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夸太后诚心礼佛,其心至真至诚。
陈善一行人在北苑门口等了片刻,便有太后身边的女官出来欠了欠身:“太后说她知道了,侯爷回去吧,太后心领了。”
陈善略略弓了弓身:“陈善告退!”
女官连忙墩身行礼,这是一个大礼。一边的侍卫侍女纷纷望了过来,感慨不已: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女官行了如此一个大礼,可见太后对侯爷的信任跟器重啊!
女官的礼一直行到陈善等人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方才起身。
对一个侯爷,哪怕这侯爷再如何权势滔天,也不必行如此重礼的。
侍女们一边做事一边往这边看来,暗自说道:“如此重礼啊,都道女官大人懂礼,我今日算是明白了。”
路过的女官耳力似是不错,隔了不近的距离也能听到她们说话,脚下一顿,望了过来:“莫要多嘴!”
侍女们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是,莫女官!”
待到女官离开后,侍女们才轻舒了一口气:“快些将太后用过的饭食端走吧!”
“自从来了实际寺,太后用的饭愈发的少了。”。。
“是啊,太后凤体欠安,大抵是思念先帝吧!”
“平日里也不怎么用饭,不过一个多月前我有幸一瞻太后凤姿,依旧绰约过人呢,这大抵就是真凤之姿吧!”
“诶,不像我等”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被莫女官看到了说不定又要挨训了。”
“嗯,走吧走吧,都做事去!”
侍女们谈笑着走远了
看着眼前简单杂乱的屋舍,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名动天下的庙远先生生前最后的居所竟是这个地方么?简单而有些破败的屋舍,杂乱的篱笆扎得歪歪扭扭,篱笆外似乎垦了一小块田,田里种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只是里头的土看起来硬邦邦的,贫瘠的厉害,木门上还破了个洞。
那个引路的小沙弥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估摸着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释道:“屋外我等会打扫一二,但是屋内的一切陈设还有这屋子原本的东西我等都未动。大师说人死如灯灭,这是高施主最后留下的东西,让我们不要随意乱动,或许哪一天大风大雪,这屋子就被吹了被埋了,一切顺其自染吧!”
陈善点头。
小沙弥抬头望了望天:“坏了,午课时间要到了,施主,我就将你们带到这里,该回去做午课了。”
“小师傅回去吧!”
小沙弥转身匆匆跑了。
这模样也同一般寺庙里那些赶着时间做午课的小沙弥别无二致。
这座寺庙的传奇只是因为天光大师这个人,如此而已。
屋舍旁有一座隆起的土堆,土堆上插了一块牌子,没有姓名,但这应当就是那位传奇的庙远先生的衣冠冢了。
土堆前插了一支干枯的树枝,也不知道插了多久了,歪歪斜斜的模样。
这衣冠冢荒凉的就似路边没人理会的孤冢野坟一般。
陈善迳自走到衣冠冢前,放下手中的箱笼,从箱笼中取出香烛之物。手里三支香燃起青烟,袅袅升起,陈善的面容在青烟后有些看不真切。
“义弟,你生前何等出色的人物,如今却如此荒凉疾苦。值得么?”陈善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自问,“本说好了要与我一同建功立业,你一篇檄文也已天下皆知了,为何临了却放弃了?”
陈善瞥了撇嘴,似是在自嘲:“我不懂你。”
第二百五十五章 彩烟()
“你我相遇于微时,以酒结识,初次见面便联手斗敌。我善武,你善文,你我二人联手,这天下我有何惧之?”陈善闭了闭眼,思绪急转,彷佛回到初见时,那是一个雪夜的酒馆,酒馆中正在进行一场刺杀,而他们都是无辜被牵连的旁观者,为自保而已,于是斗智斗勇,联手对敌,一见如故,惊喜的发现得一知己。
“我曾说,这天下最懂我的是你,你也曾说,这天下最懂你的是我。但是,现在我不懂你了。”陈善低低笑了两声,“你被天光大师同张昌明所劝服,放弃了与我共谋大业的机会。”
“我不懂你。”陈善摇头,“现在不但不懂你,你一定也恨死我了吧!”
还记得信中所言:“为善义兄,豆丁真的很厉害哦!你们二人,一个是我的义兄,一个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你们相对,我谁也不帮,各凭本事而已。豆丁也明白这个道理,输了她也会认,平素虽然狡诈,但是输了会认这一点还是不错的。棋逢对手,技不如人,这没什么好说的。嗯,你若问我你们二人谁胜算大一点,我也不知道,现在的话应该是你,但是豆丁的成长很惊人呢!我很期待这一场大戏,不管输赢,定然十分精彩”
“义弟,叫你失望了。”陈善弯了弯唇角,“若是十年前,我不会动手,但是现在我怕时不我待啊!”
“成王败寇,我不悔。”
“我也未算错你我的兄弟之情,你对我知无不言。我的人抓她的时候,折损了两人,据回来的人说,她反抗时反抗的很犀利,知道实在无法离开却也坦然的接过了白绫。确实输得起,你教的很好。”
“此生,我陈善自诩从不后悔,也从不欠他人情,这一回是义兄错了。待百年之后,自会来向你道歉的,但现在还活着,自然该做陈某未完成的霸业。”
“你送我的信,我都整理的很好,我平素甚少信任他人,你算一个。”
烛火舔拭着一封封的信不过转眼,便只余一地的灰烬。
这地方的风似乎很大,很快便将这一地灰烬吹的一干二净。
武陵村正在水车边嬉戏的孩童们吃着糖看天。
“天上在飘什么东西呢!”
“黑乎乎的,是蝴蝶么?”
踩水车的村民们没有理会:这个天,哪只蝴蝶那么抗冻啊?
“还有烟!”
“青色的。”
“红色的。”
“还有黄色的。”
童子们高兴的指着那飘散的彩烟喊道:“大叔,快点踩水车,我们要看烟!”
哪来的烟啊?村民抬头,却见天空澄碧如洗,一切如常。
“胡说八道,哪里来的彩色的烟。”
“就是有,刚刚有,现在没了。”一个童子喊道,“爹,用力点,踩大力点,就又有彩烟了!”
村民踩着水车翻着白眼:“偷鸡贼又不在,谁有功夫弄这种无聊的东西出来啊!”
“踩大力点踩大力点!”
“木头大叔,踩大力点!”扎着羊角辫的女童喊道,“大力点就有烟了,红色的、青色的、黄色的,很好看呢!”
还有人叫着闹着。
被烦的不行的村民无奈的加大了力道,水车飞快地转动着,那边接米粉的妇人们脸上露出了笑意,看向大雪覆盖的农田:瑞雪兆丰年呢,明年又有好收成了。
童子们吃着糖抬头望着,那块挡板一样的扇子扇的飞快,带起的风很大,吹的一旁的树枝歪歪斜斜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彩烟出来呢?
“哈,快看又来啦!”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指着那飘出的彩烟叫道,“这次是红的跟黄的。”。。
接米粉的农妇跟踩水车的村民这一回倒是也看到了:“哟,还挺好看的。”
“像彩霞。”
那彩烟在澄碧的空中漂浮了片刻,方才散去。
“这一回那偷鸡贼跟姓高的老光棍倒是弄了些新东西出来。”
“比那吓人一大跳的纸人,会傻笑的布娃娃好看多了。”
“他当家的,踩大力点,挺好看的。”
“孩子们也喜欢。”
闲聊的妇人们抬头边望天边闲聊。
“今年收成好,明年看样子也要大丰收了。”
“偷鸡贼也不来了,还有那个半夜里偷糖吃惹的我家二丫大哭的也不来了。”
“可能改邪归正了吧!”
“是啊,都晓得变法子了,这个彩烟就挺好看的”
“又有了又有了!”
一阵欢呼响起,踩水车的村民踩的更用力了。
真好看啊,这高老光棍倒晓得弄点新东西出来了,这一把年纪还娶不到媳妇,下一回多送两筐菜去寺里,撮合撮合村里的俏寡妇和高老光棍吧!一把年纪了还打光棍,也够可怜的,村民边踩着水车边想。这聘礼就大家帮忙一起凑凑了:家里的驴跟牛可以拿出来,老光棍那么懒,估计还是要靠驴跟牛来种地,前几个月还来问怎么翻地,连翻地都不会。还得再让大家每年凑点粮食送过去
推门入屋,惊起一地烟尘,房檐上的蜘蛛网结了好几层了,破败不堪。
抬头正对面的是一面墙。墙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字。
即便是这等情形之下,众人仍忍不住惊呼一声:“好字!”
写满整面墙的只有三个字:意难平!
大大小小的意难平充斥着整片墙,杂乱、好看同一种不知名的的压抑感夹杂在了一起。
“所以,阿远,你是终究意难平么?”
屋里一张破床,脏兮兮的棉被,火盆,衣物,到处都脏兮兮的乱糟糟的,蒙着尘土的味道,唯有一处虽然掩着尘土,但收拾的很整齐,想来主人在世的时候这个地方也很干净:那就是主人的书桌。
“庙远先生是个读书人呐!”侍从发出了一声感慨。
“是啊,他喜欢读书。”陈善脸上神色温柔,“但是可不是书呆子。你们若是看到他的话,就会感慨,好厉害的儒生!”
屋子里乱七八糟,随意而脏乱。
本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义弟死了,他想来看一看,如此而已。
陈善放下了书桌上蒙着尘土,似乎被老鼠咬烂了的书:“我们回去吧!”
只是话音刚落,他便脸色微变:“不好!”
第二百五十六章 难平()
脚下隆隆声响起,手腕粗细的铁棍自四面八方而来,不过转眼的时间,众人所见,原先破败不堪的屋舍便脱去了脏乱的伪装,这是一座牢笼,困住了前来的众人,有侍从奋力向铁棍砍去,激起零星的火星,却分毫不动。
“精铁所制,你们砍不开的,我来。”陈善抬手制止,嘴角似是自嘲:“阿远,原来,你是为此而死的。”
钻出的铁棍戳破了破败的伪装,脱去伪装的墙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字,字写的很好。
大大小小的“意难平”将众人困在这里,压抑感铺天盖地袭来。一时间众人彷佛看到了那个曾名动一时的儒生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奋笔疾书,不写旁的,只是反反复复的写着三个字:意难平!
终究意难平!是对于害死那个孩子的愧疚还是对自己义兄所为的憎恨?到底哪一样多一点,他人已死,没有人知道了。众人只知他想说的话:意难平!
“阿远,原来你的死不是忧伤她所逝,而是为了以死作饵,为了杀我。你未算错我二人的兄弟情,我确实来了。”陈善苦笑了两声,手却压上身边的佩刀,“就如我未算错你我二人的兄弟情一样,一人骗一次,这次扯平了。”
“你知晓自己若是不死,我绝不会前来,所以不惜身死,也要诱我前来么?”陈善拔出身边的佩刀,“值得么?”
刀举至半空中,陈善却忽地手一松,佩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脸色凝起,“有毒!”
红红绿绿的彩烟从四周飘来,充斥着整座牢笼。
山下的吆喝声正在兴头上,童子们嬉笑尖叫着喊道:“加油,木头叔叔加油踩!”
水车疯狂的转动,其顶的小扇子摇摇晃晃,吹的树枝沙沙作响。
彩霞凝空,那一片的天空都染上了五色的光彩,煞是好看。
“侯爷!”侍从们环住陈善,警惕的看向四周,双手微颤。
这座铁笼乃精铁所铸,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脱困的。
陈善抿唇,支着佩刀直起身子,环顾四周:“不要运内力,不然毒发的更快!”
耳尖位动,有箭镞自四面八方而来,剑尖发黑。
“毒箭!”侍从护住握住佩刀,挥去毒箭。
这味道不是毒!
“不可!”陈善连忙出声阻止,箭镞擦过屋内零零散散散落了一屋子的书瞬间燃了起来。
火光冲天!
陈善的脸色在漫天火光中白的惊人。
“阿远,你以死作饵,是真的要困杀我啊!”
“我以为比起死人,活人总是更可怕的,我活人都不惧,更何况死人乎?”
“但是我错了,阿远,如果那个死人是你的话,也同样不可小觑!”
“已有很多年无人能够伤到我了,即便是极为擅长暗杀的杀手也无法伤到我,你却做到了……”
……
“快看快看!”吃着糖的童子们指着天叫道,“好好看!”
那一片天不同别处的澄碧,彩烟若霞凝滞在半空中久久不散,天色红如火烧,艳如脂染。
“他当家的,这是不是就是跟老人家说的火烧云有点像。”
踩水车踩的满头大汗的村民呼着热气边踩边道:“这个天哪来的火烧云?”
应该是偷鸡贼跟高老光棍又弄出来的新花样吧,真是好看啊,以前从未弄的这么好看的。
扎着羊角辫的女童嬉笑道:“下次用我家的牛跟张姐姐换,不换糖人了,换这个。”
“话说高大叔跟张姐姐这回一走什么时候回来呢?”狗子吃完了糖,咬着手指流口水,被一旁的村民妇人骂着不许吃手指,才抓了泥的手怪脏的。
“他们是去长安了吧,天子脚下呢,一定很热闹很好玩吧,听说有好多好玩好吃的东西,还有蓝眼睛的胡人呢!”
“不知道,但一定有很多好东西,高大叔跟张姐姐早点回来就好了,大黄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像个无赖,不但偷吃,还欺负小黄呢!”
童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着笑着,夹杂着村民农妇的闲聊,武陵村的生活一片红火。
……
实际寺午课的钟声被敲响,寺里的小和尚们纷纷赶到大殿,一个个在蒲团上坐了下来,要听天光大师讲午课了呢!
最后一个小沙弥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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