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之所以陈默敢肆无忌惮地砍晕谢昭,心中自然是胸有成竹后才下的狠手。
谢昭杀人案在上京都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哪怕后来谢昭洗清了冤屈,并非是他杀人,可是上京都人还是对谢昭的行为愤恨到了极点。若这个时候谢昭再惹出点事情,那简直就是要火上浇油了!
况且此时赫连晴应该也感觉到了潜伏在谢昭身边的危险,若再放纵下去,说不定谢昭可能被有心之人再次诬陷。赫连晴什么样的算计,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陈默之前出手教训谢昭,倒给了她一个由头,让她拘着谢昭,不再让他出去闯祸。
没想到谢王妃千防万防,这谢昭还是溜了出来,找上门来了。
“怎么?没想到是小爷我吧?哼,以为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小爷就会善罢甘休吗?”谢昭双手抱臂,一脸得瑟样,仿佛再说:小样,你这回逃不掉了吧?
陈默只觉得这人生的太高,抬着头看他还真是脖子酸,再加上刚刚一路走来,倒有些口渴,所以连个眼神都没给谢昭,径自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就是这种态度!
谢昭一下子又火大起来!这个臭丫头每次都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仿佛他上京都人见人怕的小霸王在她眼中不值一提一般,直让他火气上涌。
一把抢过陈默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臭丫头,你真以为不说话小爷我就治不了你了吗?”
陈默今天是一点都不想应付这个小霸王,昨天一宿没睡,此时正是精神倦怠的时候,杏眼在小霸王的左右瞄了一眼:“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来?那是想单打独斗?”如果是单打独斗的话也请快一点,她很忙。
谢昭被陈默这一句话气得玉面通红!
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一个比他还矮的瘦小女子,这个臭丫头还出言讽刺他!不过若说陈默讽刺于他,那他真是高看了陈默,她要是知道那话是讽刺就好咯!
可是今天还真tm的没有带帮手来,怎么办?打打不过,骂骂不过,拿到就这样和这臭丫头大眼瞪小眼?就这么放过她?想的美!
谢昭“哗”地一下拉开陈默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胳膊伸在陈默面前,恶狠狠地说道:“我今天是来看病的,没看我付了钱吗?你今天要是看不好小爷的病,小爷一定拆了你的招牌!”
哼,爷就是来闹事的,看你怎么样!
这回陈默倒也不分辨了,人家本来就是说来看病的,还给了钱,她确实有给他看病的义务。
点了下头,陈默认真地将小爪子搭在了谢昭的手腕上,开始细细把脉。
谢昭当即傻眼:他以为以这个臭丫头的暴脾气,肯定会将他赶出去,他到时候正好可以说他们医馆“店大欺客”,把她的名声搞搞臭,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现在已经心平气和地坐在对面,认真地把起脉来!
冬日的阳光总有些冷冷地、懒懒地,但是却又分外明亮,让人看上去就觉得有些温暖。此刻透光窗棱照射在背对着窗户的陈默身上,让她的小脸一半在阴影中一般在阳光下,光与影的结合下,形成了一副美妙的画卷。
画卷中的女子微微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是一惯的认真严肃,纤眉微微的聚拢,杏眼半开半阖,琼鼻高耸,在阳光下拉出一抹阴影,小嘴娇俏、唇似涂脂,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边,即使不动也不说话,也让人觉得她身上的气质和那阳光一样,即使是冷冷地,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因为太过明亮。
谢昭在那一刻微微地走了神,不想再说一句意气之言而打破了这种静谧的美好。
“换只手。”陈默无甚起伏的声音在谢昭耳边响起,将谢昭拉回了现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乖乖地将左手递了过去,然后继续看着陈默愣神。
突然之间回过神来,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不就是臭丫头长得好看了一点么,什么样的美女他谢昭没见过!真是见了鬼了!刚想抽回胳膊,却正好陈默也把完了脉,收回了手。
胳膊上那抹温温的触感消失之后,谢昭倒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不由得有些别扭地说道:“你别在那边装的跟真的一样!今天你要是说不出小爷得了什么病,小爷说到做到,一定派人拆了这医馆!”
陈默神色凝重地看了谢昭一眼:“你最近是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容易噩梦连连、盗汗易醒?白天的时候却会有些疲乏?”
谢昭一愣,怎么这个臭丫头会知道他最近晚上经常做噩梦?白天疲乏,他自己没有感觉到,因为谢昭本来就不喜欢赫连晴给他安排的舞文弄墨的课程,所以总是哈气连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让夫子气得七窍生烟。原本以为只是觉得无趣才会如此,被陈默这样一问却是心头一跳。
“你,你别糊弄小爷!小爷最近是有些噩梦疲乏,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噩梦谁都会做啊!”谢昭虽然不想相信陈默,可是话里话外却都表现地底气不足。
想到谢王妃,陈默也不准备和谢昭计较,这件事倒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原本以为谢昭是来捣乱的,没想到真的把脉把出了不得了的结果:“我想你最近的吃食之中应该一直有蟹黄这一道菜吧?”
谢昭这回可不觉得陈默是在唬他了。像他们这种人家主人爱吃什么,那是严令禁止传出去的,就怕外人知道,会以此来做手脚。谢昭从小爱吃蟹黄,但是上京都地处北方,那些螃蟹都是南方运来之物,即便如此,三天两头的,谢昭的餐桌上还是会有这么一道菜。
谢昭也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但也不想再说更多,只是点了点头。
陈默见状,已经差不多能肯定谢昭的身体真的是出现了问题:“若是我没有诊断错误,你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一词话音刚落,谢昭脸上微微露出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但是却听见陈默继续道:“南方有一种草药长在水涧边,名唤”长梦“。这种草药若是单独服用,对人体是无害的,反而因为微微带有香味,而被当地人做成一味香料添进了熏香之中。此味药甚至有凝神静气之功效,而且生长较少,所以甚为难得。但是我前两个月在研究草药时发现遮住草药若是和蟹黄一起服用,那么就会出现失眠多梦的症状,时间长了会让人消瘦精气不正之态,直到最后完全亏空一个人的身体。”
“长梦”的这种药性从未被人公开过,所以这还是陈默自己研究的结果,想来若不是陈默对医术有着天生的狂热,此刻就算查出了谢昭身体有问题,也不知道个所以然来。
越听陈默的话,谢昭的心就越往下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被母妃治理地如同铁通一般的谢王府居然也是如此危机四伏,今日若不是陈默,他难道就会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吗?一想到这样的可能,谢昭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虽然每次见到陈默,谢昭都喊打喊杀的,可是他心里也明白,能让母妃力挺之人,绝对是对谢王府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而且就看那个臭丫头的为人也能知道,这是个宁折不弯的,不屑说这种假话来骗自己。
“不过我估计下毒之人怕被人发现,所以并没有让你直接吃下这两种食物,而是将”长梦“添进熏香之中。正因如此,虽然你体内已经有了些毒素,但还是很浅,不足为虑。一会儿我开个清毒的方子给你,每天按时服用即可。”
陈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谢昭也再也没有不相信她的理由了。人家都说了,“长梦”添进了熏香之中,那么只要他弄一点熏香请人查验一番,自然能知道里面是否含有“长梦”。陈默不会傻到用这个来欺骗他。
谢昭的脸色变换了许久,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今天本来是想来医馆找茬才说来看病的,谁知道还真看出了病来!
不过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之后,谢昭便也不去担心,反正这种小人除非以后都不下手了,一旦下手,必然能够顺藤摸瓜,打他个措手不及!
陈默拿出笔墨纸砚开好了方子交给谢昭,谢昭接过方子后,只听陈默一本正经道:“刚刚你给的一万两只是请我出诊的费用,这方子上的药材钱还得自理。”
一句话,将谢昭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一下冒了出来:虽然从来没有把钱当回事,可是这臭丫头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一万两还不够付所有的费用吗?
丹凤眼狠狠地瞪过去,却看到臭丫头还是那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挫败:这丫头是故意来气他的吧?!
谢昭狠狠地又掷下一张银票,怒道:“咱们一码归一码,就算今天你有恩于我,可是也休想让我忘了前几次的事情!今天的事情,我想我的银子也足够报这个”恩情“了!”
陈默肯定地点了点头,认同道:“自然。今日你看病付钱,没有什么”恩情“一说。”
谢昭简直想要晕倒,这个丫头的脑神经根本和他不是一个回路的吧?为什么看到她这张认真严肃的小脸,他就有一种无语的感觉!明明是挑衅的话语,到了她那里就变成了一本正经对答。
其实这个臭丫头根本听不出什么是挑衅的话语的吧?
不得不说,此刻谢昭真相了。
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之际,雅间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得到陈默的应允后,凌庆宇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小姐,后院,后院门口,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那个宋先生。”
宋先生?
“可是宋立仁?”陈默眼睛瞬时一亮。
凌庆宇使劲地点了点头:“是的。”
陈默瞬间如同风一般冲了出去,谢昭一愣,也跟着走了出去。
医馆分为两个门去,前门就是通完医馆的门,后门则是通往后院的门。
陈默曾经私下里朝宋立仁等人放出过消息,自己医馆的后院可以承接验尸之活。
在西岚国,若是有仵作,像宋立仁这种的,都是有自己专门的验尸地点,因为毕竟验尸需要诸多工具,所以官府里的人除了会把尸体放在府衙内邀请仵作来验尸,也会将尸体送到仵作专门的验尸地点,请仵作验尸。
此次宋立仁不走前门,反而走后门来此,所谓之事自然不外乎就是来请她验尸。
快步走到后院门口,此时两个衙役抬着一张木板,上面盖着草席,一个笔录管拿着纸笔站在一边。
宋立仁见陈默出来了,立即快走几步迎了上来:“陈姑娘,这次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了。”
陈默点了一下头,正色道:“无事,我们边走边说。”
说完两人向着陈默特地设置的停尸间走了过去。
谢昭被两人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这个臭丫头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做什么。
“昨日在一条小巷里发现了这具尸体。当时官府里的人也邀我过去查看。那条小巷十分脏乱,所住之人也是在上京都最底层的人,那边有一处专门堆放杂物的拐角,那里住的居民多爱将杂物堆放在那里。后来大家都觉得那边散发出了一股难闻的恶臭,便翻开那些杂物,居然发现了一具尸体,当即就派人报了官。”
宋立仁将当时的信息细细描绘了出来,陈默专心地听着,边频频点头,却没有发现谢昭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谢昭脸上微微显出惊讶的神色,虽然早就有人在他面前将陈默当日验尸所为描绘地绘声绘色了,可是当时谢昭也只是过过耳朵,一会儿就忘了。谁知今天刚刚让他惊讶于她不凡的医术,现在又让他震惊于她还真的是个仵作!
看了一眼身后抬着尸体的两个衙役,忍不住撇撇嘴:明明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家,怎么就这么大胆,还敢验尸!
不过一想到陈默胆子大到都敢对他拳打脚踢,能验尸也就不足为奇了。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谢昭一路跟着走进了停尸房。
这间停尸房和西岚国所有府衙所设的停尸房均不相同,里面的光线十分充足,并且在有些拐角处放了圆镜,里面放了三张长桌,均都铺上白布显得纤尘不染。房间的另一侧放满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器皿和一些七七八八的工具。
在场的众人中,除了有些识货的宋立仁,均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房间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陈默命两名衙役将尸体抬到中间的那张长桌上,翻开那张草席的那一刻,旁边的那两个衙役和笔录管全都默契地扭过头去,谢昭没那么好命,一时不查,将停尸桌上的尸体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那具尸体已经开始深度腐烂,早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几根森森白骨如今已经暴露在空气中,混着有些狰狞的血肉,五官早就血肉模糊,上面的尸虫应该已经被宋立仁清干净了,所以并没有尸虫的踪迹。
陈默眉头一皱:“下次不能将尸虫直接清理掉,要留个样本,这样可以根据尸虫的繁衍情况,更加准确地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
宋立仁懊恼地点了点头:“好的,关于尸虫我以前没有注意过,原来还和死亡时间有关系。”不过懊恼的同时,也有些窃喜,真是太好了,今天又学到一个新招,下次一定要好好讨教讨教。
尸体的躯体上多处腐肉已经缺失,看上面啃食的痕迹,应该是老鼠一类的动物,四肢处尤其被啃食地厉害,只有躯干处尚算保留地完整,估计是当时堆在杂物堆里,躯干处被挡住了,所以没有被吃掉。
这具尸体早就已经面目全非,哪里还能辨认出死者是谁。面对这种几乎等于是无法辨认死者身份的无名尸体,官府里一般都是象征性地验一下尸体,然后做悬案处理。
但是宋立仁一想到陈默的本事,当机立断向京畿太守陈柏兴请示之后,将尸体送到了陈默这边来。
陈默查验了一会儿,对着笔录官示意开始做笔录了,笔录官尴尬地点了点头,勉强转过身来,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可是眼睛却一直粘着纸上,一点都不敢往别的地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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