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凡悲由心生,想是师父以往身受重伤,如今强行授剑,耗尽了全部心力,竟然夜猝而死。
林落凡与这老鬼师父接触日久,早生出情分出来,再加之这几日老者授剑之恩,他虽在嘴上总喊他老鬼,老头什么的,但心中早已认定老者便是他的“恩师!”
二人虽是一老一少,年纪相差甚远,但无论在行事上,还是说话言语上,从不讲究。
林落凡早已将老者视为平生知已,哪知这老鬼说走便走了,他越想越悲“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吱”地一声,房门打开,夏侯婉从屋中走了出来,她伸了腰肢,,哈哈笑道:“你个大男人,哭得什么?这大半夜里不睡也就算了,还与这老鬼乒乒乓乓搞出了这般大的动静,怎么大早上的反而哭将起来了!?”
林落凡也不理她,仍是啜泣不止。
夏侯婉看着直挺挺的老者,这才瞧出了些许端倪。她坐在一旁,想要安慰却又说不出话来,林落凡越哭越痛,夏侯婉啜泣起来。
林落凡一听她哭,神智一清,看着夏侯婉道:“你怎么也哭了呢?”
夏侯婉泣噎道:“我见你哭得痛彻心扉,自也是哭了。更何况你我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若一直哭下去,难道我要笑下去不成?自也得陪你一起才是!”
林落凡听她真心之言,心中感动,将她的头搂在胸口,轻抚起来。许久过后,二人情绪这才平稳。
林落凡与夏侯婉将老者尸身合力掩在后院之中的菜地之中,与酒窑相伴,也不枉老者天生好酒的嗜好!
林落凡又对着坟头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你先在这里安息,若有朝一日想出去走走,徒儿便替你寻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一同前去享福!”
一连几日,林落凡与夏侯婉只觉院中寡淡了许多,平日里也少了诸多笑声!
其实院中只是少了一人,便让人生出一种孤单出来,林落凡想了又想,只觉得这院中十几年来,只有师父一人独居,也不知索然无味到了什么境地?
他这些日子情绪低落,但每日都是朝夕背诵师父的那一本剑诀秘籍,每每背至“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再动……”的词句,便能忆起师父舞剑时的情景,时光一长,反而明悟了一些剑理。
至于那本修行法门,却只是会背,没有什么心思去深究。
夏侯婉闷了几天,终是改不了年少心性,没得几日便是笑脸盈盈。她在屋中瞧得林落凡深眉紧锁,自也不是滋味,一人在院里走来走去,走得时间长了,自也就烦了。
她瞧着老者的房门,推门而入,林落凡听到了动静,从屋中走了出来对她大声喝道:“婉妹莫要乱动师父房中物件,我只想着保持原来模样,也算留个念想儿!”
夏侯婉跨步入了老者房中,在屋里来来回回跺了几步,瞧见屋中桌角留着一张黄纸,一个信封,她不识得字,忙了唤了林落凡前来一看。
林落凡只见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上写道:落凡徒儿,为师数十年前曾受得重伤,能保得一命,已是天幸!这些年来,我一人独处惯了,临死之际,还能收得你这样的好徒儿,传我衣铂,实乃我幸!望日后勤加修习,方有一日当得大任!至于夏侯婉那丫头,我这里有一封荐书,你可携她前往书院后山,拜我师兄为师,我凭生从未求过师兄,师兄见之当能应允……切记,切记!”
林落凡一声一声读了出来,越读越是伤心,他未曾料到师父竟能算出自己死期。心中不禁骇然,更是深信自己的师傅必是一方大能。更让人感动的是:师傅临死之时,还心中牵挂着他与婉妹,直至读完,夏侯婉亦是沉默起来。
林落凡瞥眼向那信封看去,只见封皮处写着四个簪花小楷:“师兄亲启!”字迹端正,与原先那张便笺上的字出于同一个人。
“啪嗒”一滴泪珠滴了下来,印湿了那牛皮纸般的信封。
林落凡站在当处沉默良久。
如此又是过得数日,林落凡心绪渐静,他与夏侯婉商量了许久,终是说服了夏侯婉前往书院后山学艺。
毕竟那里才是这世间真正的修行圣地。
数日之后的某个清晨,林落凡与夏侯婉一番换洗之后,怀里揣着师父的那封推荐信,向书院的后山走去。
奇怪的是,一路之上,人越来越少,直至最后,终是只余了他二人的身影。
山脚下,一片云雾,方才站在极远处,后山清晰可见,根本未见什么雾气,怎么二人越走越近,越近这雾气也便越发浓重起来,林落凡心生起疑,他牵着婉妹玉手,立在当地。
忽见不远处一名作书童打扮的人影,正对他俩挥手微笑,心中诧异,走前几步,只见那书童生得眉清目秀,一看之后让人心生怜意。这书童的胳膊如同藕节,一段一段的如同一名瓷娃娃一般。
小书童看着林落凡与夏侯婉二人躬身施了一礼道:“小先生,我是二先生的书童,奉少爷的命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
书童的年纪虽小,至多十岁,但却偏生装出一番大人模样,施礼的动作,一板一眼,颇有老学究的古板之风,林落凡笑着问道:“谁是小先生?你在此地恭候多时了?难不成你早知我二人前来?”
书童被他一问,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头道:“我家少爷说今日晨时有人上山,让我出门相迎!少爷他通古明今,能算万物,自也能算出你二人上山,不过少爷说,只准小先生上山,至于你吗?只须回你来时的分部即可!”
林落凡神情一怔,这才明白过来,书童口中所言的“小先生”却是婉妹,不由地摇了摇头,尴尬至极!
他从怀里掏出师父的那封荐书,递在书童手中。
书童转身为夏侯婉引路而行。
夏侯婉心中忐忑,颇有不舍之意,她脚下行得极慢,边走边是频频回道,瞧着林落凡道:“林哥哥先回去吧!我入得后山,一会儿便也就回去了,你可要做好了饭等我回来!”
林落凡对着夏侯婉亦是点了点头,深情说道:“婉妹去吧,莫要再使了小性,我在住处等你回来!”
书童回首烂漫笑道:“这是书院后山,天下间没有比这里更为安全之地了!怎地你二人说话间反而好似生死决别一般呢?”
二人闻言,都是满脸倏红,心知二人情意被这小小书童看了出来,夏侯婉猛地转身,再也不吭一声低头跟在书童身后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没入云雾之间……
第0197章 婉妹未归杀意却动()
永安城,元十四年,四月初一!
春日暖阳,正至午时,日头高挂,本应是一种惬意的温暖,在长空分院内却格外的给人一种萧索之感,似是秋日一般的冰冷。
因为院落的中央站着一个人,林落凡。
午饭他早早就做好了,一直在等着夏侯婉的归来。
然而直到现在,夏侯婉依旧没有来,所以林落凡在院中站了许久,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这么不习惯独处?由其是夏侯婉在的时候,叽叽喳喳地一直在旁边聒噪。
现在夏侯婉不在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安静的享受一下阳光,然而心里却如万蚁钻心,没着没落的。
夏侯婉一日未归,这种烦燥便犹如被人加了干柴的炉火越烧越旺……
“吱呀”
院门终于开了,林落凡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向,只见斜阳西挂,已是黄昏十分,摇了摇头,未曾想到自己竟然站了这么久!心中道:这小妮子忒也不懂事了,竟让他等了这么长时间!但终归是回来了。
一张娃娃脸探头而出,虽然很可爱,但却不是夏侯婉。
林落凡的笑容倏得不见,突然出现的这张脸看着有些眼熟而且还挺俊,对方的五官甚至可以用精致二字来形容。
林落凡恍惚了良久,这才想起,这娃娃便是后山的那名小书童。
小书童走到他的身前施了一礼道:“小先生初入后山,日后要在后山勤加修行,所以恐怕得有一段时日不回来了!这是小先生让我带给你的书信!”
林落凡从书童手里接过一封信,信封地表面没有任何文字,他心中诧异道:婉妹一字不识,又怎么会给自己写信?难不成是托人代笔?”
他抬起头来,望向身前,小小书童对他施了一礼道:“这是长空分部的花名册,你且收下,自今日起,长空分部只有一名学生,亦只有一名教习!”
林落凡疑惑道:“你是说,我既是这名教习,也是长空分部的学生了?”
书童道:“是!这长空分部的名册,你且收好。若再有学生入院,你可在名册上添上那人的名字再按上你的手印即可。”
林落凡心中苦笑道:这长空分部,原先还有婉妹与那不知名的老鬼师傅,这下可好,婉妹入了后山,与那些修行界里的天才同为师兄弟,自己的师傅已逝,反而成了这分部的教习。当真是奇哉怪哉!若说还会有什么学生肯进入这长空分部学习,那才是个笑话呢!
林落凡呶了呶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那名小小的书童早已不见,分部的院门还留有一抹儿夹隙,想是书童临走之前忘了掩门,黄昏的阳光便趁着那抹夹隙偷跑了进来,好似调皮的夏侯婉一般。
林落凡笑了笑,上前把门掩了。
他回首走了几步,嘴里骂骂咧咧道:“不回来,也不说句话,让人带封信算是怎么回事?”口中虽说如此说道,手脚却利索无比的拆开信书,信封里是一张信纸,画着一幅画作,画风有些像个吱呀学童所做。
林落凡摇了摇头,不觉地笑了笑,心中想着:这幅画作也不知道让这个从小不会提笔的婉妹浪费了多少神识?
但无论如何,他却十分笃定这封信就是婉妹送来的。
画中小人,很明显得梳着两根朝天辫,那自是夏侯婉了。
信纸之上大大小小的画了**个小人,林落凡依着顺序看了下去。
第一幅画得是一个小人,站在一片树林里在哭泣,自然是婉妹想他了。树林,代表着林落凡。
第二幅画得是一个几笔画成的院落,里面画着三个人。那意思是说婉妹也想回来了,院落里的三个人代表着夏侯婉,老鬼师父,林落凡。
第三幅画得一个神情呆板,四方脸的丑八怪,手里拿着一个教棍,正在夏侯婉正在与他对打,嘴里还喷着口水。
第四幅画得是朝天辫的小人,倒在地上,仰面朝天!
林落凡半天终是想得明白:想必是那个方脸之人当是婉妹的厉害的师父,不让婉妹回来,婉妹便起性与她师父打了起来,结果被她师父打败了。
第五幅画中,画了一排的太阳。太阳下的小姑娘正在舞刀。
第六幅画与前番情景倒了过来,竟是那个四方脸的男子倒地不起,口出鲜血,一个叉腰拖刀的夏侯婉趾高气昂地站在一旁,眉开眼笑。这含义更加明显,自是夏侯婉经过几日的勤修苦炼,把她的师父打败了。
第七幅画,是两个小人并肩而立,当头挂着一轮弯月。自是她与自己团聚的场景。
第八幅画,画得是那小丫头,手捂胸口,一幅信心实足的模样,嘴里还吐着鲜红的小舌头,做了个鬼脸。
那意思是在说,我没事,我一定能打败那个方脸人,待到那个时候我也就回来了,你莫要对我担心,我过得很好!我要不好,还能这么做鬼脸么?
林落凡看完夏侯婉的画作,心头一暖,不由地喃喃道:“傻丫头!”却不知他此时面上的笑容,比那傻子还傻。
……
……
匆匆三日,一数即过。
三日里,林落凡一个人坐在院里着实无聊,朝夕练剑,诵书。
晚间便只有一人独酌了。
与别人的独酌不同,林落凡在石桌上摆上了两个酒杯,都斟满了酒。他先是一口喝下自己身前那杯道:“来来来,师父,你个老酒鬼,咱师徒从未一起对饮,不若今天喝个畅怀如何?”
随后又是将身子移到对桌说道:“乖徒儿啊,你喝酒便喝酒,可是你喝得全是师父的血啊!以后还是少喝为妙,否则师父的猴儿酒,可不够你这般喝法!”他哈哈笑得两声,一口喝下远处那杯猴儿酒,再度斟满了两个空酒杯。
当下林落凡转过身来,面上一肃道:“师父,你这比喻也太不恰当了,对徒弟我更加的扣门!”随即站在那里,眼中阴晴不定,待到过了一会儿又是说道:“师傅咱们说点正事,徒弟我有个大仇人,不杀不足于泄了心头之恨,你说我可怎么办呢?”
“杀!”林落凡学着师父的神情,沉声道。
“杀?”林落凡皱着眉,尾音上扬的询问道。
“嗯!杀!”他再次转身坐在对面道。
“可是面对大汉王朝的司法衙门,我怕杀不成对方,我反而被拿进了大牢,况且我杀的可是朝庭里的命官!”
“朝庭命官?”
“嗯,朝庭命官!”
“那当杀也得杀,再不成你就暗杀!你小子难道没种?若是连这个胆子也没有,还怎么做我的徒弟呢?”
“是,是,是,徒弟但凡有师父的十分之一的能耐,杀个朝庭命官,还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你小子也就这话说得在理!来来,咱爷俩干了这杯酒,然后你就出去,杀那狗官!”
“师傅,当真要杀吗?”
“自然,你什么时候见过师傅说话不算来着?”
林落凡端起两杯猴儿酒,站在一旁一气喝下,又是换作另一旁再次倒入口中,自言自语道:“既是如此,那徒弟我就出去打探打探,也好为以后做些准备!”
林落凡方是言毕,又兀自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才走入屋中换上了一身洗过的衣衫,径直出了长安分部的院门。
他顺着学院门前的一条石青路,向南走了数里,终是出了书院。
凭着脑中记忆,在永安城了来来回回地又是兜了个大圈,他这才寻到了那处韦姓官员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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