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便是陈毓也大为动容,不过就是换了下位置,竟是会有那么大的功效吗?
那岂不意味着同样的时辰内,纺纱的速度提高了九倍之多?!
真是那样的话,布帛的价钱自然可以大大降低。如杨二嫂这样的勤劳人家,说不好到年终的时候,就能给家里每一个人都添上一件新衣了。
“少爷,喝水。”二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却明显有些忸怩,不独脸蛋依旧绯红,手也用力的扭着衣服下摆。
“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心里一直拿你当我自己的姐妹一般。”陈毓笑着接过茶盏,温声道。
二丫飞快的抬头瞧了陈毓一眼,却又很快低下头,竟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那怎么行。”刘娥唬了一跳,忙道,“咱们虽是不识字,可也懂得尊卑有别,少爷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怎么能和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一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一句话说的二丫明显有些黯然。
倒没想到自己得中小三元的事这么快就传了出去,又知道刘娥是个认死理的人,陈毓也莫可奈何,只得对二丫道:“二丫你也坐下。咱们说说话。”
口中说着,看向刘娥:
“刘嫂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刘娥头上裹着的白布下还隐隐渗出的有血迹,还有二丫,这么大冷的天,不在屋内纺纱,却是搬了纺纱机坐在大门口,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警戒着什么人。
刘娥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依旧摇头道:
“让少爷挂心了,我就是走路没注意,摔着了头,也快好了……”
话音未落,却被二丫红着眼睛打断:
“娘,那个人这般狠心,您还替他瞒些什么?他连您的命都不顾,我们干嘛要……”
“住嘴!”刘娥声音一下拔高,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又住了嘴,冲着陈毓勉强笑道,“真没什么,也就是些小事,少爷放心,我能处理好。”
“娘——”二丫却噗通一声跪下,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我知道娘是怕我名声不好……可,又不是咱们做错了事……就是咱们事事顺着他又怎么样?他就会,放过咱们吗?而且说不好,这几日,他又会过来,要是真带了女儿离开,不定会把女儿卖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真那样的话,女儿宁可死在娘的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来,咱们本就是和一家人相仿,还是说刘嫂子你根本就信不过我?”
陈毓越听越心惊,竟是有人要对刘娥出手吗?而且对方还真是奸诈,刘娥的性子自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说她有什么软肋的话,也就是二丫了。真是有人对二丫动手,说不好真能把刘娥拿捏到手里。
而且二丫话里话外也颇为奇怪,实在弄不懂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好像对二丫出手的话,刘娥根本就没办法?
再如何坚强,也毕竟就是个女人罢了,到了这般时候,刘娥终于止不住掉下泪来,一把搂过哭的撕心裂肺的二丫:
“二丫,你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从两人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陈毓才明白,竟是二丫的爹,李成突然回来了。
一开始李成还装模作样,表示要痛改前非,守着刘娥母女好好过日子。却不料刘娥却是烈性的紧,更兼从母女二人俱被发卖后,早就对这个男人死了心。
而且自己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便是身家也丰厚的紧,何必还要和这个负心郎狠心贼绑在一起过活?
哪想到李成会那般卑劣?见劝不动刘娥,竟然不声不响的带了人就绑了二丫走。甚而撂下话来,要是刘娥不跟他一块儿离开,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二丫。
当时就逼得刘娥差点儿发了疯,竟是拼了命的去抢二丫,却被李成一脚踹倒,磕的头破血流,亏得庄里的人赶来,才救下了刘娥。
李成虽是被撵走,却是扬言,二丫是他李家的女儿,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便是告到京城,也无论如何都要把二丫带走。
饶是刘娥如何坚强,听李成这般说,也吓得六神无主。又不愿二丫和李成对上——
正如李成所说,再如何,他们都是亲父女,真是传出二丫忤逆父亲的名声,还怎么找婆家?
要带走二丫?陈毓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要知道李成的眼睛里,根本一点儿也不把二丫当回事。不然,当初不会连二丫的救命钱都拿走输掉,甚而把妻女一起卖了了事。
而就是这样一个绝情而又狠毒的男人,这会儿竟嚷嚷着要接回妻女,骗鬼还差不多。
而且陈毓怎么想怎么觉得,对方的意图怕不是在二丫身上,而是为了刘娥。
要知道陈家织坊能有今天,刘娥是最大的功臣。更对织坊的情况了如指掌。真是能带走刘娥这个人,对陈家而言,绝对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敢算计陈家,这个人自己一定不会放过。
不过眼下立马要解决的却是李成此人。
“刘嫂子想要和二丫的爹你们一家团聚吗?”陈毓看着刘娥,一字一句道。
若然刘娥对李成尚且有情,那自己便成全他们也未尝不可。虽说李成此人好赌,甚而背后还有其他人撑腰,自己却依然有法子令得他对刘嫂子俯首帖耳死心塌地。
可若是刘娥根本对他没有一点儿情义……
“不。”刘娥无比坚定的摇头——
如果说当初嫁到李家时,自己对李成未尝没有真情,可这么多年了,那点儿本就有些淡漠的感情,早在李成一日日的打骂中没了一点儿痕迹,更在之后大丫夭亡、二丫也险些不保时,全都变成了恨。更不要说后来若非少爷相救,自己和二丫这会儿说不定早已经被卖到那见不得人的魔窟了……
二丫更是决绝的紧,梗着脖子道:“我爹早就死了,我没有爹。”
对别人而言爹是头顶的天,对自己来说,爹爹这个词却就是一场噩梦罢了。自己就是死,也不会跟着爹爹离开。
“你——”刘娥慌得忙去捂二丫的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外人听见,可如何得了?
“刘嫂子帮我和喜子安排个住处。明儿个一早我回去,就安排秦伯处置这件事。”陈毓思忖片刻道。
“多谢少爷——”刘娥抹了把泪,却又担心陈毓留下来会遭遇什么不测,毕竟,李成随时都可能来,“不过少爷和喜子今儿个还是回去吧,那个杀千刀的今儿晚上也不见得会来。”
就算李成今儿夜里真是带人摸过来,少爷这般细皮嫩肉的,还就是个孩子罢了,又能顶什么用?真是伤着了,自己可不得把肠子悔断?
“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陈毓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李成那样典型的赌徒,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真不好说。农庄里人并不是太多,就是有些汉子,真碰到对方带些会功夫的来,怕也无济于事。
早见识过陈毓的固执,刘娥无奈,只得答应。却是去厨房里拎了把菜刀放到枕头旁边,暗暗下定决心,李成真是来了,拼着坐牢,也不能让他伤了女儿或者少爷。
好在院子够大,刘娥就把陈毓主仆安排到了西厢房住了。
眼瞧着天色渐晚,几人草草用了些饭,也没心情闲聊,便各自回屋歇了。
三更天时,房间里正在熟睡的陈毓一下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来到窗户前站定——
漆黑的院子里,这会儿人影却是晃动不停。
隔着窗户,能瞧见对方大约有五六个人,明显都是有功夫傍身的,行动处还算矫健。眼下一人靠近窗户,正用手指蘸了唾沫,待湿透窗户纸后,便拿了根芦管送了进去。
至于其他几人,却是径直扑向厨房,很快抱了些柴禾出来,沿着正房周围摆放了起来。
这是要下药,还要,纵火?陈毓心头一凛,亏得自己留了下来,不然,刘娥母女必然在劫难逃——
毕竟刘娥再如何泼辣,也不可能是六七个会功夫的汉子的对手,更不要说对方还用的是这么卑鄙的下三滥的手段。
陈毓推开窗户,无声无息的翻了出去,很快欺身而上,鬼魅似的贴近窗户外的男子身后,凑近男子耳朵低声道:
“这迷药味儿道可还好?”
“迷药的味儿道有什么好不好的,”男子咕哝了句,待一句话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不对,一定是见鬼了吧,不然怎么身后突然就多了个人呢?
只是还没来得及惊叫,一双手已是闪电般探出,正好卡住男子的喉咙,手一用力,男子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陈毓随手把芦管抽了出来,一个汉子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待来至陈毓身后,明显有些惊奇——
怎么这么会儿功夫,老四就忽然变矮了这么多?
正自懵懂,不妨对方忽然转身,探手往前一送,一根管子正好插入口中。
随着陈毓凑近芦管用力一吹,汉子硕大的身子朝着前方就开始栽倒,被陈毓探手一托,然后极敏捷的往墙边一甩,好巧不巧,正好和之前那个负责吹芦管的汉子压到一处。
等陈毓极快的把脚下堆积的一大片柴禾踢开,又有两个男子正好扛着柴禾走过来,却是被陈毓乱丢了一地的柴禾险些绊倒,顿时就有些不悦:
“老三你怎么干活的?柴禾放这么远做——”
后面的话却是全开在了喉咙口里,却是身体同时一麻,下一刻两个硕大的身子同时飞起,也无比整齐的和之前两个人摞在一起。
眼瞧着其他两人还在厨房里没出来,陈毓拍了拍手,径自往厨房那边而去,探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就看见两个依旧埋头往外倒腾柴禾的黑衣人。
“哎呦兄弟,辛苦了啊——”
“什么兄弟?”蹲在地上的人头也不抬道,“你个龟孙的脑壳坏掉了吧?爷爷我才是老大——”
下一刻终于意识到不对,实在是对方的声音根本不是自己兄弟中任一个。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却是旁边的同伴,已经噗通一声栽倒地上。
“你是谁?”黑衣人猛地抽出腰刀,说话的声音都直了。
“要你命的人。”陈毓冷声道,不闪不避的就冲了过去,明明是极黑的夜间,速度却是丝毫没有减缓,瞬间躲过黑衣人的杀招,探手捏住黑衣人拿刀的右手猛一用力,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男子“啊”的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胳膊登时软软的垂了下来,明显右胳膊已是废了!
第90章 以恶制恶()
“少爷——”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喜子怎么可能听不到?待穿好衣服推开门,却是目瞪口呆——
正房外面堆了那么多柴禾是怎么回事?甚至柴禾上还有刺鼻的火药味儿。
更匪夷所思的是靠墙跟跟摞煎饼似的叠在一起的几个人又是做什么的?
好半晌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些全是陈毓的手笔,忙不迭上前:“少爷,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陈毓摇头,“点灯。”
看向地上几人的眼神却是杀气腾腾——
如果说现在还不明白这些人是要干什么,陈毓算是白活两世了!
明摆着对方是铁了心思要带走刘娥母女。
要说对方还真够奸诈的。设若之前,刘娥真的信了李成的话,跟陈毓说想要离开,以陈毓的心性,不但不会为难这母女二人,还会拱手送上大笔银两。
可惜对方却是算错了刘娥的性子,竟是无论如何不能如愿。
也亏得刘娥没跟他们走,不然,还真不好说会有什么下场——
瞧这情形,分明是要造成母女二人尽皆葬身火场的假象。
要知道这母女二人的身契可是全在陈毓手中,又纵了这场火,明显的将人带走后,绝不会再给重见天日的机会。莫说陈毓同刘娥母女本就交好,就是这般胆敢对陈家织坊出手的行为,就决不能容忍。
更可恶的是农庄里的小院,尽皆前后毗连,这场大火真是烧起来,定然会殃及到左邻右舍,为一己私欲而置这么多人命于不顾,当真是其心可诛。
喜子很快提了盏灯过来,陈毓接了,俯身查看被打昏过去的几个人,眼神倏地定在最下面那个往屋里吹迷药的人脸上——
长脸,倒八字的眉毛,可不正是那个李成?
“拿着。”陈毓把灯扔给喜子,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几个药包来。
旁边的喜子瞧得一哆嗦,有些不自然的挪开眼来。实在是之前在因为这样的药包真是吃够了苦头——
要说小七也是生的神仙似的,怎么着心肠就是曲里拐弯的,怎么也摸不透呢?
亏得程大夫还没口子的赞许,说什么小七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将来成就或可在乃师之上。照自己瞧来,医术比不比得过他们师父不一定,这用毒的本事怕是极有可能天下第一。
可你说要使毒就使毒呗,为什么每一样都要让自己尝尝啊?虽说是浅尝辄止,可自己这小身板可怎么受得了?
幸好少爷从旁讲情——说讲情好像也不对。
少爷就是握住小七的手,告诉他这些药的味儿道他都记住了,小七这才脸红红的作罢。
那时自己才明白,怪道小七要让自己吃,原来是怕有人暗算少爷啊。
这也就是小七是个男人,不然,自己怕是真会以为少爷是小七的意中人呢。
这边正胡思乱想,那边陈毓已经挑出了一包药,捏开李成的嘴巴,直接就灌了进去。
李成发出剧烈的呛咳声,等睁开眼来,正好瞧见蹲在面前的陈毓,见眼前竟然是个小孩,也顾不得计较方才自己吃了什么了,探手就想去掐陈毓的脖子——
方才定是着了道了,才会被人给制住,这少年瞧着年龄不大,正好可以擒了做人质。
哪里想到胳膊送到一半就被陈毓轻轻巧巧的一挡,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一条胳膊就面条似的软了下来。
李成这样的人,自来喜欢作践别人,何曾被人伤的这么惨过?
惨嚎声几乎声震原野。
登时惊得四邻的狗纷纷狂叫不停,然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