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抓住二娘的手掌，叮嘱道：
“老二，记住，我是自杀……不……要……报……仇……”
说到最后一个“仇”时，公孙兰的声音也彻底地低至几不可闻。
气息，于焉断绝。
“不——！”
二娘悲痛欲绝的嘶喊声，令苏航的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但一想到，眼前的一幕，同样也发生在那些无辜受害者的亲友们身上，他的目光便重新恢复了坚定。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留下一句轻叹后，苏航的身形便彻底地消失在原地。
“啊啊啊——大姐！”
恢复行动后，二娘抱着公孙兰的尸身，仰天痛哭……
不知多久后，二娘才失魂落魄地拆开手里的信件。
这是在最后一刻，公孙兰塞到她手里的。
“二娘，不必太过悲伤……”
信内共有三页信纸，纸上的字迹十分潦草，还被泪水打湿了不少，但二娘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公孙兰的字迹。
第一页信纸上，公孙兰先是将自己的遭遇说出，尤其强调了一番苏航的可怕，并再次叮嘱二娘，一定要将自己的死因瞒过其余姐妹，免得让她们白白送死。
最后，公孙兰也让二娘读完后，将这页信纸销毁。
“大姐，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替你瞒过其它姐妹的。”
二娘拿着信纸，轻柔地替公孙兰擦去唇边的血迹，她的大姐是打算以自己最美的样子离开人世，她自然不会不明白。
但与她轻柔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她眼中那骇人的恨意：
“只是，不能寻仇这事，请恕二娘无法答应，无论那小贼是仙是妖，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整理好公孙兰的遗容后，二娘也拿起第二页信纸。
这是公孙兰留下的绝笔。
她很清楚，若是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二娘就很难说得清楚。
因而，她特意留下了这页绝笔，与一众姐妹告辞的同时，也将红鞋子的事务交由二娘打理。
最后一页，同样是公孙兰留给二娘一个人的。
上面只有一张配方，还有几句话。
公孙兰告诉二娘，自己趁着进屋换衣服的同时，偷偷吞下了避毒丹与不死丸——
当然，就是传说中可解百毒的避毒丹，在千百倍剂量的毒药面前，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是，传说中的奇药不死丸，却能藉此机会，护住她的最后一丝生机。
只要二娘以千载玄冰冰冻好她的肉身，介时再配上回灵汤，就有可能将她救回来……
这个任务，显然也只能二娘一个人去做。
因为，一个自杀的人，绝不可能还会想着要死而复生。
二娘看完后，满腔的恨意又重新化为了苦涩：
“大姐，不愧是大姐……”
如果是苏航在此，可能会十分肯定地告诉二娘，除了避毒丹外，什么不死丸、一线生机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公孙兰体内的生机已经彻底断绝，这点他绝不会看错。
至于原因，看回灵汤的配方便明白了。
百年参王、百年肉灵芝这些尚算好的，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童男的热血，还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童女的眼泪……
苏航还是挺佩服公孙兰的急智的，能在短短片刻间，便想到这么多苛刻且难以保存的物品。
就算是以苏航在天下第一世界的权势，要将这副“回灵汤”的材料全都收集起来，也是极为不易。
相比之下，红鞋子组织的情报固然灵通，但势力方面就差得太远了，想找到这些材料，比之大海捞针也强不到哪里去。
而这便是公孙兰的打算了，给二娘一个虚假的希望，让她不至于白白去找苏航送死。
以二娘的聪慧，未必就猜不透公孙兰的打算。
只是，她没有苏航的眼光，看不穿公孙兰体内的生机究竟是不是真的彻底断绝了。
就算这“回灵汤”九成九是公孙兰捏造出来的，但她会放弃这最后一分的希望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
从小院中走出，苏航的心绪也很有几分复杂。
经历过数个幻想世界，苏航不说杀人如麻，但死在他手里的凶徒们，说出来也觉得能把苏爸苏妈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但公孙兰却和以往那些死在苏航手里的，纯粹的恶人有些不同。
虽说她毫无疑问的确是该死的，就算再来一次，苏航也会毫不犹豫地坚持自己现在的选择。
可除了“熊姥姥”这个身份外，公孙兰亦不能算是恶人。
甚至从某方面上说，她亦算得上是救人无数的“好人”。
“不求所谓的正义，只求问心无愧吧。”
明月之下，苏航微微一笑，心底的低落与复杂便尽数扫空。
第四百七十四张 慕名而至（）
旭日东升，苏航照着公孙兰给的方向，边走边问。
幸而，苏航这一次没有再遇到采花蜂、卖糖炒栗子的熊姥姥之类凶残的小贩，一路上风平浪静地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只是，来到唐府后，苏航也当即被拥挤在这里的鼎沸人声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唐府门前排着一溜长龙，不是附近书画店的老板，便是求字求画的访客。
“究竟怎么回事啊，我都等了三个时辰了，还没见出来？”
“是啊，平时两个时辰就会出来的。”
……
三个时辰……两个时辰……
将这群人奇葩的对话尽收耳底，苏航的唇角也微微抽搐。
五六个小时之前，那可是凌晨两三点啊，那刺骨的秋风，想想便极为酸爽。
这群人可不像苏航这样寒暑不侵，尤其是说话的那个，嘴唇都冻得青紫了。
几百年后最狂热的追星族，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忽然间，唐府的大门忽然打开，几个家丁推着一堆垃圾丢了出来，这群书生老板们瞬间就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双眼放光地直接扑了上去。
接下来争夺场景之惨烈，令苏航也不得不侧目。
虽说这都是一群战斗力连五都不到的渣渣，但插眼睛、挖鼻孔、掏鸟蛋……
各种凶残的手段，完全没有任何节操与下限可言。
就在苏航摇摇头，准备弄点水出来洗洗眼睛的时候，却看到有两个魁梧大汉，架着一个脚步虚浮，油头粉面，一看便知道纵欲过度的书生，来到唐府后门。
苏航眼前一亮，当即跟了上去。
“我跟你们保证，只要我能见到唐兄，这三十万两立刻就能还你……”
“骗你干什么，我可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和唐兄关系莫逆，区区三十万两，不过三十幅画而已，小意思……”
“不信？不信你问问这几个家丁，我和他们家少爷的关系是不是相交莫逆？”
……
听见双方的对话，苏航也眼前一亮，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眼看在祝枝山的巧舌如簧之下，那两个魁梧大汉也半信半疑，似乎真的打算放祝枝山进府，苏航也缓缓走了过来：
“请慢！”
听到声音，几人当即转过头来。
只是，看到是苏航这么一个小孩子后，架着祝枝山的两个魁梧大汉当即摆了摆手，如同赶苍蝇一般，不耐烦道：
“哪里来的小鬼？一边儿玩去，别烦本大爷做正经事！”
（＃－－）
苏航的动作微不可查的一顿。
虽说苏航也明白，以自己如今的年龄，如此待遇乃是正常情况，但当真被人如此对待，尚且还是第一次。
毕竟，至今为止，苏航所碰到的，不是君宝、九叔这样心性纯良之人，便是宋师道、李世民这样风度教养，都堪称无可挑剔的人杰。
至不济，也是朱无视或是沈落雁这样，视为仇敌，或是别有用心之辈。
被人当苍蝇一样赶，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当然，苏航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轰！
只见他轻轻一跺脚，便将右脚下的地砖踩得粉碎，留出一个直径数尺的圆形小坑。
“两位大哥，你们刚才说什么，本公子没有听清，可否重复一遍呢？”
面对苏航人畜无害的和煦微笑，被眼前一幕吓呆了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咕咚！
两个魁梧壮汉更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最终，左边那个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谄媚道：
“没什么，小的是说，公子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小的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苏航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向祝枝山：
“听说你和唐伯虎相交莫逆？”
见到苏航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祝枝山当即抖了一抖，硬着头皮道：
“是，大侠您有什么吩咐？”
苏航对魁梧壮汉问道：
“他欠你们多少钱？”
两人答道：
“秉公子，足足三十万两。”
苏航点点头：
“那好，我替他还了。”
祝枝山当即眼前一亮，若是能因此便逃过一劫，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那两个魁梧壮汉却是迟疑了起来，不敢回答。
他们是赌场的打手，虽说苏航一脚踩碎青石地砖的怪力的确很可怕，但要是要不到三十万两，他们的下场，估计比这粉碎的地砖也好不到哪里去。
“放心，本公子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苏航当然看出两人在担心什么，微笑道：
“三十万两而已，认得这个吗？”
说着，苏航拿出一只白玉雕成的侍女塑像，美轮美奂，极尽妍态。
两名打手摇了摇头，但眼中却是火热的神采。
他们虽然不识货，但至少知道这雕像绝对不是凡品，乃是值钱的好东西。
不过，在比较了一下，自己的血肉之躯和青石制成的地砖之间，那个比较坚硬之后，他们还是十分明智地压下了心底的贪念。
“这件玉雕，足够你们交差了。”
两打手面面相觑，不敢接手。
这白玉雕像虽是宝物，但未必就能值三十万两，到时候，少个三五万两的，他们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苏航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轻“嗯”一声，两个打手心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丝胆气，立时重新浇灭。
如果是刚才，明知前后都是死的情况下，他们或许还有勇气争辩几句。
但如今，苏航给了他们一个交代，无论这个交代是真是假，玉雕是不是真的能值三十万两，但总归是一分希望，也令他们再难升起搏命的心思。
“等等！”
就在两名打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白玉雕像，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苏航却是将他们拦了下来。
“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两名打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警惕地看着苏航，似乎他下一刻便会暴起伤人，让苏航十分无语，没好气地提醒道：
“欠条！”
两人顿时恍然，没办法，苏航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们连这最基本的事情都给忘了。
两人将契约递到苏航手中后，便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地离开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书画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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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两个打手离开后，苏航又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元宝来：
“这个，请两位小哥用来平整地面，如何？”
“太多了！太多了！哪里用得着这些？”
虽然此时身处明代，金银的价值远远不如隋唐时期那般珍惜昂贵，但这么一大锭银子亦是价值不菲。
至少，将整条小巷的道路都平整一遍，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啊呀，这位小公子果然出手阔绰，阁下的恩情，祝某必当铭记于心。”
只是，当祝枝山腆着脸，要拿走苏航手里的欠条时，却尴尬地发现，苏航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非但如此，在真气的灌注下，原本脆弱的纸张坚韧得如同织布，令他趁机将欠条撕毁的小算盘也彻底落空。
“两位大哥，可知这位祝公子如果没能还的清三十万两，会遭到何等对待？”
历史上的祝枝山是何等面貌，苏航并不清楚，但在这唐伯虎点秋香中，这货无疑是个不学无术、卑鄙好色的烂赌鬼。
准确的说，这个世界中的江南四大才子，除却唐伯虎是真的名副其实的才高八斗外，剩下的三大才子，基本都和祝枝山是一路的货色。
至于人品方面，四人更是一丘之貉。
这样一个人说的话，苏航如何会相信？
苏航一脚踩碎青砖的本事，原本就令两名家丁不敢忽视，再加上那锭银元宝，更是有问必答：
“秉公子，那两人说，如果祝公子三柱香内，拿不到三十幅画出来，就将他大卸八块，然后剁成肉酱喂狗”
“剁成肉酱喂狗？”
苏航摇摇头：
“残忍，这也太残忍了吧？”
“是啊是啊。”
祝枝山狠狠点头，附和道：
“还好公子您深明大义，不会像那些粗人一般”
“狗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它遭这么大罪？”
苏航感叹道：
“直接沉江多方便。”
“啊？”
祝枝山呼吸一滞，干笑地看着苏航，小心翼翼道：
“公子你不要开这么可怕的玩笑，啊哈哈”
“本公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苏航斜睨着这个社会垃圾，漠然道：
“还是说，你更加喜欢被剁成肉酱喂狗？”
“不不不！”
祝枝山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连声道：
“公子放心，在下保证求到您要的丹青。”
苏航不置可否，淡声道：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在家丁的带领下，苏航与祝枝山很快就来到一间小院子里。
院中正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书生提着大号的毛笔，替自己面前烤架上的鸡翅膀刷着酱汁。
既然苏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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