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汪氏身边之人下手也行不通;展臻只能暂时打消了念头,准备稍过些时候,先把展宁这安顿好,再亲自去探汪氏的口风。
不过没等他去到汪氏那;汪氏已经先一步来瞧展宁。
汪氏收了之前在严豫处的震惊,面对展宁是一派温和好祖母的模样;若是忽略掉她隐晦问起展宁是否受了侵犯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的话,就完美无缺了。
展宁倒不会蠢得将自己在西郊荒宅里遭受过的屈辱告诉汪氏。
除了展臻以外;即便面对张氏;她也不会坦言。
一来是不愿说出口;二来也是保护自己。
她只道自己被对方掳了去,在西郊荒宅呆了一阵子,还有个醉汉意图对她不轨。但之后不知为何,对方突然慌慌张张将她转移了地方,结果在路上遇见心玉公主,还和心玉公主起了冲突,她趁机逃出生天。
“孙女今日承蒙北漠心玉公主相救,待稍好些,还得备上一份礼物,选个日子前去与心玉公主道谢。”
汪氏听了沉吟一阵,点点头道:“是该备份厚礼上门致谢。再者除了心玉公主之外,睿王爷和汝阳王世子处也得备上一份礼物,今日宁儿的事情,也承蒙他们帮了忙。”
汪氏考量周全,本没有什么奇特,不想她说到这,话锋陡然一转,“不过上门致谢一事,宁儿就不必亲自去了,让你哥哥替你走一趟。一者你是女儿家,抛头露面多了不好,再者你被劫持一事尚未水落石出,这段日子为了稳妥起见,你暂时别再出门,好好在府里呆着,等事情了结再出去。”
汪氏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变相禁了展宁的足。
展宁皱了皱眉,展臻想起严豫之前与汪氏的密谈,不由生了怀疑,于是他试探着道:“祖母说得极是,这段日子阿宁还是呆在府中稳妥。不过别的几处都还好,我可以代劳,但阿宁的义父义母处,该备的礼物还未送去,是否我送阿宁亲自去一趟来的好?”
汪氏闻言摇摇头,正色道:“颜先生、颜夫人爱护宁儿,定然会理解的,臻儿你便一道顾全了,总之事情平息以前,宁儿都呆在府中,不要随意外出。”
汪氏这般安排,内里似有文章,展臻心里暗暗盘算了下,正要再度开口,汪氏却唤了他道,“臻儿,宁儿这里有你母亲照顾着,你与我来一趟,我有些事情交代你。”
展臻随了汪氏移步鹤年居。
汪氏所说之事显然非同小可,屋子里只有他们祖孙二人,赵嬷嬷也照旧被打发了出去。
避了旁人,坐在榻上的汪氏的神态显得有些疲惫,脸色也有些灰败,只靠那双闪烁着岁月沉积光芒的眼,才将平素的气度撑起了几分,“臻儿,自今年以来,你已算是这家里的半个主心骨。这件事情,我思来想去,你父亲恐沉不住气,你母亲的性子又经不得事,阿宁是女儿家,我只有与你讲来最合适。”
汪氏说得严肃,展臻一时摸不清深浅,他疑心是不是严豫与汪氏提及了展宁的婚事问题,便顺势问道:“可是睿王爷与祖母说了什么?是有关阿宁的吗?”
“与宁儿有关系,但主要不在她。”汪氏抬眸看展臻一眼,否定了他的猜测,“今日,睿王爷提点了我,去年你与宁儿遭遇之事,以及今日宁儿所遇劫难,都是由谁主使,又因何而起。”
展臻之前在展宁处,兄妹两人避了张氏,暗中说了些事情。
展宁告诉了他自己的发现,他已知晓钱氏幕后之人乃是皇城司督公魏海,这段时日以来,背地里帮着展颉与展欣兄妹的也是这位魏督公。
不过对方为何相帮钱氏,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而严豫对此事似乎有所了解,只是他不愿意相告。
这会,展臻听了汪氏的话,眉头微微一皱,他暗暗想道,严豫不肯对展宁坦白,却与汪氏和盘托出,再瞧汪氏沉肃的神色,搞不好严豫拿手中的秘密与汪氏谈了什么条件也不一定。
而严豫与汪氏谈的条件是什么?
多半是展宁的归宿问题!
身为兄长,一心疼护的妹妹被逼得性情大改,展臻心中对严豫自有几分埋怨,不过在汪氏面前,他不便显露,只能问道:“那是何人所为?因何之故”
“睿王爷告诉我,幕后主使之人,乃是皇城司督公魏海。”
展臻早已得知,这会却装作大惊失色,“怎么会?!皇城司替圣上专司暗探之职,魏督公行事也有些跋扈,可靖宁侯府与他无冤无仇,他何必三番四次为难?而且睿王爷又怎么会知晓?”
汪氏听展臻发问,目光往他身上一转,隐约带了几分打量与探究,她沉声缓缓道:“睿王爷只道是无意中知晓,看在你与宁儿兄妹的面子上,才提点靖宁侯府一二。我其实也想问问你,你也就罢了,宁儿与睿王爷,是如何有的交集?”
汪氏这话,便是在刺探展宁与严豫的关系了。
展臻不知严豫究竟与汪氏说了什么,不好说得绝对,只能谨慎应道:“宁儿与睿王爷,除了那日在长公主宴上,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理应没有什么交集。不过睿王爷对宁儿似乎有些好感。”
展臻应得谨慎,落在汪氏耳中,也的确比一口咬定两人毫无交情来得可信。汪氏听了未在追问,她皱眉轻叹了口气,伸手与展臻招了招手,示意展臻到自己跟前。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臻儿,接下来我与你说的这件事,你得与我保证,这辈子都烂在肚子里。不仅不能向外人吐露,便是你父母和妹妹处,也不能透露只言片语。这件事弄不好,便是我靖宁侯府祸事之端。”
展臻少有见汪氏这般严肃,闻言赶紧点头应诺,汪氏得他起了誓后,才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展臻听着,面色也是大变,连心跳也加快了些。许久,待汪氏将话说完,他才听自己道:“此事要解,必须釜底抽薪。祖母打算如何处置?”
“魏海此人,并非你或你父亲能简单撼动,好在睿王爷许诺替我们挡上一挡。如今你我需做的,是料理了府里这两个,不能让他们再祸害我们。不过事情得办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以免太快惹了祸事。”
“祖母要怎么做?”
“要让两个人死得合情合理,又无人详验,最好的办法,便是恶疾了。这年头穷人堆里,别的不好找,找个得了天花之类的孩子,还不是个难事。”
展欣早被关押起来。
展颉比展宁迟一步回府,回来后尚未见到展欣,便让汪氏的人控制了起来。
汪氏出手突然,展颉与展欣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随后汪氏又下了令,关闭侯府大门,府中下人暂不准随意外出。
她这般举动,再应衬着她之前的话,显然已是动了杀心。
展颉展欣兄妹如同两条毒蛇,总想藏在暗处咬人,展臻对他们并无兄妹情谊,也不会怜惜他们的性命。但他心里隐约有些说不清楚的不安之感。
“只怕在外人看来,侯府今年是流年不利了。”
今年靖宁侯府死的人,已经不少,若再添两个,落在别人嘴里,必定说得极难听。
换在平常时候,展臻也不会在乎这些。
但他想想展宁,再想想严恪,皇太后拿严恪当眼珠子宠着,汝阳王府的门第又高了靖宁侯府老长一劫,本就不算门当户对,靖宁侯府再闹出这么多闲话,加上严豫从中作梗,这两个人之间就更艰难了。
汪氏平日也是在意这些的,但她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当舍则舍,永远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最重要
“无妨,料理了这些龌蹉之后,会有一桩天大的喜事,替侯府冲一冲之前的晦气。”
展臻心头一跳,“祖母说的是什么喜事?”
“喜事,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你。”汪氏拍拍他的手背,眼中闪过些许光亮,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你去江南之前,先帮着祖母去办件事,让人去找个染了恶症的无根之人。做的小心谨慎些,别露了痕迹。”
汪氏心意已决,展臻见问不出多的东西,只能点了点头,“孙儿转身就去办。”
他在心中暗忖,既然严恪已坦然了心意,他必须再一次确认展宁的想法,然后去见一见严恪。瞧汪氏这样的安排,展宁的事情如不处置妥当,搞不好他去一趟江南,再回来之时,一切就难以更改了!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景帝已然下了旨意,展臻动身前往江南的日子,左右不出这几日。这就意味着,在离京之前;他要尽可能地安顿好手里的事情。
首先要处置的;是汪氏交代的事。
展宁在西郊荒宅之时,为了自救;已然喝破魏海身份。这一打草惊蛇;魏海必然很快就会有动作。
展欣和展颉如今被汪氏控在府中,动弹不得,不过是因为汪氏手段凌厉;又打了时间差,对方没能反应过来而已。
这打蛇得打七寸;一击未中要害;便会引蛇随棍上;被反咬一口。所以汪氏交代的事情;半点耽搁不得。
展臻照着汪氏的吩咐,改换了装束,带人往燕京郊外的破落地里,寻了个染了恶疾的乞儿,悄悄带回府中,与展欣、展颉兄妹关在了一起,两人贴身的心腹之人,也被打发处理掉。
展臻还有意找了大夫询问,特地将关押两人的地方环境弄得极度恶劣,几乎是隔日夜里,展欣、展颉兄妹便发了病,昏沉沉高热不退,神志不清,一整日间,连醒的机会都不多。
汪氏这个主意称得上恶毒,还有些缺德,却十分奏效,也让人抓不到痕迹。
期间,端王妃带着儿子亲自往靖宁侯府来了一趟,借口小世子想念展欣,想要见展欣的面。
汪氏和展臻得了严豫提点,对端王妃的来意心中通透,知道对方多半是为刺探消息而来。
汪氏做戏的功力深厚,在端王妃面前,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滚了下来。她与端王妃一脸哀戚地道:“去年至今,或许是侯府冲撞了哪位神灵,这家宅之中就没安稳过。四姑娘至今没有消息,三姑娘和颉儿又染了恶疾……王妃和小世子记着三姑娘,是她的福分,可这恶疾凶猛,若是带累了王妃和小世子,那靖宁侯府的罪过可就大了。”
天花一疫凶恶,一旦染上,轻则毁容,重则丧命。而且这病年龄小时容易得,但相对生还的几率大,待到年龄长了,再得这病,丧命的风险也就跟着大了。
端王妃听闻展欣、展颉竟然得的是天花,虽然有所怀疑,但心里已怯了几分,前去探望展欣的念头也就淡了些。或许是因为受人所托,她犹豫一阵,最终打发了个身边的丫头去瞧一瞧。
汪氏也惧她瞧,嘴上又劝了几句,见端王妃坚持,便着人领着那丫鬟去展欣的院子。
“三小姐的病发得突然,二公子与她兄妹情深,非要在一块照顾着,却不想连自己也累病了。这病凶猛,又见不得风,老夫人谨慎,便没有挪动二公子,让二公子与三小姐在一个院里养病。大夫这几日来了几回,回回都是摇头,也不知道二公子和三小姐何时才能痊愈。”
带端王妃的丫鬟前去探视的,是汪氏身边一个婆子。她一路上话多,便领着人去,边在路上将展欣、展颉的情况告诉了对方。
是人都惜命,那丫鬟给说得心里直敲小鼓,恨不得拔腿就跑回去。等到了展欣院外,但闻见浓郁的药草味道,又见院里静悄悄的,人丁萧条,心里更是害怕。
偏偏那带路的婆子走到院门口就不肯进去,高声唤了院里一个小厮来,与对方交代道:“这位姑娘是端王妃身边的人,老夫人让领着她去瞧一瞧三小姐,也让三小姐知道端王妃的心意。”
那婆子说完便杵在门口,明显是让那丫鬟自己进去。那丫鬟碍着端王妃的吩咐,硬着头皮往里走,每走一步,腿便软了一分。待那小厮领她走到一处门窗紧闭的房间前,与她说了句,“三小姐的房间到了,姑娘自进去吧。”她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那小厮却似无所察觉,还一把将门推开了去。
黑洞洞的门口,仿佛巨兽的大嘴,要将人一口吞噬。浓重的药味,以及一些破碎的□□声从门口传出来,那丫鬟心跳如雷,进门后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待她好不容易走到内间,透过垂下的纱帐,隐约瞧见展欣躺在里面,面色潮红,满面水痘,痛苦的□□声更是不断。她连打起帘子的勇气都没有,站了一阵后转身忙不迭地往外跑,跑出院子时还不小心跌了一跤。待回到端王妃跟前,得端王妃问起,她一脸惨白将所闻所见告诉了端王妃。
端王妃见她那神态,心里也怕了起来,与汪氏又客套了几句,便带了儿子匆匆离去。至于那丫鬟,也被她勒令先去庄子上呆着,待过一段时日,没有问题才准回王府。
展欣与展颉的事暂告一段落,展臻接着要操心的,便是展宁的问题。
汪氏对展欣、展颉不手软,展宁的日子也算不上好过。
自那日被严豫、严恪送回府后,她虽然被好吃好喝照顾着,汪氏却借口担心她的安危,变相将她禁了足,不许她外出。汪氏还将自己身边一个婆子遣到了听雪楼,嘴上说是听雪楼得力的丫鬟少,特来照顾大小姐的起居,但实际上,却隐隐有些监视的意味。
而林辉白那日也领了人四处寻她,奈何扑了个空。后来得知她回府的消息,匆匆赶了来,想见展宁一面,却被汪氏以两家已解除婚约,林辉白也另外结亲,再见面有损林、柳两家情谊,更影响展宁名声为由,客客气气地拒在了门外。
退婚一事是林家面上理亏,林辉白在侯府外失魂落魄地呆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被劝了回去。
且林辉白走后,严川从神机营回王府,得知展宁的事情后,忙不迭赶了过来。结果也没能见着展宁的面。
汪氏这般做派,让展臻和展宁禁不住怀疑,严豫与她密谈那次,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展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