪去,只留下了雪白晶亮的盐。
几人发疯般的行为才停止下来。
看他们怔怔地看着石锅不说话,叶羲好心提醒道:“盐已经全炼好了。”
然后,叶羲就眼睁睁地看到,在他心里一向流汗流血不流泪的战士们,慢慢地,慢慢地红了眼眶。
叶羲浑身一僵,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群一米九的肌肉壮汉在他面前默默地流泪,太让人受不了!
仓盘泪眼朦胧地哽咽道:“这雪白雪白的东西真的是盐?”之前盐在他心里都是黄色掺杂着土粒的样子。
骆的眼圈通红,声音颤抖:“是盐,是盐,我尝过,是咸的。”
契吸了吸鼻子,抽泣着道:“我们涂山居然有一天也能自己产盐了。”
勇抹了把眼睛,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塞了团棉花:“如果祖先能看到就好了。”
酋长涕泪纵横,是一众战士中最激动的一个:“他们会知道的,他们会知道我们涂山日子会越过越好。”
勇不住地擦,可眼泪还是不住地流:“看这盐雪白晶亮的,比黄罴部落的不知好了多少。”
酋长大手撸了一把脸,深深吸了口气:“没错,我都不知道盐居然能白的像云。”
“叶羲,这是盐吧?”酋长不放心地再次追问。
其他人都止住哭泣,转头盯着他。
叶羲木着脸道:“是盐,是盐。”
其他人松了一口气,继续深情地凝视石锅中的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盐是他们的八世情人。
“前两天我收到了黑泽部落交易会的邀请。”酋长突然开口,此刻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交易会?叶羲眸光一闪,捕捉到了关键词。
“什么,黑泽部落又要办交易会了?!”其他战士异口同声。
勇握着拳头恨恨道:“早知道黑泽部落居然要办交易会,前两天就不跟黄罴部落交换盐了。”
骆皱着眉头:“是啊,早知道就等两天去交易会上买盐了,黄罴部落不敢带这么差的盐去黑泽交易会……我们亏大了。”
“嘿,过两天还用买吗,我们都自己炼出来了!”蒲泰冷哼一声,“黄罴部落跟黑泽部落关系好,说不定他们早就收到消息,所以故意在我们收到消息之前带着盐到我们部落交换。”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面色都冷了下来。想想那换出去的食物,众人就一阵肉痛。
骆握紧拳头:“一开始黄罴部落跟我们涂山根本没法比,却靠着盐一点一点的发展起来,到现在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勇声音酸涩:“以前的涂山,他们自然比不了。”
叶羲疑惑地看向他们,以前的涂山?
气氛突然有些沉重。
仓盘目光幽幽,意味不明地道:“我们的盐这么白,一定比黄罴部落的受欢迎。”
此话一出,所有人眼睛一亮。
勇哈哈大笑,一扫阴霾:“没错,他们的盐黄的像土,我们的盐白的像云,黄罴部落自然比不了。”
酋长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扬眉道:“好了,现在我们的盐比他们的要好的多,以后用不着在盐上任人宰割了。”
蒲泰畅快道:“没错,过两天去交易会我来带队,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那难看的脸色了!”
勇脸一板,眉头一竖:“凭什么你来带队,巫说不定派我去呢。”
“当然是派我去,上次你去,这次怎么着也轮到我了吧。”
话虽如此,但勇怎么想怎么不甘心,他多想亲眼看到黄罴部落那惊愕的表情啊。
“可……”
“好了,先别吵了。”酋长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酋长转身对叶羲郑重地道:“叶羲,你这次又立大功了。”
“我代表涂山部落,感谢你。”说罢,酋长右手重重锤了下左肩,又重重锤了下心脏,然后保持这个姿势对着叶羲弯下了腰。
所有人一顿,然后也照着酋长的动作,对着叶羲弯下了腰。
叶羲一怔,这样的礼节动作叶羲以前没看到过,但不难猜到应该是表示感激尊敬的意思。
他大大方方受了礼,等他们直起身后,仿照他们的动作,也以右拳锤心脏的姿势对他们弯腰行了个礼。
战士们愣了。
叶羲直起身洒然一笑:“如果没有你们,盐也炼不出来,身为涂山人,我也应该感谢下你们。”
战士们互相对视,莫名感觉自己刚才的动作很傻,对啊,叶羲就是他们涂山的人,这么感激自己人做什么。
“哈哈哈。”酋长爽朗大笑,拍拍叶羲的肩膀,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真心的喜爱,“好,你说的对,是我矫情了,都是涂山人,何必这么惺惺作态。”
其他战士看着叶羲全善意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暖意。
叶羲察觉到,此刻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以往潜藏的少许防备与隔阂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全然的真心与赤忱,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第二十七章 灵摆()
黄昏。
涂山人照例在大岩石前排队,等候酋长分配一天的食物。
然而今天酋长却没有马上分配,而是高高地站在大岩石上,红光满面地看着大家。
族人们诧异地发现酋长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连眉宇间都透着一股高兴劲。
上次酋长这么高兴,还是在湖边成功取水的时候。
这是怎么啦?众人议论纷纷。
“各位。”酋长笑呵呵地开口。
族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今天有额外的食物要分发给大家,大家都去取些容器,像木罐石罐之类的。”
木罐,石罐?什么食物要用这个盛,难道是血?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有水可以喝,不需要再喝血了啊?
看大家眼神疑惑,酋长不再卖关子,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石锅。
石锅中似乎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
酋长拿起一个木铲,插进锅里铲起一勺雪白的盐来,再倾斜木铲任由盐纷纷扬扬地飘洒回锅里。他一遍一遍地做着这个动作,让族人们看清这石锅里是什么东西。
“族人们,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
部落里安静的可怕。
酋长面庞涨红,激动地吼道:“是盐,这是盐!这不是黄罴部落跟我们交换的盐,而是我们自己炼出来的盐!”
仿佛从天上掉下一块大岩石对着他们的脑袋砸了一下,涂山人都被砸晕了。
“盐?我们涂山自己炼出的盐?”
人群里,雉目不可置信地看向一个角落。
那里,叶羲默默地站着,他听到酋长的话,神色丝毫没变,只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大家,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
雉目回想起当初在山洞时,自己模模糊糊地捕捉到的骆和叶羲之间的对话,似乎是提到了盐字?
这么想着的雉目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叶羲解决了取水的问题后,又把盐给炼出来了!不可能吧!
“酋长,这真的是盐,我们真的炼出了盐?”族人们神情冷静,但这种冷静的表面下却藏着一座火山,只待酋长再次确认,就会爆发出来。
虽然酋长从来都没有骗过他们,但这件事情太大,他们必须再确认一遍。
看着眼神炽热,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族人们,酋长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轰,火山骤然爆发!
“哈哈哈哈,我们涂山自己有盐了!”
“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你快打我一巴掌,把我拍醒,不不不,你还是别拍了,我怕醒过来。”
啪!“打你一巴掌,你看这是不是在做梦!”
“哈哈哈!”脸上顶着个红印的人还很高兴,“不是梦不是梦!”
“酋长,我们怎么突然会炼盐了,难道是……”
酋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是叶羲教我们炼出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炽热地照向远处的叶羲,人群中的雉目也瞪大了眼,竟然真的是……
叶羲早有心理准备,没被这夸张的眼神吓到,对着他们眨眨眼淡淡地笑了。
酋长对着叶羲招招手,示意叶羲过来。
叶羲无奈一笑,只得上前,依照酋长的指示站在了岩石上。
酋长抓住叶羲的一只手,高高举起来,对着人群大吼一声:“让我们感谢叶羲!”
人群安静了一秒,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大吼:“叶羲!叶羲!叶羲!”各个吼得十分卖力,脸红脖子粗的,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吼声巨大,惊飞了四周飞舞的小翼龙群,天上飞过的飞鸟瞬间吓得飞远了些,丛林中竟也回荡起叶羲叶羲的回声。
叶羲等了好一会儿,吼叫声才有所减弱,炼盐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件小事,过程并不复杂,受到这样热情的对待,他觉得受之有愧。
想了想,叶羲右手成拳锤了下左肩,又锤了下心脏,微微弯下腰,对着所有人行了个礼。
山风吹拂起他的碎发,温柔地掠过脸颊,叶羲直起身道:“……一切为了涂山。”
涂山人呆了呆,吼叫声一滞,然后不知是谁先开始,众人锤着心脏对岩石上的叶羲弯下了腰,这腰可不像叶羲这样略微弯弯,而是深深地,深深地,几乎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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