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公主哪是平日里那个憨直可爱不知世事的公主?此时,她也不惧野心暴露,对于一个手执玉玺圣旨,有能力坐上大宝的人来说,此时显露野心,正是时机。
“皇姐想要名正言顺,本王也是这么认为的。”秦王李诞说着,似乎并不以为意,顿了顿,又道,“字迹可以模仿,但有一件事却能证明皇姐这份圣旨的真假。”
安乐公主看着他:“什么事?”
“众所周知,父皇每一道圣旨都需要备录一份,以作帝王起居、史官撰写史书所用。”秦王李诞说道,忽地扬声,“李德全何在?”
安乐公主一直扬着的头此时仿佛才微微垂了下来,对一旁的婢子道,“把李德全带出来。”
不多时,神色哀恸的李德全就被从殿中带了出来,口中喃喃:“陛下……”
秦王李诞看着他,问道:“李公公,你可还记得父皇下过这份令皇姐监国的圣旨?”
“杂家……”李德全愣了一愣,看到一旁安乐公主微微颔首,才道,“杂家不知陛下下过什么圣旨,只负责将圣旨副卷带去库房封存。”
“不用难为李公公了。”安乐公主此时出声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去库房看看有没有这一份圣旨的秘录,以此查证父皇有没有下过这样的圣旨。”
秦王李诞看着她,笑道:“皇姐说的不错。”
“不用看了。”安乐公主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了,“没有。”
没有啊!在场官员再次哗然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章 闻讯()
“父皇是近几日才给本宫的圣旨,事出突然,原本是准备明日宣旨的,却不料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至于秘录一事,原本也是明日才准备记入库房的。”安乐公主道,“所以没有。”
她说罢,看向众人。这个回答能服众么?
显然……不能。
秦王李诞同身边的几位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番,笑了,看向她:“皇姐,这……就恕本王暂且不能承认这份圣旨了。”
一旁的吴王李洛也道:“不如皇姐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证实这份圣旨的真假?”
安乐公主看了他二人片刻,摇头:“没有。”
“这个么……皇姐莫急。”李洛笑道,“皇姐慢慢想,我们不急的。”
这个……能不急?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众人愕然。
……
……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应和着满园悬挂的镇魂铃丁零当啷作响,裴行庭看着这满园的萧索,暗道跟鬼宅似的。这想法才一出,却又自己笑了。如今的裴园可不就是鬼宅么?锁着张家那些还不曾离去的冤魂,也不知道裴宗之在想什么,竟也和这些冤魂住了那么久。
不过这些都只是暗自感慨,裴行庭并没有说的打算,只是目光复又落到面前的人身上。
他们眼下坐在石凳上,面前是张圆石桌,石桌上是一只打开的食盒,食盒精致,扇面般展开,一层一层,放着精致考究的小点心。
裴宗之正认真的一种一种尝着,往嘴里送去。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裴行庭还是有种感觉,他眼下应当心情不错。这大抵是他揣摩了许久才看出的他的喜好。
谁能想到外人眼里看起来如谪仙一般的世外人竟同那些幼童的喜好是一样的。
“不错吧,可还喜欢?”裴行庭笑问他。
站在他身后的裴羡之翻了个白眼。
一一尝过一遍,他停下了品尝的举措点了点头:“还不错,”他说道,看着裴行庭,“你有事相求?”
竟如此容易满足!裴行庭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不过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谈正事要紧,他开口道:“陛下死了。”
裴宗之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裴行庭与裴羡之脸色当即大变。
裴宗之指了指天:“天子,不管英明还是昏庸,寿终必有异象,我看到了。”
原来是这样的知道,裴行庭送了口气,还以为他也掺和进去了呢!
“陛下死的时候,很多人在场。”裴行庭道,“秦王和吴王带着人进宫了。”
裴宗之道:“很多人在场不是好事么?人少才会出事。”
“这也未必。”裴行庭道,“我们抢在崔家前头一步,拦住了三个从宫里出来,陛下死时在场的官员。”
“就三个么?”裴宗之皱眉,“没有别人?”
“有,还有你的那位老相识卫六小姐和她的伯父和个躺着不知事的老夫人,就是他们带着那三个人从”站在裴行庭身后的裴羡之忍不住出声道。
裴宗之皱眉。
裴行庭回头看了眼出声的裴羡之,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正要说话,却听裴宗之道:“为什么不去拦他们?”
原来他是因为此而皱眉,并不是因为裴羡之方才那阴阳怪气的一句。
裴行庭回道:“他们走的是黄天道,那个道上的妓馆会仙楼是谁家的大家心知肚明。老夫算了算,要是拦黄天道上的人,怕是会被抢先一步,便赶在崔家前拦下了那三个吏部的人。”
裴宗之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片刻,才幽幽道:“然后发现这三个吏部的人是个麻烦?”
裴行庭干咳了一声:“不错。”说罢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难道是算出来的?”
“不是。”裴宗之道,“我猜的。我只是觉得她并不会平白无故带三个人出来。”
“你们还真是老相识,你猜的一点都不错。”裴羡之忍不住再次开口道,“这三个人简直就是大麻烦。”
裴宗之看着他们:“什么麻烦?”
裴行庭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陛下因何而死对老夫来说并不太在意,老夫在意的是下一个坐在上头的是谁。这三个人看到安乐公主趁着陛下亡故,拿走了玉玺。”
裴宗之闻言没有说话,倒是裴羡之耐不住再次说道:“这种事自己看到也就罢了,偏还要说出来,不是麻烦是什么?”
这种事,不知道最好,知道了,不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么?活生生的人证送了上来,这些人证可以说能直接决定这场夺嫡中至关重要的一步走向。
老实说,坐到他们这个位置,没有谁是心慈手软的,也许心狠手辣不至于,但人命这种事情很多人都沾上过。不是没想过将人解决掉,但偏偏带走这三人时崔家也知道,又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所以才叫麻烦。
“这确实是个麻烦。”裴行庭叹了口气,“那三个人若是没出宫只怕现在的宫里更乱。”虽然他此时并未进宫,但大抵也能猜到一些,安乐公主的出现确实让他有些意外,可以说这三个人能够直接决定安乐公主的生死。
“看来你那位老相识同安乐公主交情还真是好,这种时候带走了那三个人。”裴羡之在一旁冷哼。
裴宗之没理他,只是看向裴行庭:“既然知道是麻烦,为什么不丢了?”
“这个麻烦,”裴行庭道,“老夫觉得若是能用好,也许反而能是一步好棋。能影响夺嫡,可以看作是麻烦,但换言之,若是用的好了,这个麻烦岂不是能够影响,不,是决定谁才是坐上那个位子的人?”
裴宗之低头,又挑了一颗捏的漂亮的甜团子放入口中:“你都知道,还来问我做什么?”
裴行庭道:“这步棋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用。”他来问时机的。
时机啊!裴宗之抬头看了他片刻:“乔环怎么样了?”
乔环?对!他怎的险些忘了还有乔环?若是乔环在,安乐公主若是足够有理的话,有乔环的支持可以说赢面很大了。可若乔环没撑过去,那就不好说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相助()
裴行庭脸色变了数变,蓦地起身:“宗之,我们先走一步,你……”
“裴季之呢?”裴宗之却在此时叫住了他。
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裴羡之闻言先一步回他:“已送三弟回去了,先前不是同你说过了么?”
“到江南了么?”
“算算日子早已到了,老夫派人送他回去时,早飞鸽传书金陵那边,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裴行庭看着他,带上了几分狐疑,“宗之,可是季之有什么问题么?”
裴宗之想了想摇头:“没有,你们走吧!”
裴行庭似乎想追问什么,但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转身带着裴羡之离开了。
裴羡之带着疑问跟着上了马车,便听到裴行庭出声了:“再修书一封去金陵,问问季之有没有在家里好好待着,若是在金陵,就让他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准去。”这是变相的软禁了。
“是,叔公。”裴羡之回道,想起裴宗之先前的举措,“他一贯这般,同我们连句废话都不说就赶客。”总之,他没见过哪家长兄是这样的。
“他本也不是寻常的长兄,这一点,在我们裴家卖孩子时就当知道了。”裴行庭感慨道。
卖孩子这话听起来有些难听,但抛却光鲜亮丽的“实际寺”的外表,他们裴家交出了这一辈嫡长子的那一刻,确实同“卖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家里这些年借着那个名头确实得了益,这是无法否认的。”裴行庭叹道,“得了好处还想要回这么多年实际寺帮忙养大的孩子,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今日肯提点我们就算不错了。”
“跟神仙攀亲戚,怎么可能?”裴行庭自嘲,不顾裴羡之惊愕的脸色,又道,“你也说了,他同我们连句废话也懒得说的,那么他提季之必然不是空穴来风,让人小心点季之。”
“我回去便安排人去金陵问话。”裴羡之说着,又道,“三弟……三弟总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叔公放宽心便是。”
“得了吧!”裴行庭略带疲倦的靠在马车上,斜睨了他一眼,“你们兄弟三个里,就属你素日里最好揽事,也最是凶神恶煞,易做恶人模样,但在老夫看来,你倒是你们三个孩子里最简单的一个。你那个三弟暗中做的什么,你也不清不楚吧?”
裴羡之闻言低头,尴尬道:“三弟那里不大好查,总是兄弟,我不能轻易派人查他行踪。先前我插手裴宗之的事情,险些惹得他震怒,所以三弟那里我就……”
“你这是插错手了。”裴行庭道,“先前那次,裴宗之与实际寺的事情你确实不应该插手的。但这次你三弟的事情实则早该阻止了。”
“叔公说的是,我这就……”
“你不要插手了。”裴行庭却制止了他,意味深长的说道,“虽然宗之和季之这两个孩子外表看起来比你良善的多,但论为恶,你不是你那两位兄弟的对手。老夫知道你三弟暗中跟一些江湖人来往,虽说因为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混杂太散,还来不及查出那些人的来路,但这件事宗之既然已经过问了,老夫猜测保不准此时城中发生的事情跟你弟弟有些关系。”
裴羡之脸色微变:“叔公,若此事真同三弟有关,那我们……”
此时马车已经离开了天师道,同那些还在向皇城狂奔而去的马车一道汇入主道,裴行庭的脸隐在阴影中有些凝重,片刻之后,他道:“能保则保,保不了则杀!”
“可是……”裴羡之似乎有些迟疑。
“宗之突然问也有提醒的意思,如果季之在这其中只做了小事,他应当不会问。”
“真到了那一步,由我们动手更好,整个裴家不能为一个任性的孩子而全族陪葬!”
“……是。”
……
……
寝宫门前的闹剧只是暂时停歇,安乐公主跪在明宗帝的遗体旁看着明宗帝的遗体出神。
“殿下……”
“母后身体不好,天亮了再告诉她吧!别惊扰了母后!”安乐公主看着明宗帝的遗体,仿佛在对明宗帝说话。
不过身边的婢子还是应了一声,领命起身出去了。
安乐公主看向在对面靠着明宗帝遗体跪着抹眼泪的李德全,以及零零散散进殿的官员,还有更多的官员在殿外广场上,就连她的两位皇弟也在殿外,大抵是争着什么。
嘈杂声从殿外传入殿内,安乐公主看着明宗帝的遗体,喃喃:“反正没人在意这个。”
对面的李德全听到了这句话,眼泪似乎流的更多了。到底是明宗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大太监,情分比旁人要真的多,明宗帝离去,真正伤心的人里头有他一个。
这时,有个婢子从偏殿走入大殿,匆匆来到她身边,低语了几声。
安乐公主闻言起身,跟着婢子走向偏殿一间内室,一个身着素服,披着狐裘披风的女孩子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安乐公主看着狐裘里一身素服的女孩子,恍然间响起,她今日也一样,“失去”了一位亲人,她看着她道,“止娴,你怎么来了?”
薛大小姐起身,看向安乐公主:“公主,先前公主还不曾给过我答复,今日,止娴是来向公主要个答复的。”
“你的好意,本宫明白。”安乐公主闻言略略一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只是本宫如今自身难保,怕是会耽误于你,你还是另寻明主吧!”
薛大小姐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脸上竟多了几分苦笑,不甘却又无奈:“有人告诉我,让我带着整个薛家来找公主,公主便会接纳于我……”
“整个薛家?”背对着她的安乐公主微微侧身,头已转了过来,“谁让你来的?”
薛大小姐沉默了片刻,终究有些不甘的说道:“卫天师。”
她方才是有意没有先提及愿借势助安乐公主的事情,没想到安乐公主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此刻如女孩子所说,安乐公主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子把握事态的手段要远胜于她。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不甘也是事实。
安乐公主此时已转身向她走了过来:“她人呢?此刻在做什么?”
一旁的一个婢子此时开口了,说话时神情颇有些艰难的意味,她道:“听说……卫天师她……她此时在休息。”
第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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