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脸惊诧地看着他,虽然我早就知道他骨子里既淡漠又狠心,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像是特意做给我看,我早就知道他是这种人,但亲耳听到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可怕。
这个人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如果不是有墨家束缚着,凭着他的才学,肯定会成为了不得的存在,不,我感觉他更可能成为一个反派,就像美国电影里的那种,既有学识,又有财富,还有着独到的人格魅力,明明是反派,却一样令人欣赏。
我打了个冷战,后退几步离他远远的,他不管是好是坏,都是那种只能被我远望的人,我们的性格和思想差得太远,永远不可能走到一条路上。
阿川却看着我笑了,笑容里竟满是欣慰,我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我一样,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凑到十九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我看向十九,他也笑了,像阿川一样,但他什么都没说,我越发看不懂他们了。
我又一次把目光投向湖面,却没看脚下,我不想看到那具残缺的骨骸,艺术品就该完美精致,缺少了任何一点,就不能算是艺术品了。
我知道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这里的骸骨成千上万,就算残缺了一具也没什么,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吧,如果它本来就是残缺的,我也不会觉得不好看,让我难受的是主动破坏。
我就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也可以说是死板,其实刚刚别说是阿川,就算是老黄看见了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我和他们不一样,这么一想我也觉得自己太过惺惺作态了。
湖水被淡绿色的荧光照得透亮,即便没有手电也能看清脚下的路,手电光扫过的地方,荧光黯淡下去,露出玉一般洁白的骸骨,我看到成堆的骨缝中还闪着奇怪的光,像是堆积了很多镜子碎片,随着角度变化闪耀出不同的光辉。
这下面是什么?
我蹲下身来,用手电照向最近的这一具,这些骨缝中的确有着某种反光的东西,我几乎要把脸凑到水面上,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它们似乎是一些透明的粉末,黏附在白骨上,更显得它们熠熠生辉。
神哥沿着石路向前走去,走进湖里,十九伸手拍了我一下,我也站起身前行,我们真的像是走进了一场梦境,如果这些不是骸骨,而是真的玉器就好了。
我不能想象这里充满海水时会是什么样子,这些骸骨似乎很重,不像是会漂起来的样子,淡绿色的荧光倒是会,但它们无论在水里还是空气中都能存在,想来和现在差不了多少。
石路一直通向湖的另一边,走到一半就能看到对面有个出口,这里既像天然形成的,又像经过人工修饰,就算鲛人真的存在,它们也不会集体死在这里,它们是被人杀害的。
我又一次想起了炼丹洞里的鲛人油,一个鲛人又能产出多少油呢,这里其实是地狱,每一具骸骨都曾是生命,它们被杀害,被剥皮,被炼油,最后留下骸骨沉积在这里,它们其实和那些殉葬者一样,都是牺牲品。
我已经麻木了,没法再谴责制造杀孽的人,见多了死亡会让人变得漠视生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我可以肯定做出这一切的人早就死了,世界上从没有真正会让人成仙的东西。
神哥走得不快,他们的脚步声都很轻,我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周围的水流声不小,连那永不停歇的规律“嘭嘭”声都被掩盖了。
前方的出口中没有一点荧光,像是被阻隔开的两个世界,神哥走到出口边站住了,我看到前方是个比这里还要大上三四倍的岩洞。
太大了,太磅礴了,下方也是积水,却比外面深得多,最起码也有十几米,但水里什么都没有,再远处就看不到了,我闻到了难闻的腥气,又找不到它的来源,腥气充斥了整个洞,不同于海水的腥气,而是某种海洋生物的味道。
这里大而空旷,洞顶很高,最起码也有几十米,就在我们脚下不远处,有一条宽近一米的近圆形石路,延伸进湖里约十米,又突然出水,蜿蜒盘旋,在空中绕了近两圈,直通到岩洞高处。
洞顶有垂下的石棱,洞底也有很多横亘的石柱,但比起这道盘旋天梯都黯然失色,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说不定整个岩洞都是人工开凿出的,我不能想象古人是怎样建造了这样一条天梯,上面没有台阶,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看上去无比自然。
这道天梯的设计别具匠心,下方比较狭窄,越向上反倒粗了起来,就像从空中倒悬下来似的,仿佛整个岩洞都颠倒了,上方是地,而我们脚下才是天。
天梯是围着一根很细的石柱盘绕的,这根石柱从湖中心升起,两头宽中间细,很像广州塔,它的高度和天梯持平,我清楚地看到石柱上方摆放着一个不小的东西,颜色乌黑,古朴厚重,与整个岩洞融为一体,像是从洞中生长出来的。
“你们看,那是什么?”我指着它问道。
“石棺。”神哥开口道。
我诧异地转头看他,他却面无表情,至少我看不出那是什么,他却如此准确地说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好像来过这里似的。
“我就是知道。”
他的声音还是听不出情绪,这种话实在不像是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把我的问题全都堵回去了,像是特意的,他知道我还想问更多,所以用一种近乎无礼的方式让我闭嘴,我突然觉得他是真的陌生了。
第270章 三角石棺()
我别过头,看到阿川正笑得兴致盎然,他在看神哥,又是这副好像把一切都看透了的表情,不知道神哥看见会不会像我一样不安厌恶。
神哥也看到了,但他的表情还是没变,他直接把阿川无视了,带着漠视一切的自信,他有底气,就算阿川真知道什么,他也不在乎,他只有自己,没有任何可牵挂的东西。
人要么就活得极端热情,遇到问题有很多人愿意主动帮助,要么就活得极端冷漠,能把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夹在中间是最累的活法,可惜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神哥走上了天梯,我们默默跟在后面,它被废弃了太久,近圆形的弧面上长满了细滑的海藻,出奇的难走,我不得不伸手拉住神哥的背包,身后的阿川也拉住了我。
看似比较缓的坡度走起来却像徒步攀爬滑梯,更不要说两边的弧度很大,稍微滑一下就可能摔下去,我先前还觉得它设计得浑然天成,现在却不由腹诽,这根本就不是让人走的路。
我几乎是一步一步被神哥拖着滑上去的,上去还好,下来的时候怕是更难,两边又没有遮挡,想像乘滑梯一般滑下来也不可能。
我仰头看向石柱顶端的物体,稍微高了些能看见更多,我感觉很诧异,因为它不是寻常棺材的长方体,而是三角形的,似乎被水打磨得很严重,上面的棱角早已消失,变成了微圆的弧度,漆黑一片也看不出花纹和缝隙,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这个石棺的形状未免太奇怪了,中国自古以来就讲究天圆地方,不仅使用的筷子是这样,丧葬习俗一样遵循此例,所以我们常见的墓室都是圆顶,棺材都是方形,就算墓室形状会有所不同,棺材也都是方的,三角形的闻所未闻。
不过神哥说是石棺,就一定是石棺,我们行走了那么久,遇到了那么多危险,终于看见了棺材,我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感,这里是冥王的陵墓,石棺里躺着的会是冥王吗?
能有如此大的殉葬手笔,能把这样一座神奇的浮岛当做陵墓的人一定不是凡人,就算不是冥王,也定是我无法想象的厉害角色,还有这个让我不得不在意的三角形石棺,处处都透露着诡异,像是特意要逆天而行。
棺材里面会是什么?
我开始不自觉地收敛气息,想象着各种妖魔鬼怪的样子,里面就算出来个e。t一般的外星人都不奇怪。
这样滑着前行很累,我的腿脚僵直,只保持平衡就消耗了大半体力,全靠神哥拖着,我要是他肯定很烦,恨不能直接把自己举起来走。
我们磨蹭了足有半小时才站到石柱前方,从下面看感觉空间很小,其实并不,这上面最起码也有二十多个平方,那个怪异的三角柱形石棺就在最中央,它很大,足有半人高,似乎是个严格的等边三角形,每条边长最起码也有三米。
到处都是说不清的怪异,方形的石棺铸造起来也简单,没道理搞成这种形状,我的心“砰砰”跳起来,难道说那个所谓的冥王长着一副三角形的身体,才要把棺材造成这个模样?
我已经快要被自己的想象吓破胆了,刚踏上石柱,脚下就发出一阵踏上悬空金属般的隆隆声,我一惊,这才看到脚下那一片漆黑的地面竟是金属铸造的,上面似乎刻满了花纹,但腐蚀严重,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条条密集的蚯蚓般的纹路交错着。
这不像是图案,更像是各种符咒,乍一看像人的经脉一般,我又一次看向石棺,愈发心慌起来,这怎么看都像是在用符咒镇压着什么,那个石棺里的一定不是善类。
我轻轻跺了下脚,下方又一次传来低沉的隆隆声,这下面一定是空的,阿川也跺了两下,轻笑一声:“我还以为这真是石头呢,原来整个都是金属冶炼的,还挺会省事的,搞个空的就不怕是豆腐渣工程。”
我又踩了一下,好像真的整根石柱都在发出颤鸣,声波一层层推进,传到我们耳中就变成了很响的隆隆声,它又像一个扩音器一般,声音逸散开来又形成一圈圈回声,霎那间整个岩洞都发出一阵和鸣。
脚下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我吓了一跳,差点摔下去,身旁的十九死死地拉住了我,是那种强烈的震感,像前两次一样,这是浮岛在摇晃。
第三次了!
我大惊失色,但这次只持续了几秒,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候,我忍不住看向脚下,难道这根人造的金属柱一直通到了浮岛深处,我们踩踏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浮岛吗?
我不敢再胡乱尝试,阿川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放轻脚步走到石棺旁。
我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离得近了才看到石棺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最显眼的就是两条巨蛇,它们缠绕着,围着石棺绕了好几圈,原本应该雕刻得很精致,但时间太久远,鳞片之类的细节已看不真切,只有蛇头上的纹路还算清晰,我看到它们头顶有一只看起来很钝的角,不知道是不是角,也可能只是一块凸起的骨头。
如果是角,那就不可能是蛇,但它们只有光溜溜的身体,并无爪子,我感觉这更可能是一种古人臆想出的生物,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我明明看过类似的骸骨。
是的,我见过那具奇怪的巨大骨骸,神哥说那是蛇,但它的头上也有角,虽然比起身体显得又小又钝,但的确存在,这上面的蛇形是根据那个生物雕刻的!
“十九,你看这两条蛇,像不像我们见过的那个……”
我的声音在发颤,如此说来,那条巨蛇在远古时期就已经存在了!
它不知活了多少年,被上一次进来的墨家先辈杀死,它肯定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被雕刻在墓主的石棺上,难道当年的墓主已经能降伏这样巨大的怪物了吗?
“不是像,恐怕就是。”十九的声音倒很平稳。
“哦?”阿川在旁边发出一道怪声,又咧嘴笑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恐怕不仅是这里,那个炉鼎上的也是吧?”
我打了个冷战,没错,那个炉鼎上的也是,这里的主人一定十分看重那条巨蛇,这座岛要比我们想象得危险得多,如果不是千年前的先辈来探过一次,我们可能根本就到不了这里。
“所以你们看见了什么?巨蛇的影子,还是别的什么?”阿川又问了一句,他对它们很感兴趣。
“一具骸骨,很大。”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说出的话干巴巴的。
“一具?”阿川挑起了眉毛。
“是,一具。”我回道。
“如果是一具的话……那另一条在哪里?”阿川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顿觉毛骨悚然,身上的鸡皮疙瘩立时冒了出来,慌忙开口:“一条还不够?古人不是最讲究对称吗,就是借用了它的形象而已……”
我的话很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阿川却点了点头,声音轻飘飘的:“嗯……有道理。”
我的心跳得很快,墓中不谈鬼,同样,在有怪物的地方最好也别说怪物,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吓自己,但万一真念叨出来就不好了。
神哥没参与我们的讨论,他一直在看着眼前的石棺,似要透过它看到里面的东西,我也把心思放到了石棺上,比起胡乱臆测,我们更应该关注眼前的真实。
石棺侧面全是花纹,但和我预想的不同,不是鬼神之类,而是具象的东西,正对着我的这面就是那个炼丹洞,我清楚地看到正中心刻着一个硕大的炉鼎,周围还有八个小的,连洞边的八条通道都刻画得清清楚楚,虽然被腐蚀得看不出细节,但凭着最外层的简单线条就能一眼看出。
这是什么意思?我摸不着头脑,我见过的棺材也不少了,还都是些比较稀奇的,但眼前这个最为怪异,石棺上刻的一般都是象征身份地位的东西,或是墓主人的精神图腾,难道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炉鼎?
不过想想还真有可能,他既然是个方士,最重要的肯定是得道成仙那一套,看重自己的丹炉也不奇怪,但我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想要得道成仙,雕刻的也该是仙鹤天宫,炉鼎总有些别扭。
“嗯?有意思。”
阿川转到了另一面,一看石棺侧面,立时发出一声轻笑,我也赶紧走过去看,只见那边刻画的图景和我猜测的完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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