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身着青色的棉布衣裳,或许因为穿的时日长久,已是有些洗的发白了。
她全身上下毫无半点首饰,只有头上插着一支银簪子,看那样式也很是老旧,应该是好些年前的了。
这个妇人的家里应该生活并不宽松,甚至是有些拮据的。
陆宸希看向何大夫,想知道他会怎样回答这个妇人。
何大夫也是仔细打量了这中年妇人一样,轻捋了捋胡子,随即笑着说道:“这位夫人不必担心,千药坊特意对于家境贫寒的百姓有特殊规定。若是着实拿不出看病抓药的钱,在这里可以分几次付账。只是需要登记一下夫人家住哪里,家里当家的是谁,待咱们的伙计证实后,就可以先行将药材等物带回去用着,等你手里宽裕了再来结账就好。”
何大夫的话音刚落下,整个大堂里就响起了阵阵哗然声。
会等在这大堂内排队的,不是平民百姓,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来抓药,此时听到千药坊还有这等帮助百姓的规矩,自然是吃惊不已。
中年妇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何大夫,欣喜的问道:“何大夫所言可是当真?”
何大夫点点头,指了指一边案几后的一个小郎中,笑着说道:“那是我的徒儿,夫人只需去他那里登记一下你家住何地,当家的是谁,然后咱们这里的下人去查证一下,就可以先行将药材抓回去熬用了。”
得到了何大夫确切的肯定,妇人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她站起身,连连行礼对着何大夫道谢。
何大夫连连摆手阻止了她的动作,笑着解释道:“这位夫人可不该谢我。这规矩是这千药坊的东家定下的。要谢啊,你还是感谢东家好。”
话音落下,大堂里就响起不少的夸赞声。
也有那不知究底的百姓,转着脑袋四处问着:“这千药坊的东家是啊?这不是菩萨心肠嘛,得救助咱们多少人啊?”
周围的人皆是附和的点头,随即给他细细的解释道:“这千药坊的东家啊,就是那定国公呢。那是多大的高门大户啊,竟是还能做出此等好事。”
“是啊,是啊,定国公一门英杰,镇守西边,又如此心善,真不愧是大周第一氏族啊。”
“。。。。。。”
陆宸希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是满意。
只有定国公府的名声越好,皇室才会对陆氏越忌惮,而不敢轻易出手。
虽然陆氏一族并不惧皇室,可若是真正站在了绝对的对立面,那必定会是劳民伤财的事。
这种情况是陆氏一族并不愿意看到的。
何大夫也是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对于自己能够效力与如此为百姓考虑的东家也是感到十分高兴和幸运的。
一转头,何大夫便看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的陆宸希。
他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还是来抓药?”
陆宸希心里一笑,正准备开口说话,却是被门外的一阵阵叫嚷声所打断。
那叫嚷之声很大,顿时惊动了大堂里坐着的众人。
陆宸希和何大夫同时蹙起了眉头,转头看向了千药坊门外。
此时门外除了还在排队的百姓之外,还围了不少的人。
在那人群中间,有着一个尖嘴猴腮,眼睑浮肿的中年男子正唾沫横飞的在嚷着什么,看那模样似乎还十分气愤的样子。
他一边嚷着,一边往千药坊里面走。
距离近了,陆宸希终于清晰的听清楚了他在叫嚷什么。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就是这千药坊卖出的人参!说是什么五十年份的好参,效果极好,吃下去保证药到病除。结果我花了老大的钱买回了家去,却是根假参!我母亲吃了这参熬的药,不仅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此时已是病入膏肓!”
中年男子一脸的愤怒恨意,手里举着什么东西一直不停的让身边的人看着。
陆宸希此时才看到他的手里还举着半截已经用掉一半的老参。
陆宸希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仔细的打量了那中年男人和他手里的老参一眼,嘴角挑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161、闹事()
那中年男子和着一众看热闹的围观人群一同涌进了千药坊的大堂。
陆宸希冷眼看着,就见那中年男人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是似在四处打量什么,然后最终定格在正一脸疑惑愤怒的何大夫身上。
他猛的上前一步站到何大夫身前,指着何大夫厉声喝道:“就是这个庸医!是他给我母亲开的方子,然后这里的药童又抓了药,给了我这株假参,大家快看看啊,这千药坊就是骗人啊!大家以后千万不要相信这里的骗子!”
这话一出,顿时引发了在场之人的一阵哗然。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不是用疑惑怀疑的眼神看向何大夫,又看看中年男子。
何大夫此时已是怒不可掲。
他自小学医,又有天赋,刚刚成年就已是京城小有名气的小大夫了。到了如今这个年岁,更是救死扶伤无数,颇得美名。
几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庸医?
他那张儒雅亲和的面庞瞬时涌上一抹寒气,猛的从诊脉的案台后站起身,厉声喝道:“胡言乱语!简直是一派胡言!”
见到何大夫出声了,那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狡诈,拔高了声音哀嚎道:“我可怜的老母啊!都是儿子不孝啊!竟是误信庸医之言,用了这丧了良心的卖的假药来给您治病!都是儿子不孝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儿子也只有早点死了来陪您了!”
边哀嚎着竟是边从眼里挤出了两滴豆大的眼泪出来。
这眼泪一掉,立时就引起了旁边围观众人的同情,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的大家不免的就对这中年男人的话信了几分。
看着大家眼神的变幻,何大夫心里一沉。
他上前一步,指着那中年男子喝道:“慢着!你口口声声说着是我们千药坊卖假药,说我是庸医,可是老夫记得,你并没有来过我们这千药坊看病抓过药!”
中年男子闻言嚎声一滞,随即他更加大声的喊到:“我怎么没有来!我就是在你们这千药坊抓的药!还有这参,”他将手中的半截老参递了过来,显在人前,“这就是从你们这千药坊买的!”
他转过身面向一众围观的人,唱作俱佳的哭诉道:“大家看看,看看,这就是千药坊所谓的五十年份的老参,比那萝卜干还不如啊!萝卜干吃了至少不加重病情啊!”
何大夫试图阻止那中年男子的话,可那人却是根本不看向何大夫,只一味的煽风点火提起大家的情绪。
这般一番哭嚎挑拨下来,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不少人纷纷怒目看向何大夫,一脸的愤怒和激动,有的甚至直接喝骂出声,要求何大夫给出一个说法和交代来。
何大夫并不是什么擅言辞之人,面对着如此多人激愤的话语,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之前一直在大堂里排队等候的一众百姓此时却是有不少站了出来,看着那些跟着中年男人进来的人解释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自从千药坊开门以来,我们一直都是在这里抓药看病的。这里的药性和百草堂比起来感觉还要好上不少呢。”
“是啊是啊,这何大夫可是这京城里有名的圣手,一直救死扶伤美名不断的,不会是这位兄弟说的那样的人。”
“对对对,之前我乃嫂子娘家的小侄子得了不知道是什么病,请了无数大夫都看不出症状,差一点就去了。还是最后请了这位何大夫去看了,抓了两幅药喝下去之后,竟是慢慢好了起来。现在都已经下地活蹦乱跳的了。”
一众人为何大夫辩解的话让原本情绪被那中年男子挑起来的围观人群渐渐冷静了些许,他们仔细看了看何大夫,有眼尖的猛的出声道:“这不是半圣手何老吗?”
这一句顿时是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的巨石般,激起了一阵阵剧烈的涟漪。
半圣手何老。
这个名字在京城,甚至是整个大周来说都算是赫赫有名的。
只是这半圣手一向低调,治病救人也不会留下名号,甚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模样到底是什么。
这般被人一叫了出来,众人看向何大夫的眼神顿时就不同了起来。
何大夫见状,立马站出来说道:“你说你是在我们千药坊买的这只假参,可有凭证?”
那中年男子闻言冷笑一声,把那假参递了出来,讥讽的说道:“这参是不是你们千药坊的,一眼便可知吧。千药坊的人参和外面的其他人参想比长的有些许不同,这是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事情了。你自己看看吧!”
他将假参递给了何大夫,便不在开口说话,只在一旁冷眼看着了。
何大夫就是半圣手何老一事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样一来的话,他也就不能再栽赃在何大夫头上说他误诊了。
不然的话,身边这些围着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会把他淹死。
半圣手何老在他们心中那可是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没什么区别的,若是有人敢在何老头上泼脏水,那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何大夫接过那半截假参,细细的观看了一番,脸色也是微微一面。
这假参的确和千药坊的人参长相是一样的。
千药坊的人参不知为何,相比外面的人参来说要稍稍眼色深一些,四周的根须也更加密集,形状都是保持的十分完好的人形,且普遍比外面的人参个头大些。
这个中年男子递过来的半截假参,就的确是和千药坊的人参一模一样的。
这让何大夫一时有些语塞,并没有马上说话。
那中年男子是何等精明的眼神,一下就看出了何大夫的语塞,立马见缝插针的道:“怎么样,何大夫,您说说,我这半截假参是不是你们千药坊所卖的人参啊?”
众人闻言也皆是好奇不已的看向何大夫,想从他口中听出答案。
在他们心里,何老是不会说谎的,他说这参是就是,他说不是的话,那就一定不是。
何大夫看着那一众信任的眼神,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162、报官()
何大夫叹了一口气,看向一众人等轻声说道:“这半截假参观其外貌,的确和我们千药坊的人参无二。”
“哗”的一声众人顿时激动了,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起来。
中年男子得意的挑了挑眉,阴阳怪气的开口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就是你们千药坊卖给我的假参!现在何老亲自确认了,你们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千药坊的东家可不是什么好的啊,竟是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这番变化,令原本站在千药坊这边说话的几人脸色都不由微微一变。
一时之间情况变得糟糕了起来。
有不少的人开始跟着那中年男子讨伐千药坊,要千药坊给出一个交代。
整个大堂里满满的充斥着这些人的大吼声。
何大夫面色难看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心里感到十分无力。
以他在千药坊待的这段时间看来,千药坊应该是不可能做出这等卖假药的事的。
况且,他着实对于这个中年男子没有什么印象,按理说若是他带着他的母亲来看过诊的话,他应该会记得才是。
见到情况越来越糟糕,而何大夫也被那中年男子用话拿住了,一直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的陆宸希此时终于动了。
她轻轻的往前跨出了一步,笑着示意何大夫将手中的半截假参递给她。
何大夫以为这位姑娘也是想仔细看一看,没有多想就递给了她。
陆宸希接过半截假参,靠近了眼前仔细的看了看,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她冷笑一声,骤然开口说道:“这不是千药坊卖出去的人参!”
陆宸希的声音不大,但却铿锵有力,一下子就穿透了嘈杂的环境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皆将视线投向刚刚说话的姑娘。
陆宸希一袭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头上插着一直海棠滴翠珠子翡翠簪,眼色清透,雕琢的美轮美奂,正是那从锁清秋买下的浮翠流丹其中一支簪子。
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并无任何恼怒,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微笑。
中年男子原本正洋洋得意的脸色顿时一凝。
他冷冷的看向陆宸希,阴沉的上下打量了她一样,邪笑着说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怎么什么事都敢站出来管一管?你说不是,难道就不是了吗?用什么证明啊?”
陆宸希并不理会那男子口中的话,转而问道:“你应该并没有带过你的母亲到这里来看病吧?”
中年男子一噎,随即拔高音量道:“我怎么就没有带我母亲来看过病了!就是前日的事!”
陆宸希轻蔑的一笑,随即轻挑了挑眉,看向一直站在最里面的角落,沉默不语的老者,轻轻的说道:“徐叔,将册子拿出来吧。”
众人闻言看向陆宸希说话的方向,这次突然察觉在那最角落竟然还一直站着一个老者。
老者闻言并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便掀开帘子进了里间,不过片刻便捧着一本册子出来了。
老者将册子递给陆宸希之后,又沉默不语的退回原地,继续站着不说话了。
陆宸希对着老者微微颔首,随即轻轻的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册子,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本册子,相信在场的有好些人都不陌生吧?”
大家闻言皆是看向那本册子,随即其中有好几个之前在排队的百姓反应过来,大声说道:“这不是每次在我们诊完病之后都要签名字的册子吗?”
这么一说,在场的有好些来过千药坊看病抓药的病人都反应了过来,纷纷点头附和。
陆宸希看了那面色有些难看的中年男子一眼,翻开了册子,翻到了前日的那一页,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或者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那中年男子一愣,随即眼神闪烁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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